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謝婉凝這會兒腰松快了一些，也還是覺得上懶得很，給謝蘭遞了個眼神，謝蘭便吩咐道：“娘娘這幾日很是勞累，先在廳堂里擺膳吧，一會兒給端嬪娘娘好生上了茶點，請略等等。”

春雨應聲退下，外面不一會響起一陣悉悉索索之聲，那聲音微乎其微，不仔細聽是完全聽不出來的。

謝婉凝不由嘆道：“以前在家中時總聽父母講，說今蕭氏皇族早年草莽出，實在沒什麼底蘊，比不得有宗譜傳承的世家大族。可姑姑你瞧瞧，這宮里頭的規矩看似沒家中多，滿宮的宮人教養卻比家中的姑娘媳婦還要好，他們自詡的百年傳承，到了這里真是不值一提。”

無論怎麼說，蕭氏至今也立國百多年，便再是草莽出，那又如何總比瑯琊那些世家們，整日守著舊有的榮，如井底之蛙一般瞧不起任何人。

謝蘭扶起，給換上一山水青竹淺綠襖，又坐到繡凳上，給盤發。

“一會兒怎麼也要見人，弄個利落些的飛髻如何”

謝婉凝從首飾盒里撥弄半天，找了一對花生大小的祖母綠鏤空雕花金簪：“這倒是很配裳。”

這里的頭面無一不是品，蕭銘修知道一貫喜好這些，賞賜下來的便沒有凡。

講到底這便是皇家氣度，好好為皇上辦差，整日里伺候的他舒舒服服的，他便也對大大方方。別人有的一樣不，別人沒有的也都能獨得一份，便是為這樣的人辦事，才覺得值。

起碼瞧見這些玲瓏，覺得自己沒白辛苦。

謝蘭原本就手巧，進宮以后又特地學了些新鮮花，每日里盡心盡力打扮謝婉凝，從來都是容煥發的。

再往臉頰上些淺桃紅的胭脂，今日的妝便了，扶著謝婉凝起，還在那勸：“待會兒早膳得多用些，早上陛下走前特地叮囑奴婢，說您這些日子消瘦了許多，要好好補養回來，可不興再嫌棄藥膳難吃了。”

因著貴妃娘娘的事，謝婉凝確實心緒不大愉快，再加上這幾日天氣炎熱，這一苦夏，沒幾天的功夫就跟著瘦了下來。

要說蕭銘修是個冷心冷肺之人，可他卻又細心，許多日沒見，都能一眼看出瘦了，這要是真用了心，那該多好啊。

謝婉凝嘆了口氣，隨即又自嘲地笑了笑。

便是他真用了心，也沒這福氣，只等到時功退，能好好在宮里頭養老便行了。

謝婉凝坐到桌邊，一眼就看見那盅人參湯，遠遠就散著一子藥味。

正要皺眉頭，謝蘭卻搶著把那蓋子蓋了上：“這可是陛下特地吩咐的，娘娘先用別的，最后咱再吃這膳湯。”

謝婉凝略松了口氣，見夏草正在給試菜，便笑著問：“今日的菜如何呀”

夏草用膳時是一點聲音都無的，安靜得仿佛廳堂里沒這個人。迅速把那口膳食咽下去，笑嘻嘻回道：“今日里這道香菇菜心娘娘定很喜歡，味道清淡的很，香菇味又濃，配了銀耳百合粥吃定是很好的。”

邊的人都知口味，試菜時便特地撿著喜歡的品，只盼著能多用些。

果然話音落下，秋云就已經給謝婉凝盛好了粥，正在一邊給調香油芝麻拌面。那面的味道香極了，上面點綴著膳房最近剛試做出來的松，再配上花生碎和炒芝麻，瞧著就有食。

勞累了一晚上，這會兒腸轆轆，便痛痛快快用起早膳來。

謝蘭仔細記下今日用之，轉頭吩咐冬雪給膳房打賞。用膳也極有講究，這琳瑯滿目一桌子菜，總也得有娘娘吃的，挑了喜歡的賞賜下去，底下人便會越發用心。

便是宮里這有的幾位主位，也沒人再比淑妃娘娘這的菜好了。

等用過早膳，夏草又伺候用過解膩茶，才扶著去了小花廳。

小花廳便是前殿的西側間，當年謝婉凝住進來前蕭銘修特地命人給改了花廳，把門扉全部打開，一眼就能見前院的花壇。

夏日里這里也很涼爽，謝婉凝經常在這里一坐就是一天，看看書繡繡花，偶爾丫頭們陪打打對牌，日子愜意的很。

在這里是愜意的，可等在這里的端嬪卻坐立不安。

昨日鄭氏那蠢貨回去就跟那哭哭啼啼，問了半天才知道那賤人沖撞了淑妃娘娘，不僅乾元宮的邊沒挨著，還得罪了淑妃娘娘，可差點沒把氣瘋。

便是再生氣，宮里人出了事，也得出來善后，今日早膳都沒用好，就怕來晚了淑妃娘娘不高興。

只沒想到，都快日上中天了淑妃也才剛用早膳，著要換是，實在是不敢的。

雖說也算是一宮主位，擔著正三品的位份，面上看同四妃沒差太多，可底子里卻天差地別。上有恩有寵跟無恩無寵的，簡直是冰火兩重天，過的不是一樣日子。

端嬪等的

這小半個時辰里，簡直坐立不安，跟在后的大宮人珍珠趁春雨出去拿茶點，還小聲勸：“娘娘鎮定著些，淑妃娘娘不是不講理的人。”

謝婉凝確實不是不講理的人，可皇上是啊，萬一晚上吹個枕頭風，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端嬪想到這里，手里攥住帕子，心里頭都快把淑妃和那個蠢貨罵個狗淋頭，面上卻一一毫都沒顯。

便是就得了寵，人人私底下都恨，可又都不敢惹。

們就等著呢，等失寵的那一天。

這一兩句話的功夫，春雨就笑瞇瞇回來了，特地給端嬪準備了今年新下的碧螺春，還配了兩三樣小點：“我們娘娘實在也是過意不去，偏巧今日睡遲了，只得勞煩端嬪娘娘等一等，特地奴婢先給您陪個不是。”

當著景玉宮一等一得意人的面，端嬪可不好直接掉臉子，忙笑道：“春雨姑娘客氣了，等娘娘一會兒有什麼要的，你還得再去同娘娘說，娘娘別著急，省得用不好早膳。”

春雨又笑，十分恭敬地給上了茶點，又特地打開花廳的雕花門扉，好能賞賞景：“多謝端嬪娘娘，那奴婢這就同娘娘稟報一聲，過會兒再來伺候您用茶。”

手腳干凈利落，態度大方和氣，笑瞇瞇地就退了出去。

回去稟報不過是個借口，為的是讓端嬪在這能自在些，要是時刻盯著定要厭煩的。

等又走了，端嬪才松了口氣，端起窯仿制的云過天青茶碗，喝了一口今歲的新茶。

這茶那里也是有的，只不過分到手里也就一兩，平日里十分的舍不得喝，到了這景玉宮便了待人接的平常。

再看看外面小花園那花團錦簇的樣子，心里頭越是不爽快，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到底是沒法比的。

不過淑妃到底也不是那等高高在上的妃主，端嬪覺得自己沒坐多一會兒，就來了。

當門外響起宮人的問安聲，端嬪就趕站起來，剛平上的褶子，那扇君子蘭花雕門扉便應聲而開。

一道端麗清秀的影緩步而，隨之而來的還有清香馥郁的蘭澤香。

端嬪心里一，這就要跪下給行大禮，然而謝婉凝卻快走兩步，一把托住的胳膊：“我們都是姐妹，何須做這些虛禮呢。”

淑妃娘娘的聲音清潤和，帶著一意，聽到人心里頭是舒服極了，仿佛喝了什麼天降甘霖。

端嬪剛才滿心的怨氣只這一句話就消了個干凈，不由有些不好意思：“我這不是給娘娘賠禮道歉來了，就怕娘娘生我的氣。”

九嬪也是主位，按宮規不用給妃位行大禮，日常見了行個小福禮便是了，端嬪是抱著道歉的心來的，行大禮論說也沒錯。

不過淑妃也不好真跪在那便是了。

扶起人來，親親熱熱拉著坐到榻上，笑道：“你宮里小主不懂事，跟你又有何干，這大熱天的非要跑這一趟，跟我生分了不是。”

端妃的臉就紅了，話是如此，可宮里人就歸管教。如今主碧云宮前殿，后殿空置沒人住，可以說一宮的人都要來管束，出了事就是的責任。

淑妃剛用過早膳，卻也為了陪端嬪用了一小塊栗子糕。

端嬪便十分誠懇道：“昨日鄭淑一回去就哭，瞧著嚇得不輕，我一聽竟是沖撞了娘娘，今日就想著過來給您陪個不是，知道娘娘這沒有凡，我也不拿我宮里的東西獻丑。”

看了一眼后跟著的大宮珍珠，珍珠便捧了個盒子出來，打開給淑妃瞧。

“這是我平日里閑暇時親手抄的心經，這里一共是九卷，就想呈給娘娘添個福運。”

春雨忙手接過去，特地打開一卷給淑妃品讀。

端嬪這一手字確實寫的不錯，淑妃也知道這份賠禮很有誠意，便笑道：“你的字真是好，回頭我一定要供在小佛堂里，多借借佛祖的。”

謝婉凝這麼一說，端嬪心里頭便妥當了。

這事一開解，便就過去了。不過謝婉凝還是真心實意勸：“你宮里那個淑，瞧著不是很聰明的樣子，你以后可得看著點，別出了岔子。”

誰說不是呢，端嬪不由嘆了口氣：“進宮這些年也沒伺候上陛下，心里頭急，見天跟我那哭，實在沒辦法我才給出了這主意，結果就沒辦好差事。”

自己宮里有些下三位的小主也不是不好，起碼陛下若是瞧上哪個，主位娘娘也能跟著水漲船高，若是運氣好再落下個一兒半，便更是實在的了。

謝婉凝知道們都是如何想的，可確實不想委屈自己，景玉宮說不人進就能不人進，連陛下都不會說一句不是。

聽罷只是笑笑：“你也是不容易。”

這事就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