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無問從前隻同他見過一面，那還是八年前的事，如今他貿貿然出現，這位錦衛指揮使會提防自己倒是不意外。

霍玨與薛無問靜靜對視一眼，躬作揖行了個謝禮，道：“當日衛家遭逢大難，多謝薛世子出手救了阿姐一命，衛瑾在此謝過。”

“你不必謝我，”薛無問坦率道，“我救衛媗是為了我自己。”

“不管如何，世子救了阿姐便是於衛家有恩。只不過，世子應當知道，”霍玨直起，直視薛無問，道：“衛家從不為妾。”

“你這孩子膽子還大，連姐姐與姐夫的事都要管了？”薛無問臉上的笑意淡了些，“不過是事急從權，若不如此，我怎能護你姐姐周全。”

“世子所言甚是。如今既然我回來了，那阿姐的周全便由我來護著。世子日後總歸要娶妻生子，阿姐離開世子對世子也是一種全。”

全？

全個屁！

想起衛媗語氣堅決的那句“阿玨在哪裡，我便在哪裡”，薛無問一時心塞。

這姐弟倆一個比一個難對付！

薛無問看著霍玨，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桌子，眼底卻沒有半點笑意，“若我不放走呢？”

“那便娶了，讓明正大地嫁與你，以衛媗之名與你生同裘、死同寢。”

“娶？”薛無問笑了，低頭拍走袖口沾上的灰塵，漫不經心道：“你是讓我娶了，讓世人都知道是青州衛家的大娘子，前太孫妃，然後送去死嗎？”

霍玨並沒有因為他怠慢的態度而生氣，漆的眼眸有暗流，“只要衛、霍兩家能洗去謀逆之名，阿姐便能堂堂正正地活，到得那時，是青州衛家的大娘子又如何？”

-

衛媗心不在焉地喝著一盅烏湯，心裡始終懸著，怕薛無問會刁難弟弟。

一旁的佟嬤嬤見衛媗憂心忡忡，忙拾起帕子，給去角的湯，安道：“小姐放心，隔壁屋子半點靜都無，世子與小公子怕是聊得正歡呢。世子屋及烏，看在小姐的份上，也會對小公子客客氣氣的。”

衛媗放下手上的調羹，靜默不語。

薛無問不，不知道，但他這人有多狡詐險卻是了解了個的。只是擔心，阿玨會被他利用。

正思忖著，木門“咚咚咚”地叩響。

佟嬤嬤忙過去開門，便見薛無問與霍玨抬腳走了進來，兩人面如常，一個平淡，一個噙著笑，讓人看不出半點端倪。

衛媗起過去，經過薛無問旁時，聞到一淡淡的腥味。

下意識看向薛無問，他的臉比方才出門時又白了幾分。

衛媗收回眼，仔仔細細地打量起霍玨，見他神如常，悄悄松了口氣。

薛無問盯著衛媗，微微似笑非笑道：“你們姐弟二人分開了六年，如今難得相遇，我自會在盛京給阿玨安排個去。日後你若想見他，隨時可以出府。等過兩日趙遣到了，我們便可啟程回盛京。”

他這話一出，衛媗與霍玨的神皆是淡淡，站在桌案旁的佟嬤嬤卻是面一喜。

在佟嬤嬤看來，薛無問這話，無疑是應允了會將小公子納羽翼。有了他的庇護，小公子至能在盛京地以另一個份安安生生活下來了。

佟嬤嬤什麼都不求，就只求著小姐與小公子能平平安安活下去便好。

殷切地看向衛媗。

卻見衛媗略遲疑了下，抬起眼問霍玨：“阿玨可願隨我回去盛京？”

“不願。”霍玨輕輕搖了搖頭，不知想到什麼，笑了笑，道：“阿姐，我有喜歡的人了，秋闈過後，我便想娶為妻。”

第19章

薑黎釀好酒，剛從天井走出，便見張鶯鶯在酒肆外張頭探腦地往裡看，見出來，圓溜溜的眼睛一亮。

“阿黎，快，一會廟會就要開始了！”

張鶯鶯是過來尋薑黎出去看廟會的，臨西的西柳大街有一個香火極旺的寺廟，端午這日廟裡的廟會有柳賽。

柳賽，顧名思義，便是將鴿子藏於葫蘆中，再將葫蘆系於柳條上。賽者彎弓箭，將葫蘆擊開，放出鴿子，誰放出的鴿子飛得最高，誰便是勝者。

張鶯鶯早兩個月便念叨著要來看柳了。

薑黎同楊蕙娘道了聲要去看廟會，便同張鶯鶯手挽著手往西柳大街走。

“聽說金陵城的柳賽是在馬上的箭，那些玉面郎君策馬奔騰，百步穿楊，好不威風的！咱們桐安城到底太小，明年我定要央我爹帶我去金陵城看！”

廟會裡的柳賽不過是圖個熱鬧，沒有馬，只需要人定定站在數十丈之外的長廊裡往柳樹箭。

雖說難度比不上側馬箭，但也不是不容易中的。

薑黎去歲也來看廟會了，十人裡至多有三四人能中葫蘆。

兩人到的時候，寺廟外一排柳樹已經掛上了葫蘆，紅彤彤的葫蘆掛在堅韌的枝條上，被風吹得叮鈴作響。

長廊盡頭的臺階上擺著張廟裡常見的紅木桌案，上頭放著三盞流璀璨的琉璃燈。

“呀，這次的彩頭是琉璃燈呢！”張鶯鶯雀躍地指著琉璃燈，道：“阿黎，你上元節那會兒不是一直想要一盞琉璃燈嗎？索我也下場比一比，說不定能給你贏一盞燈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