路知宜滿腦子都在想程溯是不是不喜歡自己穿黑子了, 卻不知道那人早過這些想到了更遠的地方。

　他竟然就那麼直白赤/地告訴了路知宜他所謂的反應。

　準確來說，生理反應。

　這是程溯第一次對路知宜說這樣大膽輕佻的話。

　路知宜聽紅了臉, “你——”

　可你了半天，尷尬地又不知道說什麼，只好撇下他往前走。

　程溯角帶笑喊，“喂。”

　“不理你。”

　“……”

　程溯跟上去拉路知宜的手，被甩開，再拉，就這樣反復幾次, 兩人到底還是又牽到了一起。

　看著小親的影, 一直跟在后吃狗糧的司機嘖了聲，慨道：“年輕真好啊。”

　可以這樣肆意這樣甜。

　兩人又走了一段路, 剛剛的人話題已經被路知宜用別的事岔開，跟程溯介紹后天A大的校慶，有些自豪地告訴他：

　“我那天會領一個獎學金，到時候拿到錢了請你吃飯。”

　程溯笑, “好。”

　頓了頓又輕的臉, “我朋友真厲害。”

　他聲音帶著寵溺, 路知宜被夸得開心, 忽然興之所起邀請他, “后天你要是有空的話也可以來玩, 反正之前送我報到的時候你也想來學校參觀下的。”

　程溯看：“你想我來嗎。”

　路知宜點了點頭，“當然。”

　程溯微頓，輕輕一笑, “好, 那我來。”

　路知宜高興得像個孩子, 馬上跟他列舉學校有哪些漂亮的地方, 到時候要怎麼帶他一一參觀。

　說，程溯安靜地聽，角偶爾出弧度。

　他對生活的幻想大概便是這樣的簡單。

　夜晚有風，邊有。

　一切足矣。

　因為有了這樣的約定，路知宜回宿舍時，臉上還帶著期待的笑。

　石蘭見回來馬上八卦地湊過來說：“知宜你可回來了，你知不知道德語系那個小師弟晚上去買醉了，在酒吧嚷嚷什麼終于功地失去了你，還有什麼我能有多驕傲，不堪一擊好不好。”

　路知宜：“……”

　也是個文藝的，都醉了還能這麼矯。

　不過也好，他總算死心了。

　“那他沒事吧？”出于禮貌，路知宜還是問了一句。

　旁邊一個室友道：“他倒是沒什麼事，但現在換你有事了。”

　“？”路知宜皺眉，“我怎麼了。”

　“那小子喝多了說見到了你男朋友。”

　路知宜微怔，給自己倒了杯水，平靜道：“嗯，他的確見到了。”

　“臥槽……”石蘭震驚地問：“那他說的豈不是真的？”

　路知宜：“他說什麼了？”

　“他喝的一把鼻涕一把淚，跟同系的那些同學說你男朋友是什麼帶紋的社會大哥。”

　“……”路知宜一口水嗆了出來。

　石蘭趕給遞紙巾，“沒事吧，不是，知宜你怎麼會跟社會上的人在一起啊？怪不得你不帶給我們看，你知不知道現在掃黑很厲害的，你別跟那種人沾上，稍微不注意就萬劫不復的。”

　“……”

　路知宜沒想到自己只是出去了一個下午，全系乃至整個學院都知道有個混混男朋友。

　本想解釋兩句，可話到邊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程溯上的確有刺青，喜歡他的時候，他的份也的確很復雜。

　可路知宜喜歡程溯，從來跟他是什麼份，亦或是上有沒有刺青無關。

　不過其實路知宜本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淡淡回了句：“他不是你們想的那種人。”

　一個室友夸張地指著自己的手腕，“小師弟說他這里滿滿的全是刺青，知宜，正經人誰紋啊。”

　路知宜皺了皺眉，看向：“如果我告訴你我也有紋，你覺得我正經嗎。”

　“你也有？”室友不太信，上下打量：“我沒看到啊。”

　夏天時大家在宿舍都穿得很，路知宜上白白凈凈的，哪里有什麼紋。

　大家默認路知宜是在為男朋友分辨，便都沒再說下去。

　石蘭和路知宜關系算好的，嘆了口氣，還是勸：“壞男人都喜歡你這樣的乖乖，反正……你保護好自己，不對勁就跑知道嗎。”

　雖然知道是好心，但路知宜還是有些無語。

　這個社會還是會憑一些刻板印象給一個人標簽。

　一個室友這時有意岔開話題，轉過來說：“對了，后天校慶的嘉賓名單出來了，你們看了嗎？這次回來的榮譽校友好多啊，聽說還有重量級的。”

　石蘭的注意力馬上被吸引過去，“誰誰誰？”

　“我也不太清楚，下午在學院聽老師說的，反正后天就知道了。”

　每年的3月22日是A大的校慶日，前兩年的校慶活因為國疫的原因都取消了。因此，今年學校格外重視，提早就邀請了很多知名校友回校一起參與。

　路知宜遲遲沒回安寧實習也是在等校慶結束，因為院里上個月就告訴了會有個優秀畢業生的獎學金要頒給。

　室友們在一旁討論起了那些歷年從A大畢業的行業佼佼者，以及那位重量級的嘉賓。路知宜向來不參與八卦，坐在位置上看自己的手表，再回想剛剛程溯跟自己說的那些話，耳悄悄泛上熱。

　原本因為和程溯的約定，路知宜這一夜睡得特別好，誰知第二天起床，有個不良社會青年男朋友的消息不僅在全院傳開，甚至傳到了隔壁幾個學院。

　畢竟路知宜在A大是被經常提到的名人，值拔尖，績霸道，四年里追的人不計其數。

　可路知宜對外卻一直宣傳有男朋友，因為從不見其影，所以大家都以為是用來拒絕追求者的擋箭牌。

　但如今出現了親眼見到的“證人”，大家紛紛有些唏噓。

　慨只會學習的漂亮學霸也有腦子不清醒的時候。

　小師弟給路知宜發來消息道歉，說是酒后失言，無奈消息傳播得太快。

　他的道歉的確沒任何用。

　路知宜從學校的論壇上看到相關帖子時，謠言已經越傳越離譜。

　校園里充滿了競爭，路知宜鋒芒太，說沒有人嫉妒是假的，那些人好不容易抓住的“黑點”，拼命添油加醋，繪聲繪地編著各種離奇的故事。

　路知宜有些生氣，原本截了張圖給程溯看，可發出一會又選擇了撤回。

　看了都生氣，程溯看了不是更生氣，又何必給他添堵。

　路知宜可以不在乎別人怎麼看自己，但不了別人對程溯的任何污蔑。

　實名在學校論壇發了一個澄清帖，總共就兩句話。

　【男朋友是普通人，再有惡意造謠的同學我會追究法律責任。】

　發完便關了手機，沒再管這條帖子下會有怎樣的回復。

　到了校慶這天，整個A大的校園都沉浸在慶典氛圍里，無數和名人校友邀參加。

　因為今天要拿獎學金，路知宜起床后化了個淡妝，換上淡雅的服，和石蘭一起出了門。

　校園里被裝點得很熱鬧，隨可見不同主題的宣傳展示臺和采訪區，簽名區。

　石蘭挽著路知宜說：“昨晚我吃瓜吃明白了，今天要來的重磅嘉賓就是林家的后輩。”

　路知宜：“哪個林家？”

　石蘭嘖了聲：“你都來北城四年了，還沒這城里最權勢的那幾個姓？”

　說實話，路知宜的確不了解。

　的日常就是學習，工作，程溯。而有些同學則熱衷于結上層名流，畢竟他們這一行，能多和幾個名流攀上關系，就業的層次都會高一些。

　但路知宜從沒興趣去認識和研究這些。

　搖搖頭說：“我不知道。”

　石蘭打開手機搜了林正國的名字，遞給路知宜看，“就他。”

　路知宜認真看完上面的容，雖然背景的確深厚，但這對來說也不過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名字和人，并沒有什麼特別的覺。

　問：“這個老先生也是我們學校畢業的？”

　石蘭：“好像他兒是，反正我聽說他們家的后輩今天會過來。”

　路知宜對這些只存在“聽說”里的人沒興趣，給程溯發消息：【你出發了嗎？】

　程溯：【到了。】

　路知宜嚇了一跳：【啊？我不是跟你說十點半嗎？我這會兒要先去拿獎學金，陪不了你。】

　手機那頭，程溯輕輕笑，【不用你陪，待會你忙完了再說。】

　也只能這樣了。

　路知宜告訴他：【那你先去場那邊轉轉，那邊有很多活，我領完就過來找你。】

　【好。】

　發完消息，路知宜收起手機，跟著石蘭朝A大校最大的演播樓走。

　慶典十點在那邊開幕，大廳里只有邀嘉賓和部分學生能場，其他的學生可以在線看直播。

　路知宜和石蘭找了位置坐下，周圍的學生大部分不認識，他們外語學院過來的不超過二十個人，剩下的都是其他學院的學生。

　最前排坐著邀來的榮譽校友以及，校領導等。

　后的LED顯示屏上不斷閃著“慶祝A大建校103周年”的字樣。

　看著黑的前排，石蘭小聲道：“看見沒，坐那邊的都是大佬。”

　路知宜掃了一眼，沒太在意，還惦記著程溯，給他發消息：【你去場了嗎？千萬別跑哦。】

　可程溯沒有再回復。

　十點鐘，校慶儀式整點開始。

　A大校長上臺發言，先是回顧后是謝，一派真摯言辭后，又換了另一個領導發言。

　這樣的活演講占了大部分時間，雖然有些枯燥，但又不得不聽。

　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個領導講完話，石蘭推了推路知宜，“來了來了，要頒獎了。”

　果然，大屏幕的字幕這時換了另一行字——【君頌獎學金立暨頒獎典禮】

　君頌獎學金？

　路知宜有些好奇，來學校四年了怎麼從沒聽過這個有這麼個獎學金。

　A大的校長這時又重新回到了舞臺上，主持人站在他側，介紹道：

　“下面我們給大家隆重介紹的是，由92級優秀畢業生林君頌士的子為A大捐贈立的“君頌獎學金”，這個獎學金的立旨在紀念林君頌士，并致力于支持，鼓勵和培養A大的優秀學子。希所有學生都能書寫屬于自己的人生華章，為國家和社會的發展做出最大貢獻。”

　話音甫落，邊的人竊竊私語：“我靠，是商政通吃的那個林家嗎。”

　“兄弟，這個是真資格大佬，校長見了林家那位都得先鞠個躬。”

　“我聽說他們家前不久才從國外回來。”

　“……”

　石蘭也在激地推路知宜，“我沒說錯吧！果然是林家，我靠，這子有點東西啊，人家紀念媽媽掃墓送花，這人直接給自己媽媽捐了個獎學金，而且我聽說還是千萬級的，怪不得校長要親自出席。”

　在母親曾經求學過的地方留下的名字，并一直將的神延續下去，或許沒有比這更好的紀念方式了。

　路知宜不也對這個林家的后輩產生了興趣，想知道是怎樣的一個人想出這樣特別的方式。

　臺上，校長又開始了一發言，大致便是謝林家的捐贈和對A大教育事業的支持，過了會，路知宜總算聽到校長說：

　“讓我們歡迎林君頌士的兒子，也是君頌獎學金的設立者，程溯先生上臺致辭。”

　石蘭開始瘋狂鼓掌，邊的同學也紛紛拍著手。

　路知宜淹沒在一片掌聲中，腦子卻好像咣當頓了下，陷空白宕機。

　聽到的，是程溯嗎？

　程溯？

　男朋友程溯？

　路知宜很快又寬自己，或許只是同名同姓，湊巧而已。

　可當記者們紛紛站起，圍著前排的某個位置，視線跟著落過去時——

　看到一個悉的影緩緩站起。

　那一刻，路知宜耳邊的聲音都跟著飄遠了般，只剩怦怦如鼓的心跳聲敲擊著耳。

　程溯今天穿著一高級黑西裝，剪裁利落干凈，白襯衫外系著正式的領帶，往臺上走的那幾步形淡然又矜貴。

　他臉上戴著路知宜送的那副眼鏡，在發言臺前站定時，舞臺的燈淺淺落在他臉上，在鏡片下打下鋒芒微影。

　他站在那，整個舞臺寂靜又發著。

　是那種，由而外，無法阻擋的芒。

　石蘭沒忍住發出嘆，“，好帥。”

　路知宜已經失語了。

　呆呆地看著臺上的程溯，連他在說些什麼都沒聽到，滿腦子都像放電影一樣重現之前重逢的畫面。

　那天在法領館遇到的坐椅的老人，同傳前輩們都說他是林老爺子。

　而自己依稀看到的那個從車里下來的矜貴影，原來就是程溯……

　難怪他后來會那麼巧地出現在法領館外。

　北城名門林家……

　程溯竟然是林家的后代。

　這一切仿佛天方夜譚，路知宜到的沖擊太大了，許久都沒回神。

　石蘭還在旁邊看著手機嘻嘻哈哈，“看直播的都開始刷屏了，問校長能不能留一個帥哥的微信，大家有學要跟他流，笑死哈哈哈。”

　路知宜：“……”

　耳邊的聲音慢慢又真實回來，路知宜聽到程溯在臺上說：

　“……所以我會遵從母親的意愿，為A大的發展做出最大的貢獻。當然，從私人角度，我對A大也有著不同的，除了是我母親的母校外，我的朋友也即將從這里畢業，為無數優秀的畢業生之一。我同時為們到自豪。”

　路知宜好不容易回來的聽覺好像又瞬間被炸掉。

　使勁地眨了眨眼，不知道是自己瘋了還是程溯瘋了，他在說什麼，他要干什麼……

　高朋滿座之下，無人發現路知宜紅了的臉和慌的心跳。

　邊的石蘭，以及其他在場的同學都發出了竊竊私語的討論聲，聲音甚至越來越大，連路知宜都清晰地聽到他們在頭接耳：“臥槽，林家太子爺的朋友是我們學校的？這麼牛？誰啊？”

　石蘭在直播彈幕里找答案，邊看邊跟路知宜說：“有人說是攝影學院的院花，不會吧，那個生長得一般啊，我靠命太好了吧，等等，怎麼還有人說是文學院的？到底誰啊……”

　路知宜看著拼命在瓜田里找瓜的室友，忽然不知道該這麼開口。

　畢竟，昨晚還在自己快跑。

　簡單幾句后，程溯結束了發言。

　臺上的主持人這時說，“那下面就有請我們第一批君頌獎學金的獲得者上臺，請王校長和程先生共同為這十位優秀畢業生頒獎。”

　路知宜一個激靈，終于想起自己是來領獎學金的。

　可到了這個時候，竟然有些心虛上臺。

　石蘭推：“快去啊，發什麼呆呢。”

　路知宜抿了抿，著頭皮站起來，往臺上走的這段路，本不敢抬頭看程溯。

　盡管知道男人就站在舞臺的某個方向，并且——

　視線一直落在上。

　對他的眼神太敏了。

　路知宜閉了閉眼，努力做著深呼吸，因為作慢，上臺的時候其他九個畢業生都站好了，只能站在最外邊的位置。

　校長和程溯從另一頭開始頒獎，說是共同頒發，但實際作時，還是由獎學金的設立人，即程溯頒發。

　意識到這個事實時，路知宜的心跳得更快了，不斷在心里演練待會這人給自己頒獎時的表。

　從沒想過大學里拿到的最后一個獎學金是以程溯母親的名義設立的。

　更沒想過，會是程溯給發。

　頒到了第五個……

　第六個……

　等頒第七個同學的時候，程溯離路知宜已經很近，用余看了他一眼，看到他一落拓西裝，淡淡地與獲獎的畢業生握手，再收回。

　冷冽里帶著幾分淡然從容。

　視線錯里，程溯不經意地看向路知宜。

　及他的目，路知宜馬上垂眸，心跳得越來越快，明明是來等著頒獎的，卻張得手心都滲出了汗。

　終于，第九個同學頒完了。

　程溯和校長走到了路知宜面前。

　主持人全然不知兩人的關系，介紹道：“下面要頒發的是外語學院18級法語系的路知宜同學，路知宜同學在校期間以優異的績多次參與……并獲得……為外語學院的進步……”

　主持人拉拉地介紹著路知宜的履歷，路知宜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程溯高大的形站在面前，把獎學金的證書送到手里，接著也跟其他同學那樣與禮貌地握了握手。

　路知宜努力扮演鎮定，只是手心離的時候，好像過了一道溫的電。

　還沒等松口氣，主持人又說：“下面請王校長和程先生與我們所有的獲獎學生合影一張。”

　程溯剛好頒完路知宜，便順著在旁的位置站下。

　王校長見狀，便站到了隊伍的另外一側。

　攝影師在臺下高舉相機，“來了，大家看這里，三，二——”

　“一”聲還未落，路知宜忽然敏地了下。

　無數鎂燈閃，眼前的畫面已經有些模糊，可的卻那麼清晰。

　眾目睽睽之下。

　垂在側的手，就這樣被旁的那只手牽住。

　他手指不容置喙地/的指，直到完全扣在一起。

　路知宜腦中一片空白，看到了所有人的震驚，卻仿佛聽不清大家的沸騰，只看到那些越來越集地對著自己。

　對著程溯。

　對著，他們。

　而這樣的喧囂里，程溯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過去傳來，落在耳邊——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知宜，這次該換我表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