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中飯,大家稍作休息。

危機解除，盛捷和飛狗跳三人組也回了屋子里，午后的過窗戶鉆進客廳,曬得人神慵倦,昏昏睡，大家忙活了一上午都有些累了，紛紛稍作休息。

江開窩在沙發里閉目養神，沈常沛招呼他：“國慶困就去房間里睡個午覺。”

江家其他人休息睡的客房,但江開睡的必然是盛悉風的房間。

他下意識看向盛悉風。

盛悉風正在旁邊和盛捷聊天,聞言也下意識回頭看他，他面朝窗戶而坐,幾束穿過窗外桂花樹的樹梢,又清又,照出空氣里一條條塵埃飛舞的淡金軌道,最后靜靜落到他肩頭。

倆人的視線在半空里輕輕一撞，不約而同帶著點試探。

盛悉風昨晚只睡了兩個小時,中午當然也想睡個午覺補充下力。

但江開沒有展示把房間讓給睡的紳士風度,說了聲“好”,就門路上樓了。

從鋼琴意外過后,沈常沛一直沒理會盛悉風，這會氣消了些,有心想在大過年的給彼此一個臺階下：“悉風也睡會吧，我看你哈欠連天的。”

旋轉樓梯上,江開的腳步稍頓。

盛悉風忽略余里的那道影，搖搖頭,說：“我不困。”

江開回想起早上給打電話時落的那通埋怨,譏諷地扯了扯角。

他頭也不回,徑直上到二樓推進房間，掉外套，掀被上床。

這里全是的氣息，平日里上淡淡的香氣，在這里呈數倍馥郁，但和島灣十八號住的房間又有些不同，這里存留著年的天真和的懵懂。

像一臺時機。

讓他想起那個眼睛很大皮很白，到跟著他跑，說以后是他老婆的小朋友，也想起那個在學校里老是裝作沒看到他，卻執意陪他去國外參加比賽的。

空氣里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安他的煩躁。

現在的他，永遠沒有辦法對小時候的下心腸，連帶著對現在不停讓他心煩的，也心如泥。

在的床褥間翻來覆去五分鐘后，他認命，給發微信。

比沈錫舟帥一點：「我睡不著」

盛悉風回的很快。

breeze：「？」

沒理解，床都讓給他了，他還睡不著？而且他跟說這個干嘛。

忽然意識到了點什麼，但又不敢確定。

他的回復很快來了，證實了的猜測。

比沈錫舟帥一點：「你來睡」

這條信息發完沒多久，他就踢踢踏踏地下樓來了，神清淡，外套搭在臂彎間，上只穿了件，領口略歪斜，出一小截明顯的鎖骨。

很薄，現出寬肩窄腰的形態和流暢的線條。

f1這種挑戰人類地表速度極限的比賽，對車手的素質要求極高，江開長期保持健的習慣，有非常系統化的材管理，不過他算是賽車手里材非常斯文的，一直被教練嫌棄瘦、不夠壯實。

盛悉風覺得剛剛好，和大部分生一樣，都不喜歡男人太發達。

他這種穿顯瘦有的就剛好。

對，……更有看頭。

正在反省自己思想的齷齪，盯著江開半天的盛捷忽然扭頭，為老不尊地對說：“小悉風，你艷福不淺啊。”

盛悉風：“……”

盛捷見好就收，轉而招呼起江開：“怎麼不睡了？”

“睡不慣紅的公主床。”江開懶洋洋地開了口，隨便胡謅個理由。

盛悉風：“……”

不想管他真的睡不慣還是假的睡不慣，反正止自作多。

既然他把房間讓出來了，那就去睡。

江開隨意和盛捷聊著天，盛悉風即將消失在拐角的前一瞬，他似是不經意地，往的方向投落了下眼神。

所以果然是不想跟他待在同一個房間里，才假裝不困的。

這樣的認知重新擾他剛剛平息的心。

日落時分，盛的年夜飯在兩家人的齊心協力下順利完，飛狗跳三人組被分到任務，去給還在執勤的盛錫京和他的同事們送心便當，從警察局回來，家里已經等著開飯。

大家其樂融融圍坐到圓桌旁。

只是對盛家來說，過年永遠沒有團結可言。

想到英勇犧牲的大兒子和郁郁而終的大兒媳，盡管事已經過去二十多年，盛還是忍不住落淚，再提到一意孤行當警察的大孫子，更是心中惆悵。

“這群小孩一個比一個難搞。”江邵有意轉移話題，不讓盛沉浸在悲傷中，“錫京好歹為了國家為了人民，我們家這逆子更不像話。”

江開知道自己是用來轉移盛注意力的，也不頂，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

“悉風又有哪里好。”沈常沛也埋怨，“越來越不聽話了。”

盛悉風脖子，也裝聾作啞。

“以前家里三個孩子，小舟最不乖，哥哥和妹妹一個比一個聽話。”沈常沛慨，“現在反而是小舟最聽話，剩下兩個，哎……”

盛拓接腔：“就是不肯找對象，這點比較愁人。”

來了來了，盛捷和飛狗跳三人組互相換眼神。

在座不肯找對象的還有盛捷，當然也免不了一頓更狠的批-斗。

接著，話題轉移到盛悉風和江開上，婚姻問題上，倆人還是很讓大人們安心的，早早就了家，了卻父母對子最大的期盼。

“那時候兩個人到底還小，生生被家長摁著頭結的婚。我一開始是真擔心，好在現在兩個人多甜啊。”于知南非常欣地看著小兩口。

盛悉風和江開又被cue著演戲。

江開問：“就這麼不愿啊？”

盛悉風說：“我怎麼記得你更不愿一點？”

很大程度上的真心話，不過在旁人看來，只當他們打罵俏。

兩家聯姻的“功”，大大增長了家長干預子人生的底氣和信心。

江邵看著江開，話里話外都不想他繼續賽車：“所以有的時候，家長的建議是正確的，只是你們當下太年輕氣盛不能理解，等回過頭來想想，你們就會知道爸爸媽媽都是為了你們好。”

沈常沛非常同意，話里話外也想讓盛悉風繼續彈琴。

盛悉風怕江開脾氣上來直接開剛，弄得大家過不好年，桌下的膝蓋輕輕往他的方向撞了下。

意想不到的是，他的也剛好撞過來。

同樣的擔憂，同樣的訴求。

倆人懼是一愣。

盛悉風忍住了側頭看他的沖。

桌上的話題繼續發展，“家長的正確建議”給到了催生，各種列舉早生孩子的好。

這個事盛悉風是真不好意思聊，尤其經歷過夫妻之實，腦子里的畫面太強烈，提離婚以來，還是頭一次那麼依賴江開，在他背后，全仰仗著他去應對。

江開照例面不改，侃侃而談。

都想不通他為什麼能那麼坦然，難道就一個人滿腦子的回憶重播麼？那個糅雜著歡愉和疼痛、深和絕的那個混的、他們遲到兩年的新婚之夜。

每次與他面的時候，都盡量規避聯想起那些畫面，但今天氛圍到了這里，記憶沒能剎住腳，在顱磅礴翻涌，舊夢重溫。

對付催生，江開向來采取懷政策，從不反駁，反正他答應得好好的，既不塊，還能哄得誰都開心，至于實踐與否，誰能干涉得了他床榻上的事？

他一個勁答應，家長們反而無話可說，很快就消停了。

“到底是長大了。”于知南慨，“一轉眼也都是能當爹媽的人了。”

“是啊。”沈常沛也覺得欣，“夫妻越來越像夫妻，兄妹也越來越像兄妹，咱們總算熬出頭了。”

于知南：“還后悔要那麼多孩子嗎？”

“那還是后悔的。”沈常沛心有余悸地說。

大家都笑。

盛悉風心虛，差點笑不出來。

接著，焦點從“小兩口”上移開，轉向生意場。

江盛兩家人湊在一起，聊的最多的話題除了兒，便是生意合作，這兩年來，兩家一直在著手準備一個國際石油的項目，年后就要啟。

盛悉風雖然聽不懂的，但能從江爺爺和兩位爸爸的言辭中大致猜出這個項目投資之大，耗時之長，假裝專注干飯，事實上味同嚼蠟，睫一個勁眨，有種闖了大禍的死到臨頭。

短短兩年，江盛兩家的商業版圖已是盤錯，不知道等和江開離婚曝的那天，那些合作還能不能順利繼續。

不過，憑著那麼多年的，應該也不至于反目仇吧。如是安自己。

注意到旁邊的江開側頭看過來，以為他也在擔心同樣的問題，不產生點惺惺相惜之，不計前嫌地回。

他的眼神和想象中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冷淡，沉寂，卻沒有清白可言。

像是無風夜晚的海面，看似平靜，底下藏著竄游的伏流。

說不上來的。

怎麼都沒想到，他竟還停留在催生的話題里。

虧還天真地以為，只有一個人滿腦子黃廢料，而他是個下了床就滿腦子禮義廉恥的正人君子。

飯后是歲錢環節。

按照申城的風俗，長輩給小輩歲錢給到結婚——當然，盛捷這個年紀的，鐵定是沒份了的，雖然他說只要盛爺爺盛愿意給他，他就有臉要。

盛爺爺差點給他一個大比兜。

盛家小輩中，兩個哥哥都還沒家、都還能拿歲錢，那大人們自然不會了盛悉風的。

江開是占了的。

領歲錢是江開和沈錫舟小時候最期待的環節，他們平時都被窮養著，這是一年到頭最大的收，過年前后，他們總是格外聽話懂事，對親戚長輩各種殷勤奉承，就指大人們一個高興，多給兩百塊也好。

日后頭了，還要聯起手來，想方設法從盛悉風這里騙點——連歲錢都比他們多，大人們每次都給搞特殊，還叮囑不要說出去。

可生單純，哪是兩個男生的對手，每次三言兩語，就被套出話來。

他倆只能一邊深覺不平衡，一邊花言巧語，坑蒙拐騙。

飛狗跳三人組已經很多年沒有一塊過春節假期了，這次難得聚首，兩個男生的眼珠子又一個勁往盛悉風的紅包上瞟。

這眼神盛悉風悉，都服了：“你們不會還想搶我錢吧？”

江開沖點點下：“拿出來數數。”

沈錫舟更直白：“我看看各位爺爺爸爸媽媽叔叔阿姨偏沒偏心。”

果然，還是偏心，每一個紅包都比他們的大，這兩大家子鐵了心要搞特殊待遇。

只有盛捷一如既往，一視同仁。

兩個男生給予了二叔充分的瑞思拜，不過他們到這個年紀，袋里不缺錢，當然不至于再跟盛悉風計較那點歲錢的多，象征抱怨了幾句，沈錫舟直接把所有的紅包都給了盛悉風。

“干嘛？”盛悉風一邊接，一邊裝作矜持地問。

沈錫舟輕嗤：“大哥剛才在警局給你紅包了，以為我沒看見？”

既然當哥的都表態了，當“丈夫”的怎麼能掉鏈子，江開二話不說，也把歲錢全給了。

盛悉風不想占前夫的便宜，把他的紅包單獨放到一邊口袋里，打算等人了還給他。

“這下知道了吧，小哥有多好。”沈錫舟迫不及待邀上了功。

按照正常流程，該到江開附和了。

盛悉風卻已經把矛頭對準了沈錫舟：“好什麼好，借花獻佛而已。”

“借？那不是我的花？”沈錫舟手去掏大口袋，“不識好歹的白眼狼，還我。”

“送生的東西還能再要回去，活該你單啊沈錫舟！”盛悉風直接開大技能：人生攻擊。

“我靠，盛悉風，大過年的你別我揍你啊。”

兄妹倆吵吵鬧鬧，江開抄起手臂看好戲，角掛了抹戲謔的笑，沒有人留意到他追隨著盛悉風的目沉沉。

怕他跟隊形。

不想聽到他自稱“老公”，哪怕只是演戲。

最后沈錫舟也沒把紅包搶回去，盛悉風凱旋，口袋滿滿地歸來，抬眼看到江開別有深意的表，笑意微斂，把腮邊的頭發別到耳后，故作輕松地說：“怎麼，你也想把紅包要回去。”

“盛悉風。”江開湊近耳語。

已經難以制自己的煩躁，只有表明和一樣的立場，他才能好一點點。

“不用草木皆兵。”他一字一頓，“我本來也沒打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