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

聽到“我們的前世”這幾個字,天嬰略有些詫異地看向容遠。

容遠拿著手中的藥碗，一雙琥珀的眼睛像湖水,與以往一樣,卻又與以往不一樣。

這才發現自己上只穿了一件月白的肚兜。

天嬰進了發熱期，要比平時敏燥熱得多，急忙去找自己的外衫,剛一,卻又覺得全痛。

容遠道：“你剛上了藥。”

天嬰全被燭比所勒，留下了紅痕,傷痕被涂上了藥。

吸了一口氣,拉著自己的肚兜向下看……

而這個作讓本是神平靜的容遠眉心跳了跳。

就如燭比所言,已經進了發熱期。

全帶著一種蠱人心的清甜異香。

就連眼尾都帶著一種平日里沒有的魅，本是蒼白的臉爬上了，就連本該蒼白的此刻也因發熱期變得比平時更飽滿瑩潤。

使得此刻的病態中反而生出了一種孱弱的，病態的冶艷。

散發著一種極吸引異的信號。

即便不是妖，他也能到。

那些昔日里的夢境幾乎是隨著那人心魄的清甜之味在腦中浮現。

無論是床榻,還是書桌，那近乎放縱的旖旎。

那到等人一寸寸碾碎的。

纖細嚨里的聲音,像是勾人的在心間纏繞,讓他全栗。

他手指了，白瓷一般的手背上青筋浮現,隨后他將碗放在了一旁,用手指掐了掐眉心。

讓那些畫面從腦中褪去。

天嬰拉過肚兜往下看,突然間大腦嗡嗡作響，就連……就連前面……

也上了藥。

滿臉怒,正準備對容遠發火,卻發現容遠打斷了自己：“是靈犀給你上的藥。”

他此刻聲音有些低沉,像是抑忍著什麼。

話音一落，天嬰上多了一件外衫。

天嬰：……

“哦。”

這句哦說得不咸不淡中又有些如釋重負。

容遠記得曾經的回憶里，發熱期的總是恨不得自己一，會舉起自己的手去的臉，會用臉來蹭自己的膛。

會墊著腳尖抬頭摟著自己的脖子：“大人，你我的頭好不好？”

記憶中的發熱期，粘人又撒。

而這時，對自己就是一個不咸不淡的“哦”。

容遠心中莫名有些堵。

他有些悶悶道：“喝藥。”

而此刻天嬰忍著疼痛，坐起來，一把拿過了他旁邊的藥碗，幾乎是毫不遲疑地一口氣喝了下去。

天嬰已經一刻不想在這里呆下去，早日康復才能早日回家。

容遠有些詫異，之前喝個藥磨磨蹭蹭的小妖，這一次居然如此干脆。

而這時，天嬰咳了起來，

每咳一下，被燭比勒過的地方都一陣陣疼痛，眼眶也就被咳得潤起來，每咳一下都抖一下。

容遠眉心也漸漸折起。

“很痛？”

天嬰半刻才緩了過來，此刻的臉無比蒼白，只有眼尾因為咳嗽變得通紅，卻逞強道：“不痛，就是藥有些苦。”

容遠想起了那個過去的夢境，喝完藥后想找自己要一顆糖。

容遠道：“我沒糖。”

他要理的事太多，確實沒有時間去買這些哄小孩的玩意。

天嬰詫異地看著他，道：“什麼糖？”

容遠一愣。

那些記憶，忘了嗎？

又或者……

他想起在孤神殿前說的話：

——“我對大祭司從來沒有報過希。”——

容遠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從袖中取出來一個致的盒子，他打開盒子，里面是之前那顆千年的蟠桃。

他幻化出一把小刀，削著這蟠桃皮。

天嬰第一次見容遠削水果，想來也是，原來所有的水果都是自己削好了給他。

又哪里讓他有做這種瑣事的機會。

原來他了了也是會自己削的。

他這架勢看來是鐵定在自己這里虛度了，喝茶看書還不夠，還要吃個千年蟠桃養養。

心中吐了口氣，準備撐著躺下，發現一整盤削好的蟠桃遞到了自己面前。

他再次道：“我沒有糖，用這個潤嗓也一樣。”

千年蟠桃拿來潤嗓？

真是豪氣。

原來有錢任是這個意思。

原來只要容遠愿意，一顆很多仙人一生也見不到一次的千年蟠桃可以用來當潤糖吃。

天嬰：“我嗓子不用潤。”

容遠：……

容遠孤高冷傲，世人又都有求于他，對他幾乎可謂是畢恭畢敬，就連饕餮也不敢給他甩臉。

而這兔子的臉卻甩得明顯。

容遠準備站起來拂袖而去，但是看著孱弱的姿，上的傷痕，著心中的怒意，道：“你被燭比傷得不輕，蟠桃能幫你恢復傷勢。”

聽到這里，天嬰耳朵了。

天嬰上一次拒絕過這顆蟠桃，因為不想要他的東西。

可是這次況大不一樣，他說得沒錯，自己被燭比傷了筋骨，可能幾個月都好不了。

看向了那片蘿卜地，看著自己回去的道，又看了看蟠桃，問道：“真的嗎？”

容遠看著那雙漉漉的眼睛，像是在向自己求教，這樣的眼神只有夢中才有。

這時他眉宇中的冷漠化去不，“嗯。”

天嬰準備去拿蟠桃塊，被容遠捉住了手。

看著握著自己的那只手，容遠總是可以毫不用力就讓自己彈不得，“你這又是在做什麼？”

容遠握著那只的手，進發熱期的皮得不可思議，竟然比夢中起來還讓人覺得窒息戰栗。

但是他面很平靜，語氣帶著幾分隨意，“你平時都是用手抓東西吃嗎？”

天嬰這才想起，容遠是個講究人。

……

每次切完水果都會給他配上致的簽子，他心好的時候會讓自己坐在他的膝蓋上，會用簽子著切好的水果喂到他邊，但凡容遠愿意吃的水果，就會高興得一雙懸著的晃來晃去。

容遠心好時會的腦袋，“別。”然后繼續看著手中的書。

那于來說算是記憶中為數不多的甜。

靠著這些丁丁點點的甜，撐了整整一百年。

……

想到過去，道：“我沒用臉放在盤子里直接吃算不錯了。”

容遠：……

他閉上眼，想著在床上啃胡蘿卜的樣子，真可能會埋頭就吃。

容遠松開了的手，雙指間多了一致的白玉做的簽子，著一塊蟠桃遞了過來。

這個舉再次讓天嬰覺得不可思議，顯然是愕然且驚異地看著容遠。

天嬰：“你做什麼？”

比起不愿意見把頭埋在盤里吃蟠桃，其實他心深更加是不想又耍子慪氣，自己走后，將這蟠桃像藥一樣倒掉。

容遠口中卻道：“我說了，我是在消磨時。”

天嬰為了早日恢復，早些離開這里，咬住了那塊容遠遞來的蟠桃，顯然并不習慣被人喂，另一半差點掉了下來，生怕浪費的張大了將那蟠桃一口包住。

就在那一瞬間，容遠所有的不快都散去了，眼中也帶著幾分笑意。

聽到了一聲輕笑。

鼓著，有些茫然地看著容遠。

容遠不知何時已經坐到了自己的榻上，將蟠桃放在了床頭的桌前，他曲著，一只手肘撐在膝蓋上托著臉頰，一只手從盤中又了一塊桃子。

目中帶著幾分懶散，幾分愜意，好像真的就是在投喂自己，消磨時一般。

天嬰為了早日康復，只是快速地吃著他遞來的蟠桃。

因為已經覺這蟠桃吃下的靈力在修復這自己損的軀，看來這千年蟠桃真的比藥要有用得多。

不想容遠把蟠桃拿走，也就順著他。

容遠看著乖巧咬著自己手中蟠桃的，這時三寸從的軒窗中照進，過白的紗幔照在了兩人之間，落在凝白的皮上。

那張一下一下咀嚼著，很有節奏，很可。

看著竟然覺得很治愈。

或許這便是——得浮生半日閑。

天嬰吃了半個蟠桃，速度開始慢起來，有些不吃不下了，抿了抿，“大人，剩下的我晚些吃。”

容遠：“看來你那麼瘦不僅是因為你只吃素，還在于你只吃素的況下還只吃這麼點。”

天嬰想反駁不瘦，但是想起上一次他說這話是掐著自己的腰說的，這句話就突然變得曖昧起來。

其實不止這句話，就現在整個況若是細品也是曖昧的。

他在自己的榻上，喂著自己東西。

就好像，他在意自己一樣。

垂下眼，“你這樣做，會讓人誤會。”

“誤會？”他這句話回得很漫不經心。

他放下了手中的玉簽，那只手到了天嬰的下下，輕輕地將不算很尖但是小巧致的下抬起。

容遠的手指像玉，像白瓷，可是這樣一雙手手指間卻有一層琴繭，挲皮時總會讓天嬰本能地戰栗。

此刻容遠另一只手中多了一張手帕，他仔細認真地拭著自己邊剛才吃蟠桃留下的水。

天嬰的心劇烈跳了一下，的瞳孔看著前方的容遠，一時間竟然驚得說不出話來。

只聽他道：“誤會什麼？”他的聲音有些低。

天嬰大腦還在一片空白之時，下已被他抬起，對上了他的目。

他的目是冷淡的，但是冷淡之中又帶著幾分豁人心魄的溫。

見過這樣的容遠，這樣的容遠讓毫無抵能力。

總是會放下自己所有的恥，所有的畏懼，將自己給他，任他為所為。

是的，世人眼中如神臨世，高不可攀的大祭司在不為人知的時候是任的，甚至時而是狂暴的。

天嬰這時候有些迷茫，前世是自己沒沒臊地撲倒了他，然后掉了這個深坑，這一世他們的關系遠遠不到這一步。

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眼神？為什麼會這麼看自己？

“容遠大人請自重，我是妖王的妃子，這個樣子，不太合適。”聲音疏離之中有幾分清冷。

容遠的眼中那慵懶溫消失殆盡。

聲音也變得淡了起來，“妃子？”

每次自稱自己是饕餮宮妃的時候他就心煩意。

天嬰移開了目，“大人你能把手放開嗎？難道我不是嗎？莫不是大人為了把我當棋子，才把我從饕餮后宮搶回來的嗎？”

容遠不僅沒有松手，反而將下抬高了一些，他用巧力，天嬰雖不痛，但是也掙扎不開。

“我不搶你回來，難不你還心甘心愿給他侍寢？”言語之中帶著幾分克制的惱怒。

天嬰撇了撇，自然不愿意，但是這是能隨意愿的事嗎？

上卻道：“有什麼愿不愿意的？我已經進發熱期了，燭火一滅，黑燈瞎火，誰還不都一樣！能用就行！”

容遠的臉徹底暗了下來。

誰都一樣？

能用就行！

卻不說這是什麼不堪耳的虎狼之詞！

你前世可不是這麼說的。

你說的是非我不可。

天嬰卻一本正經繼續道：“我看饕餮強力壯，以一敵十，我這發熱期也許他一下就治好了呢？”

不知不覺容遠的臉青了下來。

天嬰記憶中極看到他這般難堪的臉。

他那雙眼中波濤洶涌，帶著幾分危險。

湖泊了深海，要將人卷下去溺斃。

天嬰微微有些張，用手抓了抓自己前的襟。

“我哪里說得不對嗎？”

容遠被氣笑了起來，道：“好，很好。”

天嬰像是聽不出他口氣中的諷刺：“后妃和大王，本來就很好。你能把手放開嗎？”

容遠：“不能。”

天嬰：“你這是做的是不臣之事……”

容遠打斷了：“夠了。”

天嬰：“你把手放開。”

容遠并未松手，卻依然冷冷看著：“饕餮可是準備將你給燭比，你一口一個后妃豈不可笑？”

天嬰道：“那也是他大戰歸來后的事，在那之前我都是后妃你是人臣，一點都不可笑。”

容遠：“……”

沒有去看容遠的目，只覺得周圍的空氣變冷了一些。

“后妃？人臣？”

容遠聲音冰冰涼涼，帶著怒意。

“我不明白大人有什麼不高興，當初妖王陛下讓你提一個要求的時候，你不是毫不猶豫地選了星辰公主嗎？你去挑的下！去喂蟠桃！去撥，豈不是更合適嗎？”

天嬰想當然地說了這一通，沒有什麼別的，只因為真的這麼想。

容遠顯然是生了氣，聲音也變得低沉而冰冷，“你再說一遍。”

天嬰：“再說一百遍都可以！我對你來說就只是草種的容而已！你說對我好奇，其實我也很好奇，無論前世今生大人都很清楚最終我難逃一死！并且會親手將我送上祭壇！明知如此為什麼又要來，又要來……”

又要來怎麼樣？

突然想出了一個詞，撥。

對于他來說也許只是心來的逗弄，對于自己來說確實撥。

“為什麼要來撥我？”

竟然無論前世今生他都毫不猶豫地選擇星辰，為什麼又非要來撥自己？

前世但凡他清清楚楚告訴自己，自己只是一個容，他救自己，接近自己只因如此，自己又怎麼可能傻傻癡他那麼久？

怎麼可能陪上自己的一生？

怎麼可能直到最后一刻才對他死心？

覺得到放在自己下冰涼的手指微微了。

容遠對是好奇的。

好奇前世自己這樣的格怎會與發生那樣荒唐的事，許是帶著這樣的好奇，今生對特別了些。

至于前世自己為什麼撥？

難道沒有說反？是先來招惹的自己？

他收回了自己的手，日照在他的臉上，卻被他煉月一般，輕輕籠著他，再次顯出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心中卻因為剛才的話燃起了難以遏制的怒火，難以克制的緒。

他已經忘記上一次生氣是多久。

他準備拂袖而去。

這時一個聲音在自己后響起：“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容遠微微一頓，卻沒有像前世那般拂袖離開。他轉看著床榻上的小妖。

天嬰亦是與容遠對視，這個問題困擾了很久，也許永遠不會有答案。

因為前一世的容遠已經沒有了，這一世的容遠是另外一個人。

可是，他們又是同一個人，有著相同的思考方式。

一字一句道：“你剛才問我，上一世我們的關系。”

“其實我也有些事想問你。”

“這一世是我來找你，換了妞妞的命，我心甘愿淪為草種容。”

“可上一世我完全不知，也不愿意。”

“你難道沒有毫愧疚嗎？”

聽到最后這句話，容遠瞳孔微微一震。

天嬰說這些話時，把這一世的容遠當了上一世的，可他又不知道上一世的事，自己這麼問他也不合適。

于是甩了甩腦袋糾正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是上一世的容遠，你會愧疚嗎？”

容遠若有所思。

其實對于兩人的關系，容遠基本有了一些定論。

九重天是有些仙會養靈寵的，而靈寵和主人的關系向來都曖昧不明，大多靈寵都癡著主人，只要主人愿意勾勾手，他們本無法拒絕。

記憶中這兔子對自己很是著迷，進了/配期口口聲聲非自己不可，/配期如果長期不遇配偶，會讓兔子折壽。

為了草種，加上那時候或許自己真是一時昏了頭，所以才做下那荒唐的事。

他與或許就是靈寵與主人的關系。

至于為什麼瞞著，也許是為了怕心緒不穩，影響到草種的長。

但是，以自己格，不至于會虧待。

他道：“我不喜歡虧欠人，你確定前世我沒有給你相應的補償？”

一條命，可以在他這里換到的很多。

可能是用盡一生不可企及的財富力量地位，可能是親人后代永生的安樂富足。

不知多人愿意與他做這樣的買賣易。

他卻發現小妖對這個答案并不認同。

天嬰想著他的話。

他不喜歡虧欠別人？

好像是如此。

他跟饕餮本就是相互利用，權謀之路，都是用鋪墊出來。

但即便如此，他最后對饕餮他都給了一個尊嚴的死法。

然后又想起了星辰，不說前世，就說今生。

他利用了星辰公主將無澤引出，容遠作為補償將從饕餮后宮救出，了了的夙愿，作為對的補償。

原來他對別人都是有補償的。

唯獨自己。

天嬰一雙發紅的眼睛看著他，“前世，莫說補償，你到最后，半句解釋都沒有給過我。”

容遠似是并不相信這句話，但是與相數日，卻也不太相信會說謊。

他終是相信自己多一些。

可是看到的模樣，單薄的子好像在微微抖，眼眶也開始發紅，看起來楚楚可憐。

容遠道：“這一世你用妞妞的命給我換了你的命，我倆本不相欠。”

這一點天嬰是認的，點了點頭。

容遠又道：“若你覺得前世我真欠了你，你要什麼，這一世我補償給你。”

在他的記憶中，小妖要的無非是他的回應他的而已。

就算上一世他真的傷了心，若真想要財富權力力量，他也都能給。

在這無妄的時間里，其實若能夠一百年的快樂自在，對世間萬已是奢侈。

包括活了無數個百年的自己。

這樣的智慧希有。

只要乖一些，好好在自己邊。

他可以給的，可以超過的想象，讓不枉在這世間一走一遭。

這時小妖眼淚瞬間像是收了回去，一雙眼睛再次帶著了。

知道容遠說一不二，而且沒有他解決不了的事。

若他同意，自己又何必那麼辛苦地謀逃跑？

也知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于是不再猶豫，對容遠道：“我想回桃源村。”

話音一落，卻看見容遠那張俊過人的臉像冰凝住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