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周潛打來電話,詢問陸西陵何時到公司。今日行程用不上周潛，陸西陵打發他就在公司待命，準備下午開會的事。

　陸西陵抬腕看表,離會議開始還有十五分鐘。

　那不是十分要的會，陸西陵稍作考慮，讓周潛某個副總代為主持，到時候把會議記錄整理好呈上來。

　周潛又問：“那晚上酒會的事……”

　陸西陵不耐煩了,此刻他的敬業神作祟，為了私事翹了會議這種前所未有的事折磨得他非常難，周潛還要火上澆油。

　“晚上的事晚上再說。”他不爽地撂了電話。

　夏郁青在浴室里磨蹭了好久。

　老家閉塞，對月經一事大都遮遮掩掩，好似那是什麼了不得的忌。

　來了南城，和幾個室友相許久，發現們就坦然得多，也學著們的態度大大方方地看待此事。

　但現在形不同——有比到長輩家里,洗澡的時候卻發現生理期提前了一天更尷尬的事嗎？

　且這位長輩，還是最尊敬和激的人。

　今天真的是倒霉了。

　浴室方向傳來開門聲。

　陸西陵抬頭看一眼,夏郁青出現于過道拐角，手里團著的臟服。

　陸西陵告訴洗房就在浴室旁邊。

　夏郁青原是打算問他有沒有袋子，好把臟服裝起來帶回去,“可能一下晾不干……”

　“用烘干機。”

　夏郁青不愿多給人添麻煩，除了特殊事項，一貫陸西陵怎麼安排怎麼執行。

　點點頭，走去洗房。

　那是個不大的房間，整白基調,整齊陳列著洗機、烘干機和熨斗桌，還有一個開放式柜,里面掛著幾件似是剛剛熨燙過，尚未來得及收帽間的白襯衫。

　一眼去，它們大相同，但細看，材質、、領和袖口設計，都有細微差異。

　這空間里有干凈而微冷的香氣，和常常在陸西陵上聞到的一樣。

　頓時有種闖他人領地的唐突，趕忙抱著服，打開洗機塞進去。

　學校洗房用的是波式洗機，與眼前的滾筒式構造不同，但作方式大同小異。

　讓困的是另外的蒜皮的小事。

　但不好意思問陸西陵，便決定自己百度一下。

　從衛口袋里掏出手機，正在打字的時候，忽聽門外傳來腳步聲。

　陸西陵走到門口，往里瞥了一眼，問：“會用嗎？”

　“有一點不會。”

　陸西陵走了進來，“哪兒？”

　夏郁青指了指置臺上的洗凝珠和洗，“陸叔叔你一般用的哪種。”

　陸西陵思索片刻，隨意指了指洗凝珠。

　“是直接丟進去嗎？包裝要拆嗎？”

　“……”陸西陵改選洗。

　夏郁青拉開了洗機左上角的一個塑料盒子，指一指左右兩個槽，又問：“那洗應該倒在哪邊？”

　……這他怎麼知道，他從小到大就沒自己洗過一件服。

　夏郁青看陸西陵一臉被難住的表，笑出聲，“我搜一下好了。”

　照著檢索結果，夏郁青把封裝完整的洗凝珠直接丟進去，洗機調整到混合模式，按下啟鍵。

　進水管道開始嘩嘩送水，夏郁青覺得這空間總算沒再安靜如與世隔絕。

　陸西陵又一次抬腕看了看時間。

　下午三點半，既不挨著中飯，又不挨著晚飯，前后無著的一個點。

　那會議他已經推了，這時候該做什麼？

　服正在洗，他又不能把趕走。

　要送去清湄苑就沒這檔子事兒了。

　真是欠考慮的一步。

　夏郁青看向陸西陵。

　他背靠著置臺，雙臂環抱，似在思索什麼，很長時間一言不發。

　淡白燈勾勒出男人深邃的廓，他英俊得金昭玉粹，眉目卻總是冷寂得缺乏一些熱氣。

　夏郁青知道他格不是他看起來的這樣，此刻卻不由自主地忐忑，不知道該不該出聲，以及說些什麼，只好無聲站在原地。

　片刻，陸西陵目垂落，他剛準備開口，視線落在的領，又一下頓住，微微蹙眉。

　夏郁青莫名低頭看了一眼。

　領子好好的啊。

　陸西陵上前一步。

　頭頂燈一暗。

　視線里他手臂了過來，手指抓住了上衛帽子穿繩的兩端，將短的那一端，往下一扯，直到兩端被扯得高低對齊，他端詳一眼，眉頭總算松開。

　夏郁青無心吐槽他奇怪的強迫癥。

　將要心臟停跳。

　他離得太近了。

　讓想到除夕那晚。

　自己上沐浴的味道，洗房和他上那積雪森林的香氣，以及一淡淡的煙草味，三重氣息圍剿，讓嚴重缺氧。

　陸西陵將要退開，抬眼瞥了夏郁青一眼，又頓了頓。

　他已不大記得去年夏天第一次見時，是什麼樣，只記得很深，眼睛很亮，其余五如何排列，沒給他留下太深的印象。

　此后，他好像一直是憑這一雙眼睛認人，他邊能有這麼一雙星星似的眼睛的人，也就一個了。

　半年過去，好似淺了好幾度，此刻近看，才知眼睛大，鼻梁拔，五組合得舒展而大氣。

　剛洗過的頭發披散，自肩頭垂落，沒有任何燙染痕跡，漆黑而順。

　他剛想好的話題一下就忘了。

　洗機開始轟轟運轉，可無法蓋過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安靜的呼吸聲。

　陸西陵倏然斂起目，退后一步，轉，一言不發地朝外走去。

　夏郁青無聲長舒一口氣。

　夏郁青走出洗房，卻見陸西陵蹺坐在沙發上，不知什麼時候點了煙，夾在他搭在沙發扶手上那只手里。

　他瞥來一眼，說：“看看你的期末績。”

　夏郁青發過的，當是他想要聽他詳細匯報，立即點點頭，走過去在他側坐下，而后點開微信上和他的聊天框，打開那張截圖。

　“坐近點。”他輕拍了一下皮質的沙發，“看不見。”

　夏郁青挪近一步。

　他那條手臂在扶手上撐住，稍作傾，看向的手機屏幕。

　他上的氣息一時又縈繞而來，夏郁青兩指放大圖片的作停滯了一下，而后以平常語調一一介紹各科績，“……英語還是沒考好，我已經盡力了，但是聽力真的好難。”

　“GPA排多？”

　“第二。”

　“……陸笙要有你十分之一的嚴于律己，我也不至于這麼糟心。”陸西陵說出口即意識到，自己似在頻繁地拿陸笙做比較，像是一種強化“妹妹”抑或晚輩屬的刻意行為。

　他為這刻意蹙了蹙眉。

　夏郁青說：“想申請獎學金的話，還是考第一最保險。”

　陸西陵看，“有句話你或許不聽。”

　夏郁青忙說：“您說。”

　“別逞強，更不要因為自尊心本末倒置——你聽得懂我的意思嗎？”

　夏郁青點頭，“任何事我都想先盡自己努力試試，要真的還是做不到，我會求助。”

　陸西陵淡淡地“嗯”了一聲。

　“不過，像今天這種況，我就不知道是自己能力不夠，還是單純太倒霉了。”夏郁青笑著吐槽一句。

　話音落下，便看見陸西陵朝著沙發的那一頭稍稍揚了揚下，示意把他的外套遞過來。

　夏郁青抱起風，遞到陸西陵手邊。

　他咬著煙接過，風口袋，拿出一只黑錢夾，又說：“有錢包嗎？拿過來。”

　夏郁青不解，但還是照做。

　起去帆布包里拿出自己的錢包，坐回到陸西陵旁。

　他從自己錢夾的夾層里，出一只黃錦緞的平安符，遞給，“隨帶著。”

　初一去進香，之前那位替陸爺爺算過的大師，非說陸西陵今年有些小病小災。

　替他請了些小件，一定要他帶著，這平安符就是那時候塞進他錢包里的。

　他懶得當面違拗，反正不占地方，后面看不順眼，拿出來丟了便是。

　太瑣碎的事兒，放著放著就忘了。

　平安符好致，夏郁青拿在手里正反端詳，問：“有用嗎？”

　“學過唯主義嗎？你說有沒有用。”

　“那為什麼給我。”夏郁青笑問。

　“你要不想要就扔了。”

　夏郁青立即也學他塞進夾層里。

　陸西陵看見錢包里夾了張照片，目一頓，手要拿過來瞧瞧。

　夏郁青猶豫一下，還是遞給他。

　陸西陵手指夾著錢夾的翻折，大拇指按著那明夾層，低頭看去。

　很小一張登記照，蓋有半截鋼，像從什麼證件上撕下來的。

　照片里是個編兩辮子的年輕人，眉目與夏郁青七分相似——當然，或許這話該反過來說。

　夏郁青說：“我媽媽。”

　“嗯。”

　“我覺得或許有一天能找到，在這之前，怕把忘了。”笑說。

　陸西陵看著。

　合上錢夾，遞回到手里。

　他站起，順手將煙滅在煙灰缸里，徑直朝著前方一個房間走去。

　門打開時，夏郁青往里瞥了一眼，那似乎是書房。

　聽見屜開合的聲音，片刻，陸西陵又走了出來。

　走到面前，他頓下腳步。

　影幾乎將籠住，他手，捉住的手臂。

　夏郁青愣住，下意識想往回，克制住了。

　溫熱的，是他虛虛握住了的手腕。

　他手里拿著一串黑褐手串，小而圓的木頭珠子，夾著玉石。

　手串也是那日為他求的，說是黑奇楠沉香，配和田玉珠。

　這東西陸西陵更不可能戴，就路上哄著開心戴了一小會兒，回來就扔屜里了。

　此刻繞了三圈，套在夏郁青的手腕上。

　剛要囑咐兩句這手串最好別沾水，沙發上的手機突然響起。

　陸西陵松了手，往腕上瞥一眼，拿起手機，一邊接通一邊朝臺走去。

　手腕上的珠串是微涼的，被陸西陵手指虛的皮卻持續發燙。

　所有都不控地涌向了耳朵。

　夏郁青手了被長發蓋住的耳垂，燙得嚇人。

　這微微抓絨的衛，是不是有點太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