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進言

工程資金不足，這是後世房地產常有的事，而大部分的房地產公司做的都是先把沒建起來的房子賣出去，把錢拿回來然後繼續建設，邊建邊賣。若是景點，還可以先將景點門票都給承包出去了。如今這是皇家園林，當然不能賣，但是卻不是完全沒有辦法，不過這些辦法在古代正統看來，必然是有些旁門左道，不太上得了臺面，因此雙林之前也一直沈默。

只是這樣的深夜裡，前世今生一直淡漠寡慾的雙林，卻被楚昭的神給了。

他低聲道：「上次陪殿下去安樂侯府，小的在外頭候著無聊聽下人議論，聽說他家的園子，每年只靠花兒香料，還有園子裡養的魚啊鳥啊，也能換上幾千兩銀子。」

楚昭聽他說這個，忍不住笑了笑道：「真是孩子話，莫說如今園子還沒建，就算建起來了，就靠這些出產，得多年才夠修園子的錢呢，你是不知道修個園子要多錢呢。」他雖有些失，卻本來也沒寄多大期，因此語聲也並沒怎麼責怪。

雙林便接著道：「小的只是想著，既然將來這園子是有產出的，那能不能想辦法預先支了這些產出來，譬如這些產出，將來必是務府管著的，且不了都是務府裡在主子面前有些臉面的總領太監們分片兒包著，我聽說花園裡，務府那邊也是讓各位總管公公們領了差使回去，一總兒一年產出的，若是能先和務府那邊先將這園子的差使都給分給諸位總管，或是管湖水船舶的，或是管鳥魚蟲的，或是管花柳樹竹的，或是管獵場的，都讓他們先預支出或是三年或是五年的包銀來，等以後園子修起來了，差使仍是他們領著，銀子就不必了……」

楚昭開始聽著還覺得好笑，後來聽著卻也漸漸斂了笑容，沈思起來，雙林看他神，繼續道：「我還聽說新園子隔著湖水那一邊，便是接著京師北郊街，沿街那邊修的是商舖……這商舖將來定是興盛得很的，畢竟隔著河便能看到皇家園呢，是不是也能先按著圖紙先租出去，先預收或三年或五年的租金……」

楚昭沈思了一會兒，擡眼看雙林道：「繼續說，有什麼想法都說說。」

雙林道：「還有園子裡前兒我瞧著將來必是要建皇家寺廟或是庵堂的，小的聽說外頭香火盛的大寺廟，那和尚可富得很，又不用上稅的，若是陛下沒說哪家寺廟進駐，不若殿下在京裡幾家有能耐可能進園的寺廟庵堂都放放風聲，看看哪家主持有可能的，先預支些供奉……讓他們孝敬孝敬娘娘，自己拿出錢來……」

楚昭失笑道：「連和尚尼姑的油水你都想揩……」看了眼雙林，神態輕鬆了許多，催促他道：「繼續說，還有什麼？」

雙林道：「小的去寺廟耍過，看到那上頭香客們捐的香火錢，都有刻字在碑上的，小的便想著，這園子裡各匾額上將來總要題字的，若是滿朝文武誰捐了錢便能題字在上頭，豈不是大大有臉面的事，定然許多人願意捐錢修園子……」

楚昭搖頭道：「這斷然不可，稍有些風骨的大臣決不會這麼做，父皇母后也不會同意的……」雙林早知道古代文臣極重面子，絕不可能，他卻是故意這麼說，出思慮不周眼皮子淺的短，以免給楚昭留下自己過於深謀遠慮的印象。他笑著接下去道：「那要不和那寺廟裡頭的碑林、題詩壁一樣，也建一建言碑林，上頭刻的都是天下讀書人覺得對治國牧民的良策或是給娘娘賀壽的詩詞，但凡文人客們，誰想要將自己的文字刻在碑林的，便要上十兩的工錢，再讓大學士們把把關，這積多，也能賺上不，我看那些讀書人若是想到自己寫的文章放在皇家園林裡，能讓朝廷百觀賞，甚至有可能有照一日了眼，得了賞識，一飛衝天，這銀子肯定一點都不會捨不得……」

楚昭敲了敲雙林的額頭，笑道：「建良策碑林可取，收錢卻不可行，你這裡收十兩銀子，下頭那些貪汙吏便敢和百姓收上百兩，到時候父皇母后的清名都壞了，你這滿腦子都掉錢眼裡去了，這樣大失風雅的話也說得出來。」笑容卻輕鬆了不，顯然已得了些啟發，雙林微微捂了額頭低頭抿道：「小的見識不多，也就隨便想想，還請陛下恕罪。」

楚昭有些深思道：「還有麼？」

雙林搖頭道：「小的已竭盡所能了，還有一點不該說的，也是前兒抓賭，小的看到聽說賭資收上去有幾千兩之多，盡皆歸了庫了，小的想著，如今建園子負責的各工程總管們，依我想著他們是最不想停工的，畢竟園子修起來，他們才能從中有些油水，興許這當中還能就中取利一番。畢竟園子也修了不短時間了，有些手裡掌著差使的，只怕中間也貪了不，若是能抓上幾個有確鑿證據，貪了大項銀子的，抄一抄家，沒準就有錢了……只是怕殿下這般做要得罪人的……」

楚昭抿，眼睛在月下熠熠生：「雖然掉到錢眼去了，有些拙稚，卻不是完全不可取，預支這路子可行，不止是從務府預支，還可讓民間富商來負責某項差使，將來換取沿街商舖一間，如此這般，還有抓幾個蠹蟲榨出些油水來也可行，待明日孤召集東宮員再商議一番，估算一番，興許還真有瞭解決之道，到時候孤定然重賞你。」

雙林看他鬆懈下來，不複之前弱之態，忍不住一笑：「小的先謝過殿下的賞了。」

楚昭轉過臉看到月下雙林難得的微笑，怔了怔，傅雙林在自己邊向來謹言慎行，木著一張臉，如今一笑，眉目舒展開來，彷彿薄冰乍破，居然有了和平常不一樣的靈，他不由道：「你平日裡有什麼想法，只管和孤說說看，不必如此拘謹，孤不是那等隨便懲戒遷怒人的，你看冰原雪石他們，不都是有什麼說什麼的。」

雙林斂了微笑，彷彿忽然想起自己的份一般，恭敬地說了聲：「是。」心裡卻有了一點後悔。

第二日一大早楚昭就起了，梳洗後難得的用了不早餐，然後便命人傳了東宮署和諸位清客到前殿，神抖擻的出去了，雙林因是值夜的，伺候完他梳洗便下去歇息了，只聽到常歡悄悄和常樂道：「今兒殿下心好像倒好。」常樂低聲道：「興許殿下英才偉略，想到什麼好法子了吧。」

雙林回了臥室，用過早膳後便也躺下歇息了，心裡卻想著如今皇家的這一團麻，元狩帝當然知道福王是家推出來問路的石子，卻仍是認了，他難道不知道抓賭這舉將會給王皇后這一派大大沒面子麼？難道這也是帝皇的一次敲打？王皇后一直如此，日常天久，只怕真的是要失了聖心，而太子這一位子，則更岌岌可危了。如今自己只怕要加謀劃好後路，遠離皇家這一團汙糟齷齪的渾水才好，而如今適當展些才華，爭取些出宮當差的機會才是。

如此想著，果然晚上便有了機會，楚昭回來後專門了雙林到書房裡，書房裡還有旁人，年近三十，秀才模樣，穿一件寬袖繭綢藍衫，材秀削，皮白皙，兩顴微，眼周有細細笑紋，神清目朗，他上下打量著雙林了一會兒訝然笑道：「果然真的是小侍？還真是小了點，腦子倒是靈便，敢想，書堂倒也能教出些不迂腐的人來。」

楚昭等雙林施禮後道：「這是舅舅那邊薦來的江東名士何宗瑜何先生，如今任著東宮主簿一職。」

雙林連忙深深施禮道：「小的見過何大人。」

何宗瑜和悅道：「不必多禮，和雪石他們一樣喚我何先生就可以了。」又問了下雙林的籍貫和宮時間，笑道：「果然是娘娘慧眼識人，殿下邊這幾個侍，各有所長，正好襄助殿下。」

楚昭微笑不語，只轉頭對雙林道：「我今日和何先生商量過，讓你也負責一些園子的監造事宜，這裡有一些務府那邊可能包下園子的太監名單，又有園子的一些規劃和如今花園還有西郊獵場的一些差使包銀價格，你且拿下去看一看，寫個摺子來看看。」

雙林雙手接過那些摺子稱了謝出去，楚昭轉頭對何宗瑜道：「他年紀還小，恐怕服不住那些老公公們，如今園子未必能建得起來，那些利慾熏心的老太監，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只怕不會那麼容易吐出銀子來，我原本是想去央母后借因喜一用的，他果真能行？」

何宗瑜笑了笑道：「我觀他年紀雖小，卻眉目澄定，落落大方，陡然接此重任，卻毫無惶然之，給你出點子的時候，也不似畏怕事之人，只要能藉著你太子的威勢，未必做不出來。更何況和侍們打道，自然也只能讓他出面，你份貴重，一國太子出面主持這等事，無端落下份……如今你邊，雪石脾氣孤傲，霧松過於老持重，冰原跳刻薄，若是因喜出面，難免讓人會非議皇后娘娘以勢人，損了皇后娘娘的清名，這樁事，怕是只能著落在這孩子上。再說了，工部那幾個碩鼠，真能拿下，必也涉及到監中事，不得敲山震虎，讓他們心裡警醒畏懼，為表清白忠心，必有人自己出來爭著為殿下賣好，我們如今先著將這樁事辦了，將那貪昧下的銀子拿出來，也能支持一段時間，再和江南幾個富商通通氣，京裡商行那邊也找人說說，這修園子一事，興許還真能絕逢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