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全部被攝像機拍進了鏡頭，直播在所有觀眾面前。

《人生觀察》這檔節目打著此前那檔節目的噱頭，剛剛開播就吸引了一大票觀眾，此刻許柚的直播間里就有很多人正在看。

見到這種況，屏幕上飄過麻麻的彈幕。

“許柚這不會是傷心了吧，人家徐江越只是實話實說，這是要干啥？裝綠茶網暴人家嗎？”

“許柚這瓶汽水，一看就是素和味染的，只有低劣的農村人才會喝吧。”

“徐江越明顯是嫌棄許柚的汽水，許柚也真是好意思，拿這種劣質工業品請人家喝。”

“北極熊視頻的工作人員月薪很高，徐江越更是當家男主持了，人家日常是星某。”

“有什麼可傷心的，這汽水才一塊錢，人家看不上很正常吧。”

“笑死，地里舀出來的水，含菌量不知道有沒有這素工業品高。”

“對啊對啊，隔壁孟熙寧給工作人員送的，是三十五一杯的樂茶，誰高誰低一目了然吧。”

“富家千金和窮山里的村姑，果然不是一個檔次。”

彈幕頓時了觀眾的狂歡。

這些觀眾從若干年前那檔城鄉換節目播出至今，沒有任何長進，始終以嘲笑別人為樂。

現在終于見到一個尋常見不到的土鱉，好像不罵幾句，就吃虧了。

麻麻的彈幕，除了譏諷就是哈哈哈。

許柚看不見彈幕，卻能猜到現在的況，大概與前世不會有什麼差別。

可是心里格外平靜，眼睛著“看男科到協合”的小廣告，等著下一個表現的機會。

大車轉了個彎，眾人顛簸著東倒西歪。

許柚抓扶手，忐忑不安地轉過頭，愧地低著頭，期期艾艾：“你們可以……在前面等我一下嗎？”

徐江越心底有些不耐煩，不理解為什麼這麼多事。

但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拍攝許柚的生活，想著或許有新的素材，便忍著不耐煩，點了點頭。

但是表里的不高興，顯而易見。

他笑了笑，說：“那你快一些，我們急著去趕高鐵，晚點就沒有了。”

彈幕看著，又開始不停地責難。

一旁徐江越掏出手機看了看，眼的第一條就是“沒教養的村姑，怎麼好意思讓這麼多人等。”

“哇哇哇，這也太過分了，人家孟熙寧生怕別人等，提前就把所有東西都準備好了。”

“對比，對比！這就是差距！”

徐江越心滿意足地收起手機，眼底閃過一。

許柚最好是越作越好，表現得越惹人厭煩，他們就越容易對上頭差。

大車行駛到前面的路口停下，原來是個小加油站。

許柚從破書包里掏出個塑料水杯，從車上下去，走向加油站。

攝像頭的角度跟著轉。

直播間里，就出現了許柚的一舉一。

飛快地跑進了加油站。

站在加油站前的熱水旁邊，接了一杯水，擰上蓋子，一秒鐘都沒有多留，又快步跑了回來。

越跑越近，屏幕里紅撲撲流著汗的小臉和那雙清澈明的眼睛，越來越清晰。

坐回了座位上，地說：“可以走了。”

沒有再看徐江越，低頭小口小口喝著杯子里的水。

所有人這才注意到，自己的，也干起皮了。

屏幕上不知道為何，寂靜了幾秒。

忽然有一條彈幕飄過。

“一塊錢的汽水，對許柚來說是最珍貴的東西。”

然后，又是一片寂靜。

過了一會兒，又飄過一條彈幕，看氣泡還是剛才那個人。

“是許柚出發之前，在村里小賣部挑細選的汽水，自己一口都不舍得喝，剛才送出去，卻被別人嫌棄，傷心很正常吧？”

于是，所有人不約而同想起。

直播剛剛開始的時候，許柚著十塊錢，在小賣部里挑挑揀揀，最后只買了幾包方便面和一瓶汽水，當作珍寶一樣塞進書包里，在前抱著。

就好像是……一輩子也沒有吃過這兩樣東西。

當時，彈幕上還在嘲諷沒有眼界，又摳又蠢，眼里只有垃圾食品，跟那幾個致可的城市孩，完全沒法比。

沒錯，許柚是很摳，一瓶汽水都不舍得喝，要在半路上破破爛爛的加油站里接熱水喝。

可是，“又摳又蠢”的許柚，剛才將自己當寶貝的汽水大方地送了出去，只是因為看見徐江越到起皮。

彈幕足足經歷了三分鐘的沉默。

半晌后，才飄過第一條：“許柚雖然是個蠢貨，不講禮貌還摳門，但是還算善良。”

跟著一條是：“我想我爺爺了，我爺爺也是再都不舍得買飲料喝，可是卻舍得給我買好幾十一杯的咖啡……”

“我姥姥吃甜的，但我給買的糖，一顆都不舍得吃，全都進了我兒子里，可是姥姥已經不在了……”

“我媽媽也是……”

哪個人家里沒有一個從困難年代走出來，對自己勤儉節約，卻對兒孫十分大方的長輩呢？

此刻看到許柚，許多人就好像看到這些長輩的影子。

紛紛懷念起自己的爺爺姥姥姥爺。

一時間，也不忍心對惡語相向了。

剛才戾氣十足的彈幕，像是換了個頻道，忽然走起了溫路線。

若不知道的人看了，還以為這是一檔親子節目。

節目里的許柚低著頭沒有說話。

屏幕前的觀眾自然也不知道，耳邊是幾個工作人員的對話。

“臥槽，這會兒咋這麼多人。”

“還是夸的，這怎麼辦？”

“孟董……”

幾個工作人員臉上，紛紛出焦急的神，悄悄看向徐江越。

徐江越心里更是焦灼。

他這次來是帶著任務的，本以為憑他引導輿論的功力，這此的任務十拿九穩毫無力。沒想到，這麼快就轉了風向。

其他工作人員更不明白，事為什麼突然轉了風向，那些觀眾剛才還在嘲諷辱罵許柚，怎麼只是喝個水的功夫，都開始追憶往事了？

他們這檔節目是城鄉對照組，是比較，跟你們的爺爺有什麼關系？

你們不能看看坐的姿勢，多麼狂，沒有一點孩兒該有的優雅嗎？

有工作人員把手機遞給徐江越，示意他看上頭的容。

劃過彈幕，看著上頭其樂融融的氣氛，徐江越心急如焚，恨不得親上陣去帶節奏。但導演組和投資商都不在眼前，他不敢輕舉妄，直播期間更不好聯系導演組求救，只能看著彈幕像韁的野馬，朝著不可預測的方向奔去。

許柚不聲勾了勾角，避開攝像頭看向窗外。

怎麼辦？你們是該想一想怎麼辦。

節目已經開始錄制，就不可能忽然停下。現在的況，只是一個開始。

選的這一條路，注定會讓節目組所有的算計，全都灰飛煙滅，天崩地裂。

他們休想再一次踩著的骨收獲利益。

徐江越，就從你開始吧。

前世你從我上得到的好，這輩子就十倍還給我，足夠了。

許柚眼神溫溫的，手指輕輕劃過眼前的小廣告，角微提。

其實有的是辦法扭轉局面，比如像孟熙寧一樣開朗健談，溫，周到，令人如沐春風。甚至完全可以比孟熙寧做的更好，更周到。

或者是和另外一個賀琳琳的城市孩一樣，滴滴地活潑可，引起大家的母，獲得更多人的喜歡。

這都不難。

但是許柚想，那都沒有什麼意思，許柚就是許柚，不會是其他的任何人，也不必去模仿任何人。

前世的許柚善良懦弱，落到那樣的下場很難說沒有格的原因。

但不認為那是的錯，一個人不管是什麼樣的格，都沒有錯，錯的是利用格的惡人。

要告訴所有人，膽小怯懦的人，一樣可以獲得所有人的喜好，走出屬于自己的道路。

——只要不遇見惡人。

大車一路晃晃悠悠到了城里，換乘高鐵。

在不斷倒退的風景里，許柚離開生活了數年的地方，奔向遙遠的首都。

上了高鐵找到座位，許柚乖乖巧巧坐在座位上，清澈的眼睛里盛滿好奇，小心翼翼打量著四周。

徐江越已經從之前的慌里回神，重新調整了計劃，不準備讓許柚自由發揮，而是提前設計好了全是坑的問題，主引掉進坑里。

反正，無論如何要完投資商孟董辦的任務，絕不能有任何閃失。

不僅是為了節目組，更是為了自己的前程。

他這樣的小主持人，若是能夠攀上孟氏這樣的豪門大族，前程便再也不必憂愁。

于是此刻，徐江越找了個機會，笑著主與許柚搭話：“許……許柚，你以前坐過高鐵嗎？”

許柚轉過頭，與他面對面直視著對方，坦誠地搖頭：“沒有坐過，我這是第一次出遠門。”

徐江越不聲地松了口氣，角的笑容真心累一些，笑著拋出早就準備好的問題。

“那你是第一次坐高鐵，你覺得高鐵怎麼樣？會不會人太多，太快了？”

他說話時，直視著許柚，又溫和又專注，毫看不出心底的惡意。

給人的覺，就像是一個溫的鄰居哥哥，可以肆意向他表達心底的想法和喜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