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村。

　今年的冬天注定是不平靜的冬天。

　往年的冬日是如何過的

　周蘋果“就是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家里，因為太冷了，出門也是去禮堂里烤火說話。”

　大多農村中禮堂和食堂為一，十多年前的大鍋飯造就了這一現象，綿山里幾乎村村都有禮堂村村都有食堂。

　上村的食堂位于曬谷場的東邊，置沒有鐵鍋的大廚房（需要用時就找村民們流借）、平坦寬闊的空地、同樣寬廣的舞臺與幾間小房屋。

　每年元宵節前后，都會有唱戲的戲團來村里唱戲，地點就設于這座食堂，也就是禮堂之中。

　看電影也同樣如此。

　而很多時候，這里擔任著村民們在下雨天以及冬日里的聊天場所。

　周蘋果邊烤年糕邊繼續說“禮堂當年可是花費大力氣建的，雖然沒有用磚頭，但四嚴，冬天里在里邊兒點堆火可暖和了。”

　程蕓點點頭∶ “大人在里頭下棋打牌，小孩兒就埋紅薯和板栗去烤，還好玩兒，也半點不無聊。”

　喬茗茗驚訝“別的就沒了嗎”

　"沒了，冬天沒辦法上山，就連去公社都不方便去。"程蕓蕓解釋，"今年的雪很厚，想必比往年更不方便。”

　是的，今年的雪瞧著可比往年大多了。

　周蘋果“你要真覺得無聊想找好玩的事，必須得去串門，聽聽那些嬸子們聊天兒，絕對樂呵的不行。”

　程蕓蕓“好些人家里都會做吃，米糕米米糖，還有腌臘做灌腸。有時候天氣好，就在院里做被子。因為每年過完年總有好多人結婚，大娘嬸子們都會幫忙去做被子。”

　喬茗茗聽得津津有味，心想在這里肯定能聽到特別多有趣的事。

　往年冬日是如此，今年卻有些不同，因為周隊長有意蓋磚窯。

　什麼時候蓋冬天有空就冬天蓋。

　什麼時候燒，不睡覺我也要去燒!

　村民們懷揣著好的愿，比如說家里蓋新房什麼的，干得那一個熱火朝天。

　寧渝最近早出晚歸，為的就是這事兒。

　喬茗苕心想能把自個兒搞得這麼累也不容易，原本一個舒舒服服的冬天，隨便賴床的冬天，就因為磚頭的事兒全沒了。

　還是低調!

　低調能賴床

　周蘋果幽幽道“你怕是也得起來。”

　喬茗茗不可置信“為什麼”

　周蘋果聳聳肩"前段時間山柚油不是送去檢查過了嗎，檢查完說是可以了，隊長叔就裝瓶標，趁著過節的時候賣出去。”

　周隊長要做的事是這麼的多，他聽取了喬茗的建議，先是找人燒專用玻璃罐，然后上獨屬于他們上村山柚油的包裝。

　他如今對喬茗苕的話那是非常聽服，在對于怎麼做生意這塊比起寧渝他甚至更聽喬茗茗的話。

　喬茗茗說山柚油要用玻璃裝，往后玻璃還可以回收回來，他就去找了玻璃廠燒玻璃罐。

　喬茗苕說要從開始就注重品牌的發展，于是乎他就找印刷廠生產包裝。

　他還無師自通地找縣里在筆字方面頂有名兒的人寫下“上村山柚油”幾個大字，又讓喬茗苕給做了包裝設計，如今印刷廠說是包裝馬上就生產好，快送來了。

　周隊長還是急子，恨不得今天就把包裝搞好明天就拿出去賣。

　不管天氣嚴寒大雪滔天

　程蕓蕓還頗為認同”隊長叔說忍一忍，撐一撐，苦上一個月，幸福一整年”

　喬茗茗"……"

　"等等啊。" 喬茗茗表復雜， "這話是大隊長說的? "

　為什麼每次的話都不一樣啊。

　“對啊，隊長昨兒在禮堂里說的。”程蕓蕓點點頭，“還和你家寧渝把禮堂的火給滅了，用炭筆畫出幾條線，安排好些人去包裝。連我都想去。我可積極了，想報名但是大隊長不要，說辛苦一個月就能賺一年的錢有多舒服啊。”

　程蕓蕓有些憧憬和期待。

　想想上輩子的生活，別的不說，質上是真幸福!

　喬茗茗繼續∶ “

　無話可說。

　五投地。

　隊長叔就是天生的領導，月月說這是最后的堅持最后的沖刺，月月都是最后一個月，然而村民們還是堅信不疑，牛!

　喬茗茗就不解“所以跟我有什麼關系呢我怎麼也要起來啦”

　周蘋果故作驚訝“隊長叔沒跟你說嗎，他準備請你去禮堂里頭坐鎮，看住大家。包裝好后還要裝車，到時候得怎麼好好運到縣城去也是個問題。”

　說到這兒周蘋果是真為難了，又把年糕翻一面，皺眉說∶“我們還沒把單子談下來呢。”

　喬茗茗大為震驚，瞪眼“我是個孕婦”

　懷六甲……哦不，七甲的那種!

　大冬天的竟然還把我提溜出門干活，保準還是沒給工資的那種，所有人都沒有工資!

　周蘋果道“還好啦，如果你沒懷孕，我估著隊長叔恐怕還會讓你和我們一起去縣城，其實他一直不太放心我們。”

　喬茗苕聽完…慢慢把直的腰又收回來，頭心想，還想去縣城的。

　這個念頭可不能讓寧渝知曉，馬上要過年了，縣城肯定有好多東西賣。唉，可惜最近雪太大，去是難去。

　小聲說“你哪天要去了記得先告訴我聲，幫我帶東西。”

　程蕓蕓忙說“我也要帶。”

　周蘋果拍脯“，包在我上”

　商量完，年糕也烤了。

　大雪紛飛，時而飄落在屋后小亭中，然后被火塘中的火烤得融化水，在亭中地上留下點點水漬。

　火塘中的炭火噼啪響，火塘上蓋個鐵網，喬茗苕和程蕓蕓周蘋果兩人就烤著年糕吃。

　好可憐呢，除了這個就沒吃的了。

　，沒有。

　菇，菇沒有。

　只有程蕓蕓從家里帶來的幾塊年糕，把年糕烤得稍稍鼓起兩面焦黃脆時就能吃了。

　“咔嚓咔嚓———”

　“唔，好”喬茗苕驚喜，“自家手工做的就是好吃。”

　還往年糕上撒了白糖，甜滋滋還米香充盈，咬一口竟然還能微微拉!

　好吧，只有年糕也好的呢。

　周隊長忙得跟陀螺似的，愣是晚飯前出丁點兒時間來找喬茗。

　喬茗茗“叔，吃飯沒，要不來一起吃?”

　寧渝也才剛回來，這會兒正在屋后洗手，他手上沾了煤炭，得狠狠洗才行。

　周隊長擺擺手∶“你嬸兒在家里給我燉湯呢，我就是想來問你一下，你后天有時間和力去禮堂那兒幫我看著不”

　喬茗茗“我不是……”

　“給工分的。”

　喬茗茗把邊話咽回去，誠懇道“……我不是很抗拒。”

　周隊長松口氣∶ “行吧，你要是吃不消一定得說，咱們要把油灌到瓶子里，還好把包裝好，運車出發，事兒還多。"

　喬茗茗∶“后天是吧，行。那麼幾點呢?”

　周隊長思索片刻“也不需要干幾天，早上八點來吧。”

　喬茗茗為自己鞠一把淚，勉強點點頭。

　最近幾天都是早上九點多十點才起的呢，冬天賴床什麼的太舒服了。

　周隊長匆匆來又匆匆走，寧渝終于把他那雙手洗干凈了，同時也給得通紅。

　喬茗苕下抬抬，示意道∶“放你兒子帽子底下去暖暖，他那里賊舒服。”

　反正就很喜歡把手放到這小孩的服帽子底下以及腋窩底下，暖烘烘的。

　衡衡一聽趕把后背對著他爸，心疼喊道“爸爸捂捂，快點捂捂。”

　聽到他這話，寧渝一天的疲憊仿佛全部消散。

　喬茗茗也給他燉了鴨湯“你多喝喝，整天呆在磚窯里火氣也大。”

　如果沒記錯，鴨湯似乎還清涼滋補。

　這野鴨湯果然好喝，比一般的鴨子燉出來的湯還好喝。

　燉的時候放了冬瓜去一起燉，吃著時候清甜清香，冬瓜也沾染上了味兒，吃著竟然與野鴨不相上下。

　寧渝舀了一碗， 蹙眉擔心問“你那里還足夠吧， 過兩天河怕是要結凍住了， 到時候我看要不要去打個來網網魚。”

　喬茗茗無語“足夠足夠，你消停點吧。”

　力怎麼就這麼旺盛呢?原來你兒子到鬧騰的勁兒也是從你這里繼承來了，勞累這麼久好歹休息休息。

　寧渝吹兩下喝口湯，疑道“我不累啊。”

　“我累”

　喬茗茗抹了抹心臟位置，認真道“我心累。”

　總怕你哪天興起了還上山去給我打野豬。

　真不是瞎心，上回周隊長帶著村里人秋獵的時候寧渝也躍躍試，被喬茗茗冷眼瞪了兩下后還頗為憾。

　憾自己抓過攆過兔網過鴨釣過魚，就是沒有獵過野豬呢。

　喬茗苕聽了想心梗，只好將心比心的說了句∶“我之前要是貪心點，在張西華那里拿了三百多后還想拿四百多，你會如何”

　寧渝倏然道∶“我會拿走你的錢，一分一都不留，然后還要跟媽講，讓媽來狠狠教訓你一頓。”

　喬茗茗當時聽得莫名有些生氣，大聲說∶"所以你現在給我老實點兒，小心我打斷你的!"

　寧渝“……”

　行吧，不去就不去。

　不去的結果就是他們一家被意思意思地分了半骨頭半斤，哦，還額外用工分抵了塊豬肝回來。

　那些兔子啊，野啊等等野啥的，通通與他們無緣。

　冬日天黑得快，吃過晚飯后天已經暗得要點煤油燈了。

　寧渝在洗碗，喬茗茗搬把椅子坐在門口前休息。著外頭，天空中又是紅又是紫，然后絢麗的彩慢慢消退，變深藍與黑。

　洗完碗，燒水洗澡。

　衡衡可以三天洗一次，但兩人是每天都要洗澡的，當初喬茗苕心心念念衛生間是因為不了那旱廁。

　如今心心念念衛生間是不了大冷天還要在寬闊的房間里洗澡。

　房間太大水汽聚集不起來不夠暖和就不說了，還忒麻煩。

　洗澡的時候，寧渝得拎著兒子到院里邊吹冷風邊等著，水稍微冷一點點寧渝就得提桶給加水，搞得喬茗茗想舒舒服服的泡個澡都泡不。

　哎，太痛苦了。

　終于洗完澡，喬茗茗趕躲到被窩里去。

　被窩中被寧渝放了暖手瓶，這會兒無比暖和，暖得喬茗苕舒服地了出聲。

　寧渝也把煤油燈吹滅上床，習慣地把手放在的肚子上，挲著問“你要是不想去，我去幫你跟隊長叔說。”

　喬茗苕翻個窩他懷里“我也沒啥想不想的，整天呆在家里也無聊，還不如去禮堂里消磨消磨時間。”

　說完又嘆氣"時間過得真慢"

　寧渝心說，肚子里這孩子阻擋住苕茗的步伐了，要不然現在不僅會浪到山上去，還會隔三差五到公社縣城中轉悠一圈。

　”預產期估計是二月份，咱們得想辦法去醫院。”他說。

　喬茗茗搖搖頭“去不了哦。”

　預產期不固定，他們又不可能好幾天呆在縣城。

　而且村里離縣城有好幾個小時的路程，在路上或許還更危險。

　喬茗茗說“你放寬心吧，有楊大夫在呢，是專業的。”

　人家接生有一手，這兩年村里的幾個孩子都是接。

　寧渝眉心擰，確實左想右想都沒辦法，可不去醫院他又很不放心。

　喬茗茗他眉心“小老頭兒，睡吧睡吧，再不睡該長皺紋了。”

　寧渝“…”

　得，這姑娘怎麼這麼心大。

　時間一日日過去，轉眼來到又該上班的時候。

　喬茗茗掙扎好幾下，終于從被窩中出來，頂著一副不爽的表出了門，被那冷風一刮瞬間刮沒了，于是面無表地到了禮堂。

　太慘了，太慘了。

　后悔啊，真的后悔。

　禮堂中已經聚集了好多人，嘰嘰喳喳的聲音就沒停下來過。

　喬茗茗總算曉得周隊長找來干嘛，就是安排大伙做事，提高效率嘛。

　不過不是本村人，份有些尷尬，安排做甚?

　周蘋果一副這你怎麼都不懂的表，說“山柚油是你提出來的，誰能說你不行呢”

　說的也是， 喬茗苕放心了。

　拿出本子來，讓大伙兒安靜下來排隊站好登記名字。

　"等會兒我會分組，叔婢兒們記得千萬要記得先去用皂洗洗手干，頭發用帽子包住，口罩也得戴好。”

　這些叔嬸兒比較聽話，真就把喬茗茗說的話照做，而且一不茍。

　喬茗茗不小聲慨“叔嬸們還聽話的呢。”

　周蘋果表復雜“因為昨兒隊長叔說了，說你懷著孕，可不能讓你累著，因為你能想出這個賺錢點子，就能想出下一個。

　喬茗茗“……沒事兒，只要結果好，管它什麼是過程。”

　等到大家都把自己理完了，喬茗茗便給他們分組。

　有倒油的，倒油有規定倒多。

　有擰瓶蓋的，必須要擰后上幾個小封條。

　有包裝的，包裝得整齊，然后把小封條給在里頭，這樣就能防止有人開瓶。

　嘖嘖，喬茗茗得意極了，這些都是想的呢，可真聰明。

　被安排了任務，大家伙很快便忙碌起來。

　禮堂里別的不說，確實夠暖和，比家里暖和多了。

　喬茗苕帶了水壺來，水壺里裝著熱騰騰的羊。沒事干時就坐在椅子上，時不時再站起巡視一圈。

　哎，只要把任務分配到位，好像真的簡單的。

　只是……得防著有些叔嬸兒缺斤短兩，他們總是想著能一點一點，一滴都，這讓喬茗苕有些苦惱。

　沒過多久，周蘋果和唐際秋也準備出發了，喬茗茗塞了張紙條給周蘋果后只能著他們的背影暗暗羨慕。

　也想去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