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夫人連忙幫蘇玉音蓋上紅蓋頭,便將送了出去。

喜娘候在一旁，笑地引著蘇玉音，去拜別眾人。

蘇老太爺眼看這親自養大的孫,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馬上要嫁作人婦,一時之間，也心緒難平。

蘇槐作為蘇玉音的父親,自小相不多,沒有太深厚的。

但蘇玉音出嫁,他也按照蘇老太爺的意思,多陪了些嫁妝進去。

此刻,看著兒穿嫁,立在廳中拜別,忽然想起了當年,自己迎娶林氏的景，一時有些唏噓。

蘇槐了，終究沒說出什麼來。

羅氏帶著蘇玉立在一旁,面上帶著笑，手里的帕子卻一直地擰著。

看著蘇玉音拜完之后，蘇老太爺又塞了一封大紅包,就恨得牙。

蘇玉遠遠看著蘇玉音……不過小對方一歲，如今蘇玉音嫁了人，下一個,便到了。

蘇玉忘了幸災樂禍，然而有些惆悵起自己的終大事來。

蘇文揚和蘇文博站在一,蘇文揚面上始終帶著得的笑,還順便幫著蘇老太爺招待賓客。

而蘇文博則膽小地躲在他后,一言不發。

蘇玉音行完了里，蘇老太爺親自上前，將帶出了門。

蘇老太爺道：“小玉音……此去路遙，你可要好好照顧自己……”

蘇老太爺說著，有些哽咽，廖叔在一旁安道：“家主，江州離孟縣不過半日的路程……”

蘇老太爺橫了他一眼：“那也遠！”

廖叔從善如流：“是是！”

蘇玉音蓋著蓋頭，心里也有些難，用力握了握蘇老太爺的手，低聲：“祖父保重，玉音有空回來看您……”

蘇老太爺老淚縱橫：“好、好！”

直到見到顧青昀，蘇老太爺才收斂了幾分不舍。

顧青昀一喜服，長玉立，風度翩翩。

他就算靜靜站在那里，什麼也不做，也能引得眾人口稱贊。

蘇老太爺一路走來，恭賀之聲不斷，讓他心里的難過也淡了幾分。

蘇老太爺笑得慈祥，道：“顧大人，日后，玉音就給你了。”

顧青昀鄭重點頭，道：“祖父放心，我定會好好待玉音。”

蘇老太爺滿意地笑了起來：“好，時辰不早了，去罷！”

顧青昀遂從蘇老太爺手中，接過紅綢。

紅綢一端被蘇玉音攥在手里，一端則握在顧青昀手中。

他領著蘇玉音，緩緩向前走去。

在一片祝福聲中，離開了蘇府。

江州的百姓們，聽說江南首富要嫁孫，傾城而出，萬人空巷。

百姓們在街道兩旁，都想一睹十里紅妝的盛況。

顧青昀帶來的迎親隊伍本就有幾十人，而蘇家送親的護衛、小廝、丫鬟等，加起來有百人之多。

丫鬟們著鮮，各個喜眉笑眼，走到哪里，花瓣和賞錢就灑到哪里。

百姓們得了賞錢，喜不自勝，更加賣力地說起吉祥話來。

蘇玉音坐在花車里，聽到外面山呼海嘯一般的人聲，也忍不住想探出頭看看。

翠珍和明珠連忙摁住了，這才沒讓蓋頭掉了。

顧青昀騎在馬上，溢之詞不絕于耳，他眉眼含笑，時不時對熱的百姓們點頭。

張乾和盧嚴跟在他后，一左一右護著花車。

每隔一段，顧青昀都會回頭看上一眼，確認花車無誤，才繼續往前走。

人群之中，有幾道不甘的目，死死盯著顧青昀和花車。

羅二被荊條打出的傷，才好了不久，剛剛能自如行走，便得知了蘇玉音要出嫁的事。

此刻，他站在人堆里，氣得牙都要咬碎了。

蘇玉音嫁給誰不好，偏偏嫁給那個窮酸知縣！？自己有哪點比不上他！？

羅二旁，還站著羅家大公子，他輕蔑地看了羅二一眼，道：“二弟，別看了，省得心里不痛快。”

羅二瞪了他一眼：“你是個什麼東西，也配這樣與我說話？我定能娶個比更好的子！可你呢？庶子出，配個丫鬟才好！”

羅大面頓了頓，冷笑一聲：“我娶個丫鬟簡單，但你要找個比蘇玉音家世更好的？我就拭目以待了。”

羅三公子煩躁地看了他們一眼：“你們能不能別吵了！？人都嫁了，還要傷自家和氣！”

羅大和羅二齊刷刷轉過臉來，羅二怒懟：“這兒哪有你說話的份？有空就讀你的書！”

羅三聽了，憋屈得不行。

蘇玉音嫁給別人了，那什麼《閹黨之死》、《浪子回頭之追妻路漫漫》，還有鬼扯的《風流俠和的九個相公》，他都白讀了！

-

接親的隊伍，從江州一路吹吹打打到了孟縣。

孟縣的百姓們，早早聽說了知縣大人親，紛紛駐足眺。

當他們見到這聲勢浩大的迎親隊伍，和長得看不見尾的嫁妝之時，都驚得目瞪口呆。

“聽說知縣大人娶了江南首富的孫兒！”

“江南首富的孫，怎麼肯嫁來咱們孟縣啊？”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們的知縣大人，可是皇上欽點的狀元郎啊，這一對可是郎才貌！”

“既然是狀元郎，怎麼會來咱們這兒啊？”

百姓們好奇地議論起來，但不一會兒，又被丫鬟們撒出的銅板吸引，歡天喜地地去搶。

接親隊伍直到臨近孟縣縣衙，才緩緩停了下來。

紅火的鞭炮炸響，眾人喜氣洋洋地守在門口，都期待著新人到來。

顧青昀翻下馬，走到花車面前。

一直白的小手從車簾后了出來——顧青昀輕輕握住，這只小手細膩溫，弱無骨，令人頓生憐意。

顧青昀牽著蘇玉音，讓緩緩下了馬車。

兩人肩并著肩，一路走新宅。

蘇玉音喜服華麗，金串線的羅，在日下熠熠生輝。

眾人雖然見不到新娘真容，但單憑這氣質和段，便料定了是個大人。

顧青昀姿拔，氣宇軒昂地站在蘇玉音旁，引著向前。

眾人忍不住驚嘆：“當真是一對璧人！”

然而，蘇玉音平日很出遠門，這一路顛簸之下，又困又，到了廳堂之中，都有些站不穩了。

顧青昀就在邊，他不聲地扶住，低聲道：“是不是不舒服？還能繼續嗎？”

蘇玉音輕輕“嗯”了一聲。

祖母說過，禮之前不能說話，不然不吉利……在蘇玉音眼中，不吉利等于破財。

顧青昀聲道：“很快就好。”

說罷，他便離更近了些，將蘇玉音帶到了主婚人面前。

今日的主婚人，是江州知府楊大人。

楊大人年事已高，一把胡須攥在手里，樂呵呵地笑著，見新人來了，便按照喜娘的指引，為兩人主婚。

蘇玉音跟著顧青昀，拜了又拜，跪了又跪，實在是累極了。

頭上的冠，上面鑲嵌著若干珍稀的寶石。

每一顆都貨真價實，很有分量。

但此刻，蘇玉音只覺得自己的脖子快斷了。

最終，兩人在眾人的注視之下，完了最后一拜。

待喜娘一聲：“禮！”，周遭便想起了此起彼伏的恭賀聲。

顧青昀謝過主婚人，正要轉，卻覺袖子微。

顧青昀垂眸一看，那只白的小手拉住了他。

“夫君。”

蘇玉音聲音小小的，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

顧青昀眸微頓，似是還沒有習慣這個稱呼。

“夫人，怎麼了？”

蘇玉音聲：“我走不了。”

顧青昀會意，溫言道：“我帶你回去休息，不遠的。”

可紅蓋頭下的人兒卻站著沒，只輕輕道：“可是，我一步也走不了，我有點兒頭疼，許是暈車了……”

顧青昀思忖片刻……自小家境優渥，想必是沒有吃過什麼苦，今日一路顛簸，只怕這弱弱的子，也是不住了。

蘇玉音隔著紅蓋頭，也看不見顧青昀的表，不知道對方聽了這話，會是什麼反應，正要開口再說，卻忽然子一輕，被人抱了起來。

周圍一片驚呼，所有人的目都匯聚到了顧青昀和蘇玉音上。

蘇玉音下意識按住自己的蓋頭……既然要丟臉，還是丟他的吧。

周邊縣城的幾位大人也來了，見到顧青昀將妻打橫抱起，有的瞪大了眼，有的投去艷羨的目。

楊大人呵呵笑道：“現在的后生喲，真是生龍活虎……年輕真好啊……”

顧青昀微微一笑：“諸位，拙荊子不適，我先失陪一會兒。盧嚴，張乾，招呼好各位大人。”

說罷，顧青昀便抱著蘇玉音，離開了正廳。

蘇玉音懶懶賴在顧青昀懷中，一雙夷，還攀上了他的脖頸。

兩人之間隔著蓋頭，蘇玉音心里想看他的樣子，可若自己揭蓋頭，實在太沒有儀式了，便只得忍住。

翠珍、明珠還有喜娘丫鬟們，跟在兩人后面，抿笑著。

顧青昀將蘇玉音抱到了新房里，輕輕將放在了喜床上。

喜娘見狀，連忙呈上了玉如意，笑道：“顧大人，吉時已到，請揭開蓋頭，一睹芳容。”

顧青昀接過這柄的玉如意，他雖然見過蘇玉音，但眼下，還是不免心神激。

顧青昀將玉如意探向紅蓋頭，暗暗吸了一口氣，輕輕挑開——蓋頭之下，蘇玉音云鬢花，容姿勝雪。

緩緩抬眸，那雙目波粼粼，眼尾飛紅，眉心點朱，睫好似蝴蝶翅膀，輕輕一刷，便秋波款款。

顧青昀看得怔了一瞬，片刻之后，才放下了手中的玉如意。

不知不覺，手心竟出了一層細汗。

蘇玉音眨了眨眼，開口：“夫君，我麼？”

顧青昀愣了下，掃了一眼旁邊的喜娘和丫鬟們，眾人連忙低頭，眼觀鼻鼻觀心，假裝沒有聽見。

顧青昀輕咳了下，吐出一個字：“。”

蘇玉音頭上珠寶燦燦，稱得更是明艷人，下微揚：“沒了？”

顧青昀頓了頓：“還要有什麼？”

蘇玉音道：“夫君給我寫信之時，行文流暢，辭藻富，能不重樣地訴衷腸，怎麼見了面，卻這般靦腆了？”

顧青昀眼皮跳了跳，道：“夫人盛世，舉國無雙……我能得夫人為婦，簡直三生有幸。”

蘇玉音角微漾，滿意地笑了：“我最欣賞夫君的一點，就是有品位，識人清明。”

顧青昀哭笑不得：“多謝夫人。”

后面的喜娘和丫鬟們，想笑又不敢笑，差點兒憋出了傷。

顧青昀同蘇玉音喝完了合巹酒，便要回去待客了，走之前，他再次確認：“夫人當真沒事？要不要找個大夫來看看？”

蘇玉音莞爾：“不必了，我看到夫君，子就好了大半。”

顧青昀：“……”

他上沒說什麼，耳卻紅了紅，匆匆關上門走了。

待顧青昀走了，蘇玉音“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翠珍連忙把喜娘和丫鬟們打發出去，道：“我的小姐啊……您這話，也太骨了罷……”

蘇玉音斜靠在床榻之上，笑道：“不好麼？你們的姑爺應該很聽吧？”

明珠老實答道：“那倒是沒發現，姑爺方才跑得比誰都快。”

蘇玉音輕笑了聲，道：“竇初開的姑爺，才可呢。”

蘇玉音說著，目轉了一圈，開始打量起這屋里的陳設來。

這里的陳設，都是蘇玉音早就與明珠代好的，新房便布置了喜歡的樣子。

忽然，蘇玉音目一頓，抬手指向桌面：“那是什麼？”

明珠和翠珍轉頭看去，只見桌面的角落里，立著兩只憨的紅兔子。

明珠有些疑：“昨日這兒還沒有……是誰折的呀？”

明珠說著，便將紅兔子拿了過來，蘇玉音接過兔子一看，這兔子是紅紙折的，兩只耳朵直直地立著。

蘇玉音下意識了它的耳朵，誰知，一左耳，右耳也跟著了，這憨態可掬的模樣，十分討喜。

蘇玉音高興極了：“這是誰折的？”

明珠回憶了一瞬，道：“昨日傍晚之后，只有姑爺進過新房了……不會是姑爺折的吧？”

蘇玉音有些意外，道：“堂堂狀元郎還會這個？”頓了頓，又道：“可見我選夫婿的眼，很不錯。”

翠珍和明珠聽了，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們的小姐，有時候想法天馬行空，難伺候得很，有時候又單純善良，非常容易滿足。

蘇玉音索了厚重的喜服，抓起兩只小兔子，靠在床邊玩了起來。

這兔子耳朵有意思，到底是怎麼折的？

蘇玉音好奇的拆開了一點，里面的折痕有些復雜，看不出耳朵能的緣由，于是又拆開了一點……

與此同時。

全新的顧宅之中，高朋滿座，濟濟一堂。

眾人不住地恭賀著顧青昀，江州知府楊大人喝得紅滿面，對顧青昀道：“顧大人，沒想到你不聲不響就拿下了蘇家的千金，真是好眼，好福氣啊！”

說罷，他朗聲笑了起來。

顧青昀端起酒杯，輕抬向楊大人，笑道：“楊大人謬贊，不過是機緣巧合，加上祖父抬。”

“呵，如今公務這般繁忙，顧大人怎麼還有時間，去江州結識蘇家？”

這句話說得怪氣，顧青昀抬眸一看，是廣安知縣關大人。

關大人不過三十多歲，生得尖猴腮，顴骨高高凸起，一雙三角形的眼睛，著明的。

顧青昀之前沒有見過關大人，盧嚴低聲提醒道：“這位關大人，是那位大人的侄兒。”

廣安縣雖然地方不大，多年前卻出了一位大，大去了京城，還不忘照應自己的家鄉，歷年來，廣安的知縣，都與他沾親帶故。

江州知府知道廣安縣與大的這層關系，于是也不敢怠慢廣安知縣，在考評和其他機會上，都會優先考慮廣安縣。

顧青昀看了關大人一眼，笑道：“說來也巧，若不是楊大人招下江州述職，下恐怕沒有機會結識蘇小姐，這段姻緣，全靠楊大人牽線。”

這翻場面話說得漂亮，不聲地將結識蘇家的事，引到了楊大人上，關大人就算想辯，卻也不好開口了。

楊大人贊賞地看了顧青昀一眼，笑道：“可見，都是緣分。”

待其他人走后，楊大人拉著顧青昀到了一旁，道：“顧大人，孟縣修橋一事，我以遞工部審批，不日批文便會下來……只不過，這修橋的銀子……”

楊大人說著，面為難。

他自然同意孟縣修橋，孟縣若能富起來，他也能跟著沾，但修橋需要不銀子，他之前沒有上報過這事，此事也不敢貿然找上級要錢。

顧青昀會意，微微頷首：“楊大人放心，銀子的事，我會自己想辦法的。”

楊大人聽了，頓時眉開眼笑，道：“好好，本看好你！”

楊大人距離致仕已經不遠，若能在離開位之前，讓江州府下轄的貧困毒瘤——孟縣有所起，也算是榮休了。

顧青昀又與楊大人寒暄了幾句，便轉去招待其他客人。

盧嚴和張乾適時圍了過來，張乾手里端著酒杯，聲音得很低，道：“顧大人……主子得知您大婚，也備了一份賀禮送來。”

顧青昀眸微頓，問：“主子可有說什麼？”

張乾搖頭。

顧青昀頷首：“好，知道了。”

喜宴盛，賓主盡歡。

眾人觥籌錯，推杯換盞間，夜已深。

待送走最后一批賓客，就連常年習武的顧青昀，也覺得有些疲累了。

張乾還在心疼自己的裳，嘆道：“廣安縣的沒一個好人，那主簿喝多了，居然吐到了我的上！我這可是嶄新的裳啊！”

盧嚴無語道：“這暗紅的迎親裳，難不你還會穿第二次？”

張乾不服：“那可說不準！？若是你要親，我也能給你撐一撐場面呢！”

盧嚴笑了：“我謝謝你。”

丫鬟小廝們開始收拾殘局，顧青昀道：“今日你們也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罷。”

張乾和盧嚴點頭。

待顧青昀走后，張乾對盧嚴道：“你有沒有發現啊，顧大人和別的新郎不同。”

盧嚴有些奇怪：“哪里不同？”

張乾了下，道：“別的新郎，了親都是著急鉆房的，他倒好，愣是捱到了半夜，若是那幫人還要喝，他定然還會陪著……”

盧嚴疑地看著他：“你的意思是……”

張乾眉一挑：“照我看……顧大人，張。”

顧青昀離開中庭，信步向院走去。

蘇家送親的人已經走了，但仍然留下了不丫鬟小廝，下人們見到顧青昀，都會停下步子，喚一聲姑爺。

顧青昀略過眾人，終于到了院。

院里張燈結彩，尤為輝煌。

喜娘見顧青昀過來，堆起一臉笑：“顧大人，新娘子在里面等候多時了！”

顧青昀指尖微，拳頭了，輕輕“嗯”了一聲。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推門進去。

房雖然燈火昏暗，但滿目都是喜慶的紅，令人眼前一亮。

明珠和翠珍都守在外間，見顧青昀回來，連忙起。

翠珍福了福子，笑道：“姑爺，您回來了！要不要喝點兒醒酒茶？”

顧青昀搖頭：“不必了。”

他其實并沒有喝太多，大多數的酒，都讓張乾和盧嚴代勞了。

明打量了一下他的神，接著道：“姑爺，不如奴婢讓人備些熱水，您先沐浴一番？今日也辛苦了一日，正好放松放松。”

顧青昀下意識抬眸，看了明珠一眼。

無論是明珠，還是翠珍……這兩人似乎殷勤過頭了。

顧青昀問：“你們小姐呢？”

翠珍和明珠，登時面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