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徹底黑了，山谷里傳來幾聲大黃狗的低吠。

周老三這才趕著驢車，晃晃地回到了周家。

“怎麼去了這麼久，娘還等你一起回來吃飯呢，可是路上出了啥事。”宋念喜出來迎周老三。

周老三的臉上帶著些許疲。

只是朝自家媳婦兒笑笑，就跟著進屋了，上卻沒說啥。

等吃過了晚飯，閑話了會兒后，周老二和周老四他們便回了各自屋里。

正房這邊，只剩下周老太和周老三一家。

炕燒得熱乎的，周綿綿坐在炕頭，抓了滿滿一手的糖炒栗子。

的力氣太小，尚且還剝不利索栗子殼。

便只能放到里去咬。

咬得咿呀咿呀的，口水都咬出來了，才勉強咬開一個。

給這小家伙氣得小眉都要挑上去了。

看閨吃得費勁，周老三笑著把栗子接過：“爹給你剝，你只管吃就行。”

周綿綿這才不咬了，翹著小腳丫坐在老三邊，等著吃吃。

“行了老三，說說吧，你在鎮上遇著啥事兒了。”周老太沉著地看向兒子。

打一進屋，周老三便不怎麼言語。

當娘的最是了解兒子，哪能看不出老三揣著心事。

這才等著人時再問他。

周老三頓了一下，才搖頭道：“也沒啥，就是……就是今兒在鎮上路過一家新設的私塾，看了會兒熱鬧，才耽擱了回來。”

一聽這話，周老太心下了然。

說起私塾，這是又到了老三的心結啊。

“那時候家里實在窮，缺人下地干活兒。”

回憶起往事，周老太不由長嘆了口氣：“不然你書念得好好的，也不能給你回來啊，想來都是娘不好。”

周老三怕娘難，連忙道：“這怎能怪的了您！爹走得早，當時您多難，家里的地指著您也不行啊，老四還那麼小，就算您不給我召回家，我自己也肯定是要回來的。”

說著，周老三和周老太就都紅了眼眶。

周老太還拿襟了眼角，把臉轉了過去。

正抱著一小把甜栗的周綿綿瞧見了，疑地眨了眨大眼睛。

爹和這是咋了。

宋念喜見到這一幕，帶著仨小子默默退了出去，到院子里收拾鴨圈了。

屋里，借著微弱的油燈亮，周老太母子二人又憶起了往事。

那還是周老三八歲大的時候。

周家得了一遠親的照拂，讓家里最聰明的老三得以去讀上幾年私塾。

本想著把這書好好念著，將來若是能考上個秀才最好。

若是考不上，也可憑著讀過幾年書，在鎮上謀個書寫的差事，總比待在村子里強。

可誰曾想，這私塾周老三才讀了一年有余，周家便出了塌天的變故。

周老太先是沒了大兒子，后又送走了自己的男人，接連失去兩個至親，讓周老太痛不生，連著好多天心都跟刀絞一樣。

臉上的淚珠子更是沒有斷過。

周家沒了能干活的頂梁柱，日子便一下子艱難了好多。

地里的活兒更是干不過來，周老太也是實在沒了法子，才把周老三回了家。

現下說著說著，周老太的臉上就又多了些許淚水。

“為著這事兒，娘也疚了好久，總覺得對不住你。”周老太拉著老三的手，不住地搖著頭。

“娘！可不許你這麼說。”周老三卻從未覺得自己被虧欠過。

反而只有對娘多年來付出的激。

瞧著和爹這般難，周綿綿的心里也跟著一揪一揪的。

小小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大手狠抓住似的，可疼可疼了。

周綿綿眼淚地就朝周老太撲了過來，乎乎的小手，試圖去周老太的背。

“，不哭哭。”

“和爹難，綿綿更難！”

“，綿綿給你背背～”

糯的聲音帶著些許哭腔，可是一下子把周老太和周老三的思緒拉扯了回來。

“爹沒事兒呢，綿綿別擔心。”周老三連忙湊過來道。

周老太摟著懷里的小團子，也趕了眼睛，竟一時忘了，綿綿還在屋呢。

“咱倆當著孩子的面兒，這是干啥呢，快給眼睛干凈。”

周老太緩了口氣，這便也給綿綿抹了把小臉兒。

見乖孫兒才三歲大，便已如此知道心疼大人，周老太的心里就算有再多難，現在也早就煙消云散了。

的心可好了不，臉上也終于見了些笑意。

“以前的種種咱不提了，如今的日子過好了比啥都強。”周老太了心窩口。

想起方才周老三說鎮上新設了家私塾，周老太琢磨了一下。

以前家里太窮，才沒能讓老三多讀幾年書，現下家里條件好了，怎麼著也得讓小子們念念書，也好幫老三圓了兒時的夢。

于是周老太這便看向老三。

“二郎也到了該念書的年歲了，娘想著，咱要不就送他去私塾吧，這孩子聰明，可不能給他耽擱了。”

這話聽得周老三心頭熱熱的。

臉上也頓時樂得燦爛。

“好啊娘，二郎已識得許多字了，是塊讀書的好料子，讓他去，絕對不比我小時候差。”

周老太笑著嗔了他一聲。

“你咋能跟我乖孫兒比，我二郎要真讀起書來，怎麼著也是個秀才。”

“那他聰明這一點，也是隨了我的。”周老三笑得滿面紅。

想著周二郎能去正兒八經地念書了，周綿綿心里更樂，小手使勁兒地拍著。

掌心都快拍紅了，也不舍得停下。

周老太見乖孫兒反應這麼大，連忙問道。

“咋的綿綿，你也想讓你二哥去鎮上的私塾啊。”

周綿綿點著圓乎的小腦瓜，笑出了一拍小白牙：“讓二鍋鍋去，綿綿開心心～”

于是周老太當即高興地一拍大，綿綿都發話了，這事兒就這麼定下了！

于是這幾日，周老三便多往鎮上跑了兩趟。

去打聽讓二郎念書的事兒。

別的倒是沒啥，只是塾費，著實高昂得有些嚇人。

周老三回來跟周老太這麼一說，連周老太都驚極了。

“居然要五十兩。”

“說是要一次夠三年的，三年一共五十兩。”周老三對此有些發愁。

其實那私塾本就并非莊稼人家能讀得起的，只是給富貴子弟準備的罷了。

這筆銀子若是對大戶人家而言，自然就算不得多了。

周老太想了一下，神還是堅定了些。

“去，再多的銀子咱也得送二郎去！跟二郎的好前程比，銀子不算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