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肖來娣一點開口的意思都沒有, 不論徐亦婉怎麼說，都不為所。

　一句沒有就是沒有，說完后就要走。

　徐亦婉見講道理行不通, 也不同客氣, 直接威。

　“你知不知道你這是犯罪？你以為你做得天無嗎？這個世界上, 怎麼會有找不到的證據？現在證據都在我手里，你信不信，我能送你進去待個幾年？”徐亦婉拍桌而起，怒道。

　“憑什麼送我進去？我說了，我沒有做過！我沒有做過的事你怎麼可能會有證據？”肖來娣嗤笑出聲，抱著手, 眼神里可見挑釁。

　在徐亦婉的設想里，應該是慌張的，但事實卻并非如此, 相反, 淡定極了。看得出來，徐亦婉的話本就沒有威脅到。

　連徐亦婉都要懷疑起來，難不真的與沒有關系麼？

　可是不信。

　徐亦婉并沒有放棄詐，緩了緩神后, 又道：“可是，我們家心疼兒，了這麼多年的委屈。你說不是你, 就不是你嗎？我們要是想造點證據, 倒也不是什麼難事。這件事，肯定有幕后黑手, 我們既然找不到, 那就找個替罪羊頂上。”

　肖來娣終于變了臉, 用一種“你是不是瘋了”的表不敢置信地等著徐亦婉，難以想象自己所聽到的話。

　可是看徐亦婉的神，并不似作假。

　肖來娣的手慢慢的開始發起抖來。

　是啊，面前坐著的是有權有勢的人家，怎麼可能想象得到他們的本事呢？他們想對做點什麼，那不是件輕而易舉的事麼？

　……剛剛都在做些什麼？是不是得溫家好言好語久了，給慣的都快忘了他們是個什麼人家了？那是輕易能惹得起的人家嗎？

　肖來娣連連搖頭：“你不能這麼做，什麼替罪羊，你找誰也不能找我啊，跟我有什麼關系？我還有兒子閨要養呢，我哪能進去啊？”

　“你要是知道點什麼，老實說說，我們不就不用找替罪羊了麼？你知道的對吧，肖來娣？”徐亦婉用一種很篤定的語氣道，目炯炯，直過去。

　肖來娣了手，把手都變了形。

　“我能知道什麼……”

　“你可別覺得我是在嚇唬你，我們家生意能做到這麼大，那可不是空口扯出來的。我管事這麼多年，向來言出必行。我知道你跟這件事肯定有關系，不管是不是你做的，既然你不肯說，那這個牢就你去坐！”

　肖來娣咬了牙，用一種怨毒的目瞪著。

　以為已經算是不講理的了，沒想到今天倒是漲了見識，遇見了個更不講理的人！

　這件事，哪里有這樣的說法！

　在徐亦婉的步步下，終于還是像斗敗的母一樣頹喪地靠在椅子上，道出了真相。

　“不是我做的，跟我本沒關系——”

　當年生產完，底子好，沒多久就能下地了。程洪昌在得知生了個兒后就回家去了，說是要給搞點吃的，但肖來娣又不傻，心里清楚指不上他。邊也沒有別人，只能自己拿著水杯，想去裝杯熱水，順道再去看看孩子。

　孩子是早產，醫院統一照顧著呢，也不能進去，只能在外面自己看看。隔著層玻璃，遙遙著的孩子。正巧護士在理新生的幾個孩子呢，肖來娣看得出神，也沒什麼事，索站那兒多看了會。

　是因為月份大了，但還在干著重活，才造的早產。也沒想到會這樣，早知道這樣沒用，就不去了。

　也是這時，突然發現了個事。原本左邊的孩子，護士在清理完后竟是放在了右邊。隨后護士去拿了個什麼東西回來，又把右邊的孩子放去了左邊，因為中間有點小曲，所以那護士一點也沒發現不對勁，把那手環又給倆孩子放回去。

　而那其中一個，就是一直在盯著的家的孩子。

　肖來娣原本是靠在一邊的，這時忽然站直來，想，但是又想到了什麼，于是便死死地捂了，最終也只是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

　的心里在狂——

　不行，不行。

　自己命不好，打投胎開始就不會投，投的是個重男輕的人家，來娣，還有姐妹招娣、引娣，好不容易生出個弟弟后，全家都得供著他。而呢？從小就沒得到過多關注，也沒讓上過什麼學，沒有文化，每天除了干活還是干活，后來也是嫁了個一樣的人家，程洪昌和爹是一樣的人。這樣的日子自己過過來的，知道有多苦。

　這孩子的命跟一樣不好，以后過的，怕是和一樣的日子。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家里有什麼好的？自己沒本事，程洪昌也沒好到哪去，又沒本事脾氣又大，眼里更是看不上兒，本沒什麼值得惦念的。

　這孩子還是早產，生下來就那麼弱，小小一只的，都怕孩子呼吸不上來，什麼時候就去了。

　在得知是兒的時候，肖來娣也很失，但是這到底是懷胎十月生下來的親生兒，多也是疼的。

　現在這麼好的機會擺在眼里，就跟天賜的一樣，只要事就這麼遮掩過去，以后兒的命就完全變了！起碼不至于像一樣苦！

　想讓自己的兒去過好日子，去過好人家的生活……

　之后，肖來娣還跟著留意過兒去的那戶人家。雖然覺得應該沒人會比自家的條件還差了，這一波，無論如何兒都會去個更好的人家，但還是不大放心地確認下。

　最后，在確定那戶人家的富貴后，一邊覺得惶恐，一邊又安下了心。為保險起見，在那之后再也沒有去看過兒，甚至還迅速地辦理了出院，以免夜長夢多，事就此塵埃落定，一晃眼便是這許多年。

　后來，原以為會被掩藏一輩子的，沒想到十七年后，還是被發現了，那戶人家找上了門。但很快就想通了，反正兒已經了十七年的富貴，他們占了人家十七年的便宜，以后溫家肯定還會多多幫忙照看兒……既然如此，發現就發現吧，已經滿足了。

　對程蘊已經夠好的了，瞧瞧為謀劃的，連小哲都沒這福氣。

　至于程蘊回不回來，那就不是顧慮的了。回來的話也好，家里這麼多事，說不定能幫分擔分擔，不然溫聽蘿走后，一個人不得頭疼死？不回來的話也好，那孩子就繼續在溫家福吧，家里還能如程洪昌所愿拿個二十萬。

　后來程蘊回到家來，雖然也是忍不住支使，但那都是很多年來養的習慣了，兒嘛，就得干活，不然讓誰干？從小就是這麼過來的，自然也是這麼對待程蘊的。心里是有這孩子的，但是慣著溺著那是不可能的事。

　不過很多時候不那丫頭，那丫頭都被溫家給慣壞了。不的話，也沒辦法，到底是自己親生的，舍不得下手打，頂多就是罵上幾句，和從前對溫聽蘿不一樣。沒想到的是，程蘊實在是被養得金尊玉貴，都對這樣縱容了，程蘊還是對滿腹怨言，說搬去學校住就搬去學校住，把一通好氣。

　就在肖來娣以為風波已經平靜的時候，沒想到的是，徐亦婉再次聯系了。

　再然后，面對的就是今天這個場景。

　肖來娣吐得干干凈凈，再沒有什麼瞞。

　這件事本就與無關，什麼都沒做，那是老天爺開了眼，要賜給兒的好日子，不接下，難不還推出去麼？

　溫家再怎麼怪，也怪不到頭上！

　肖來娣像個得志的小人，功占到便宜后搖旗吶喊，臉丑陋。

　徐亦婉被這副無恥的臉氣得發抖，直到上了回家的車，也抑不住滿腔的憤怒與難過。

　直到看到兒，才能夠將兒摟進懷里，放肆而又痛快地哭一場。

　太委屈了，滿腹都是委屈，在心里卷著，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小人得意，沒有辦法做任何事。

　徐亦婉越哭越難。

　難不，真的就只能怪虛無縹緲的蒼天嗎？！

　他們一家的委屈，就都得平白了嗎？！

　徐亦婉過不去這個坎。

　肖來娣有多得意，心里就有多難。

　同理，肖來娣覺得有多對得起程蘊，就覺得有多對不起兒。

　溫聽蘿被徐亦婉摟在懷里，緩緩閉上眼，像是接了命運一般地扯角，“原來是這樣啊。”

　這一切終于被掀開于天之下，也終于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原來，肖來娣一直都知道，的親生兒占據了自己的人生，但是任由事發展，而且喜聞樂見。

　甚至即使如此，肖來娣也依然心安理得地用這一切，對沒有半點歉意，乃至，極盡虧欠。

　這些年的過往像是放映的電影一般在的腦海里一幀幀掠過，死死咬住了，拼命住自心底噴涌而出的憤怒和怨恨。

　為什麼會有人可以這樣惡毒、自私、冷漠？

　溫聽蘿即使將所有的貶義詞都套在肖來娣上，也依然覺得不足以形容。

　溫常賦從們后，輕輕地擁住了他們。

　他們原以為，肖來娣肯定是有做些什麼，他們也已經做好和計較到底、將送進監獄的準備，到時也算是狠狠出了口惡氣。

　但沒想到，竟是完全地置事外，只是一個走在路上，平白無故地撿到了大便宜的人，他們可以在道德上譴責，但是除此之外，他們本沒有任何辦法去拿怎麼樣——正如所說，可是什麼都沒有做。不僅如此，他們原本的怒氣，在和肖來娣通了一番之后，現在更是倍地脹在了口，他們都被占了便宜還賣乖的臉氣得幾近暈厥。

　那種不管再怎麼用力地出拳，都只能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他們本走不出來。

　誰能想到，到最后，他們只能歸于一句虛無的——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會有報應的。

　“如果有機會……千萬別讓我找到機會。”徐亦婉咬著牙，恨不得去生咬了肖來娣的才好。忽然想到什麼，又回頭朝溫常賦喊道：“我不許你媽再給程蘊一分錢！”

　屋及烏。

　恨屋亦及烏。

　現在恨肖來娣恨得骨，包括那個在肖來娣的安排下，占據了兒十七年人生的孩子，現在也再沒辦法以平常心對待。

　肖來娣為程蘊籌劃了十幾年，程蘊在膝下盡呵護和寵，另一頭，肖來娣卻又將的兒苛待至極。肖來娣都做到這個份上了，憑什麼又來做什麼以德報怨的事！

　溫常賦眼底亦是翻涌的淚水，“再不會了。”

　這樣的事，老太太還能做得出，可他為人父，又怎麼可能還能眼睜睜地去看？！

　何止妻子氣到生狂？他亦是如此啊。

　-

　晚上的時候，溫聽蘿獨自一人走出家。倒也不是要去哪里，就是想一個人散散步、靜靜心。

　別墅區很大，一個人在這里晃悠，能晃悠上很久。

　走了一會，找到一矮墻。

　溫聽蘿四下看了看，雙手一撐便爬了上去。

　雙腳離地，晃悠著，總算是從這初秋里找到了些許的輕松。

　季清洄拎著一袋子東西從超市回家，腳步忽然一頓，像是看見了什麼。

　他瞇了瞇眼，腳尖轉了方向，偏離既定軌道，往另一走去。

　“溫聽蘿？”

　溫聽蘿迷茫地抬起低著的頭，眨了眨眼，沒反應過來他怎麼會出現在面前。

　季清洄確定了是，緩步走到面前：“你怎麼在這？”

　大晚上的，一個人待在這里做什麼？

　溫聽蘿也沒想到會遇見他，隨口謅了個理由：“這里安靜，我在這坐會兒。待會就回去了。”

　季清洄凝眸看半晌，“這樣啊。”

　聞言他也沒走，只是站在下面看著。他沒有說話打擾，只作為一個安靜的背景板，沉默地陪了一會。

　你為什麼總是在難過呢？到底有多事在你的肩頭？

　明明是這麼小個人，卻總有無數件事住。

　他們也不知道這份安靜持續了多久。

　溫聽蘿復又抬頭時，發現他竟然還在，一直沒走。

　這份無聲的陪伴，莫名的，生出些許熨帖的暖意。

　輕聲說：“我馬上就回去了，你不用管我。”

　“嗯，不管你，你也不用管我，我就待會兒。”

　溫聽蘿一個人在這安靜的時候還好，現在多出一個人來，總覺得不太適應。悄悄覷他幾眼，卻是對上他幽深的黑眸。

　溫聽蘿又把頭低下去了。

　過了幾秒后，忽然出聲：“季清洄——”

　“嗯？”

　他給一種——你隨時，我隨時在的覺。

　這無疑給溫聽蘿增強了點信心。

　——對于提出些“無理要求”的信心。

　小心翼翼地說出下一句話，聲音又低又輕，充滿了怕被拒絕的惶恐不安：

　“我可以抱一下你嗎？”

　小姑娘又又弱的，可憐兮兮地提出這話，能有幾個人狠得下心來拒絕？

　也就季清洄的心是石頭做的，能狠下來了。

　他冷淡的眼皮懶懶倦倦地一掀，瞥一眼。

　被他這麼一看，溫聽蘿心跳失控地撞，以為他要拒絕。慌忙準備改口，避免被拒絕的尷尬，“那個，我……”

　“可以吧。”卻是聽得男人一聲染著點兒嫌棄和被強迫的不大愿開了口。

　溫聽蘿一愣，沒反應過來自己這不太有理的請求竟然就這麼被同意了。臉上一熱，開始后知后覺不好意思，心想要不還是算了的時候，站在下面的季清洄朝張開了手。

　季清洄的眼神似乎在催促：我都張開手了，你怎麼還不抱？

　溫聽蘿彎了彎眼，跳下矮墻，朝他撲過去。

　聽見的頭頂傳來一道有點輕的聲音：“球鞋都讓你踩了，不就是個抱麼，我還能拒絕不？”

　某人看起來，實在是沒有意識到，男生的球鞋意味著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溫聽蘿的錯覺，從這話里面，聽出了點寵溺的味道來。

　可是，這是季清洄呀。

　慢慢咬住了。

　男生上有味道很淡的、清冽的柑橘香。

　味道淡到，距離稍微遠一些就聞不到。

　閉上眼，著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