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檐陡然而至，凌青菀著實沒想到。

自從知曉母親和姨母的打算後，凌青菀看到安檐，心裡就發涼，恨不能立馬起避開。

不過，這是安家，凌青菀若是起離席，不免驕縱。故而，收斂好緒，靜靜微笑，不異常。

安檐的怔愣也是一瞬。

而後，他踏進東次間，表清冷對他弟弟安棟道：“我下午和幾個朋友去打馬球，上次你借走我的那鞠杖，還要用嗎？”

“不用。”安棟笑道，然後喊了一個小丫鬟，“去裡屋把那鞠杖拿出來。”

安檐是來拿自己東西的。

安檐此人，寡言冷漠，看上去似塊冰。

凌青菀打量他一眼，心突突的想：“他的心一定也是冷的。若是嫁給他，要捂熱他這麼個人，需得多累啊？”

想要找個知冷知熱的男子，呵護，而不是讓遷就。

想到此，凌青菀不著痕跡嘆了口氣。

很快，安棟的丫鬟把鞠杖拿了出來，給了安檐。

這是很普通的鞠杖，彎月鞠杖頭，白木杖，樸實簡單。

京裡流行打馬球，鞠杖是打馬球的必備。京裡的貴族們，喜歡裝飾他們的賽馬和鞠杖。

像鞠杖，杖鍍金，杖頭、杖尾裝飾寶石，璀璨華貴。

像這種普通的鞠杖，已經不常見了。

凌青菀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起很喜歡簡單幹淨的東西，安檐用這麼質樸的鞠杖，凌青菀沒想到。

正巧，和安檐的眼神撞到了一。

安檐捕捉到了的好奇，猶豫了下，似乎想說點什麼，可最終仍是冷著臉，拿著自己的鞠杖出去了。

“我二哥打馬球，只贏不輸。我幾個朋友都說，他的鞠杖是施了法的，所以我借過來玩了幾回。”安棟笑著跟凌青菀解釋。

凌青菀失笑，點漆眸子含笑，問道：“贏了嗎？”

“贏了！”安棟高興道，“你別看他那鞠杖不裝飾，實則很重，比我們的鞠杖重多了。我拿到手裡，心想完了，定然揮不起來。

最後上場，揮起來的確費勁些，可是百投百中，真是神！讓他送給我，他不肯，我就賴著不還他。”

凌青菀忍俊不，笑靨明。

安棟很孩子氣。

“......君子不奪人所好。”凌青菀道，“你若是喜歡他那鞠杖，問他是在哪裡打的，自己去打一，不是一樣？”

“他從太原府軍中帶回來的。”安棟懊惱道，“難不我專門跑去太原府打鞠杖？我爹非要罵死我。”

安家想從太原府弄東西回來，不是難事。可是馬球終歸只是玩，千里迢迢去弄鞠杖，的確會捱罵。

玩喪志呢。

“上次聽我娘說，過完年要二表兄送我們幾個去太原府，給外祖母拜年......”

“真的？”凌青菀尚未說完，安棟便神大喜，“那太好了！我一定去！”

凌青菀又笑起來。

安棟心不錯，眼眸璀璨明亮，躍躍試。

他心很好，凌青菀又趁機道：“你打算給大表兄寫信麼？假如大表嫂病有變，咱們可就去不太原府了。”

安棟心想：對啊，還要一個月就過年了。假如大嫂不能痊癒，他們怎麼可能去太原府呢？

誰還有心思去玩？

不僅僅太原府過不了，年也過不好的。

安棟非常喜歡熱鬧。

“好，我來寫。”安棟咬牙道，“要怎麼做，你告訴我。假如出了事，你也要幫我頂些。”

凌青菀哈哈笑起來，道：“好，我幫你！”

第一次這麼開懷大笑。

甚至親自幫安棟磨墨。

安棟就看到的手，纖細白皙，似塊無瑕的玉，約泛出清輝。安棟從來沒見過這麼細的手，當即捉住了的手。

涼細，像上好的綢緞。

凌青菀一怔，差點打翻了墨盒。

“做什麼？”神一斂。

安棟驚喜笑道：“菀兒，你的手真，像綢子一樣。”

他眼神純淨，沒有半點雜，單單是瞧見了稀罕東西的驚喜，沒有|。

凌青菀笑也不是，惱也不是，只是踮起腳尖，重重拍了下他的額頭：“好好寫字。再分神，我就要拿戒尺打你！”

再的手，也是有幾分力氣的。

安棟的額頭被打得一陣刺拉拉的疼，輕輕吸了口氣，果然不敢再走神，按照凌青菀的意思，給信寫了封信。

信的容，都是凌青菀口述，安棟書寫的。

在信中，安棟讓他的長兄安楓臘月十五之前，必須趕到京城。然後，又著重寫了大嫂的病。

“菀兒，是不是有點過重？”安棟看完，覺得寫信應該對病輕描淡寫纔對。

可是凌青菀的口述，是把大嫂寫得病膏肓。

大哥瞧見這封信，肯定要嚇死了。

字面上就病膏肓，又明知半個月趕不到京城，還如此要求，大哥只怕以爲大嫂真的不行了。

“......要不，重寫吧？”安棟自己讀了一遍，覺不妥。

凌青菀卻笑道：“放心吧，這樣才管用。祝由神，不能妄議。”

堵住了安棟的話頭。

安棟就不再說什麼。

而後，凌青菀親眼瞧見安棟把書信封起來，再喊了管事，用姨父的關係，把這封信十萬火急送到信府去。

安棟反覆叮囑管事，不準告訴大人。

凌青菀鬆了口氣。

再三叮囑安棟：“這事，你也不用告訴姨父姨母，更別告訴大表嫂。否則，大表兄回來也無用，到時候你就白費勁了，還要捱罵。”

安棟只是單純，又不是傻子。

凌青菀說的，他都明白，於是他點點頭：“放心放心，祝由神莫測，我豈敢說話？”

萬一不聽凌青菀的話，大嫂的病不得好，安棟也難。

大嫂像他的親姐姐一樣。

況且，大嫂總是不好，安棟過年也不能出去玩，太原府也去不了呢。

兩人這邊忙碌了半天，把信神不知鬼不覺送出去，已經到了晌午。

姨母那邊，派了個大丫鬟過來請凌青菀和安棟去吃午飯。

外頭仍是寒風呼嘯，吹得袂飄揚。

凌青菀跟著安棟，去姨母的正院用午膳。

進門的時候，姨母瞧見凌青菀的面頰，被寒風吹得泅開了一抹冷紅，讓皎皎眉眼更是璀璨嫵。

穿著的風氅，寬大厚實，越發襯托腰纖曼妙，嫺靜裡出雍容。

手裡抱著那隻黑貓，映襯得欺霜賽雪的白皙。

“菀兒真是長大了。”姨母心想，“現在是個大姑娘了。”

從前的凌青菀，五緻，清秀裡帶著幾分稚。如今，纖細的腰開始玲瓏有致，眉眼也多了份嫵。

了孩兒的青，添了人的明豔。

姨母很滿意。

“娘，太醫給大嫂開了什麼方子？”安棟一進屋，就問姨母。

姨母微笑的臉，頓時就添了幾分愁：“這次開了補中益氣湯，說你大嫂乃是氣虛脾弱。”

之前就有太醫說過，周氏是脾弱。用藥了之後，一點用也沒有。

這次，雖然換了方子，但仍是照脾弱來治療，不知道可有用。

姨母憂心忡忡。

“大表嫂的確是氣脾弱導致的腹瀉，太醫沒有說錯。”凌青菀笑著開口道，“姨母寬心......”

姨母衝凌青菀笑道：“你真的學得了醫麼？”

凌青菀輕輕嗯了聲，沒有否認。

姨母道：“姑娘家學點醫，這是大本事。整日針黹紅，又有什麼用？那些事，丫鬟僕婦都能做......”

凌青菀心底訝然。

著實沒想到，的姨母竟有點“離經叛道”。饒是如此，姨母的想法，凌青菀很喜歡。

子不能做，讀書用不大，不過是陶冶懷；琴棋書畫，也只是風|月之顧；針黹紅，僕婦丫鬟們都能做，會又有什麼了不起的？

單單學醫，哪裡頭疼腦熱，都能明白，這纔是有點用的。

雖然世俗並不把子醫視爲德。

姨母說，醫是大本事，這讓凌青菀對姨母的好更深了。姨母這一句話，就攏住了凌青菀的心。

“......你別助著。”凌青菀的母親對姨母道，“又不是請不大夫，要自己學來做什麼？”

若是從前，盧皇后在世，還能討得的歡心。

如今，盧氏姊妹去世，京裡學醫的風早已褪去。再去學，就顯得過時，人嘲笑呢。

姨母笑笑，也不再說什麼。

凌青菀和母親用了午膳，再跟著姨母，去看了一回大表嫂。

大表嫂半躺在牀上，撐起笑容和們說了會兒話，凌青菀和景氏就告辭了。

凌青菀果然把那隻黑貓抱回來，惹得姨母看了安棟好幾眼。

大概是好奇安棟如此大方，捨得把這隻貓給凌青菀。

景氏也很喜歡這貓。手了下這貓，這貓立馬要弓起子發怒。

幸而凌青菀及時它，它才乖乖任由景氏了兩下。

景氏也嚇了一跳，不敢再招惹它。

從姨母家裡回到昭池坊，已經申時末。

深冬的黃昏，來得特別早。剛到申時末，夜幕就悄悄展開。們母的馬車進自家街道的時候，和正巧出門的馬車堵住了。

是輛四匹馬拉著的寬大馬車，幾乎佔滿了坊裡的整個道路。

這麼氣派的馬車，除了新搬來的石人，其他人也用不起。

兩輛馬車正巧遇到了，都進出不得。

“要不，我們走回去吧，反正就幾步路。”景氏起車簾，瞧了眼外頭，就對凌青菀道。

凌青菀頷首。

們母正要下車，對面馬車上的人，先一步下來了。

一位材頎長的年輕人，姿矯健從馬車上跳下了。他退到了自家的丹墀上，朦朧的燈籠籠罩周。

他穿著玄風氅，被寒風吹得飄揚，氣質雍容華貴。寬額深目，鼻薄脣，下頜的曲線纖，是個俊非常的男子。

他的馬車，被幾個小廝拉著回了自家的門口，給凌青菀母讓出了道路。

凌青菀的馬車，從石家門口路過。

景氏好奇，打起車窗簾，看了眼那個年輕人。

凌青菀也趁機瞧了眼。

而年輕人，並不看們，神淡淡，周似縈繞著白霧，清冷，高貴，又影影綽綽，似樽雕像。

“他就是石庭啊。”景氏嘆道，“這樣年輕，跟你哥哥差不多大。”

凌青菀點點頭，道：“看著和哥哥差不多的年紀......”

“這位石人，最近做了件大事，你聽聞了不曾？”景氏突然笑起來，問凌青菀。

凌青菀整日在家，從哪裡聽說？

“沒有，什麼事啊娘？”凌青菀問。

很抱歉今天更新晚了，昨天出去了趟，沒有存稿，明天還是早上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