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棠睡了這輩子最深最沉的一覺, 沒有意識沒有知，不知外界風雨幾何。時間于而言仿佛只過了閉眼再睜眼那麼短暫，意識歸籠那一刻, 被驚醒。

　記憶依舊停留在十方古陣之下，秦安化魔歸來, 魔侵襲重虛宮，開啟十方古陣召喚出十方山神對抗群魔, 自己卻被邱纏心一箭穿心，從半空落下。

　只記得自己閉眸之時，依稀看到螢雪紅的眼，江止的淚與無數稔的臉龐，以及倒在不遠阿淵的目……

　后來呢？

　后來如何了？

　是活著還是死了？重虛宮又如何了？阿淵有沒被螢雪抓回？魔被收拾干盡沒有？

　無數的問題瞬間彌漫腦海，南棠倏地睜眼, 可目卻是個陌生的地方。

　空曠, 靜謐，沒有邊界, 目所及從天到地皆是淺青，沒有日月山石, 茫茫一片沒有盡頭。南棠起走了兩步，很輕盈, 明明踩著淺青的地, 卻又似飛在半空一般。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是被困在哪個境空間中了？

　南棠不解, 又朝前走了數步停下——不論往哪兒走，四周的景象都沒分毫改變。沒有出路，沒有方向。

　從未遇過這樣的況, 一時間竟束手無策, 正站在原地琢磨, 忽然間耳畔響起一聲嘆息。

　嘆息從后傳來，低沉，像霧一樣，仿佛在說：“你總算醒了！”

　這里還有其他人？

　猛地轉過，卻只看到后依舊是茫茫青。

　“這是什麼地方？閣下何人？為何將我困在此地？”揚聲道。

　“我將你困在此地？”那聲嘆息換質問，半嘲半無奈，“分明是你將我困在此地數十年……”

　南棠滿頭霧水，只聽那聲音繼續道：“這里是你的神識虛空。”

　神識虛空？

　南棠更加無法理解：“神識虛空乃是元嬰期境界的修士所結之，我一個結丹未果，徘徊筑基的修士，如何能有神識虛空？”

　所謂神識，指的便是一個人的神之力。筑基期的修士，只有最淺弱的神識，僅能用以查閱功法玉簡亦或知四周環境而已，到了結丹期，才能讓神識徹底離，在一地知更廣闊的地域，而直到結嬰，領悟力高的修士，才有打開神識虛空的可能。

　神識虛空，就是憑借修士個人神識所結空間，在這個空間，所有一切由修士主導，換言之。修士的神識越強大，神識虛空也就越加強大，可以聽憑修士幻化出各種模樣，謂之元神之境。

　這個神識虛空還空空，只是個初的虛空。

　也難怪南棠不解，并沒有到達這個境界。

　“我要是知道原因就不會被你困在這里了，筑基境界便有神識虛空，我也很好奇。”那個聲音又響起，聽起來越發無奈了，“想來是句芒春種的力量吧。”

　南棠聞言大詫異：“你怎麼知道句芒春種？你到底是何人？這里既然是我的神識虛空，為何我看不到你？”

　那個聲音低低笑起，道：“我知道的可多了，你不打算出來與我聊聊嗎？”

　南棠蹙蹙眉，看著四周茫茫淺青，道：“出去？”

　“這是你的神識虛空，對你的元神有保護屏障，我靠近不了你。”

　“那我要如何做才能見到你？”南棠問道。

　“你是這個神識虛空的主人，可以隨心所地控制這里，只是因為剛剛轉醒還不了解而已。現在你只需靜心凝神與你的神識虛空相融，就可以輕而易舉辦到。”外頭的聲音道。

　南棠點了點，盤膝坐下，正要凝神定，忽然又抬頭警覺道：“這里既然是我的神識虛空，你為何會出現在此？”

　莫非，奪舍？

　一個修士的元神進另一個修士的元神，除了奪舍之外，想不出別的原因來。

　“虞南棠，你要是害怕我奪舍，就躲里面一輩子好了。放心，我肯定不進去。”那聲音又氣又好笑道。

　他要真想奪舍，能等這麼多年時間？

　聽他出自己名字，又見他一下子就猜中的想法，南棠心里泛起奇怪的覺——這個聲音的主人，為何有種悉的覺。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哪能知道你在想什麼？”南棠覺得自己的懷疑很合理，但那個聲音卻不再響起。

　他好像因為的懷疑生氣了。

　南棠斟酌片刻，決定按他說的試試，肯定是要弄清楚現在的狀況才能想辦法走出這里。

　凝神靜氣盤膝而坐，南棠嘗試將知融四周這片茫茫天地，而很快的，便覺周覺全部改變，四周再不是一片淺清。

　神識漸漸離，不必睜眼，竟也能看到外界。

　自己被埋在一片五六的晶土之間，腹部的句芒青種圖騰清晰可見，圖騰向外蔓延，無數青符紋蔓延全，讓看起來像被青包裹一般，而晶土里不斷有五芒游向的，被吸皮，向著丹田匯去……

　吃了一驚，神識再往上浮，很快就看到了悉的場景。

　山盡峰，南山師兄的土之地？被人埋在土里？

　嫣華正坐在旁邊的石墩上，拿著顆靈果喂銜寶，兩人在說話，但南棠聽不到，只能看到他們皮子不停著。

　再往上一點，能看到整個山盡峰的景像。這里還和記憶里一般無二，茅屋沒有任何變化，旁邊小園靈植茂盛，花開滿園，但南山師兄的影卻不在其中了。

　還想再看得更遠一些，可突然間，一力量將扯回。

　南棠跌回神識虛空，覺得眼前一片繚，頭有些刺疼。

　“才剛領悟神識虛空，你不要用力過猛。”外頭那聲音又起，顯而易見的不悅。

　南棠覺他大約是在教自己如何使用神識虛空，便沒回，默默運轉凝神靜心的功法，費了些功夫才將這陣不適平復下來。

　他說他在的神識虛空之，可他們之間好像隔了層屏障，想要見到他。

　心隨意，這次的念頭剛剛浮起，四周淺青的天地忽然間慢慢化作明的煙霧，重重煙霧之間，有一道人影若若現。

　南棠睜眼起，凝眸去，這淡青的煙霧漸漸散開，四周豁然開朗，竟是片風景秀麗的仙境，遠山巍峨，近林如畫，飛瀑流泉，仙禽靈隨可見，無數奇花異草隨可見——這是隨江止去五蓮峰的路上暢想過的畫面。

　那時想的是，如果將來擁有自己的門派，就要修建這般模樣，不想竟化的神識虛空。

　泉邊佇立著一個人，看形應該是個男人，著一襲玄青廣袖長袍，正低頭緩緩著邊一只靈鹿的腦袋，可待南棠再仔細看去時，才發現這個男人面容模糊，只能看清些廓，像洇在水里的墨幻化而的人形。

　他是誰？

　察覺到南棠的靜，男人抬頭來。

　只一眼，他微微一震，旋即將子轉開。

　“虞南棠……元神之軀乃是赤，你……給自己化裳。”

　“……”南棠萬沒想到見面聽到的第一句話竟是這個。

　垂頭一看，這才驚覺——

　上未！著！寸！縷！

　只有過膝的青長發披泄如瀑，垂覆而落勉強遮擋。

　曼妙玲瓏的曲線，在發間時時現，對面那人不敢多看。

　南棠大窘，念頭如電般疾過，一件月白薄衫隨即裹到上，才稍稍平靜，可忽然間又拈起一縷自己的長發——黑的？

　剛才神識浮出之時看到自己的，長發確實轉黑，容亦有改變，還有口的穿心之傷，也不見了。

　“不必懷疑，句芒春種南山覺土靈氣滋養，已經修復你所之傷，包括你筑基期衰老的。”男人再度轉，一邊向踱來，一邊慢慢道。

　南棠越覺詫異，句芒春種本就是，他竟還知道南山覺的土？

　這人到底是誰？

　“還想不出我是何人？我跟你出生死過幾番，替你擋過化神一箭，再怎麼也算是過命之，又被你關在這里十數年，你這沒良心的可不該忘了我。”他走到面前，垂眸道。

　說來也是悲催，當日他在花海與道別，不想螢雪追來，他急之下進的，本想借尸躲過螢雪追蹤，再看看嫣華刨出的尸到底所為何事，卻不知南棠不死之并未死去，只是沉睡而已，他魂神活，結果被困在的神識虛空中不得出，隨后又與莫名其妙被嫣華埋土。

　螢雪是肯定找不到他了，安全是無比安全，但他出也出不去，只能等醒來。

　一等就是十數年，他親眼看著的神識虛空一點點改變，一點點擴大。

　“你……是阿淵？”南棠震驚非常。

　從未想過，那個藏整天膩在邊的黑霧，竟然是個男人？！

　但他為何能開口了？

　“魂神對魂神，我們之間當然可以對話。”

　他看出的疑，主解釋道。他們不止可以對話，還能看見他的半魂之。

　南棠抬眼，只看到半明的煙灰人形影子，像水墨畫的人，袍都似墨煙黑焰般向外不斷洇散，眉目鼻只有廓，屬于男人的凌厲線條倒很清晰……

　然而，他的廓莫名有些眼，南棠總覺得在哪里見過。

　未等問出口，他的聲音又起。

　“淵是我的字，我名夜燭。‘長淵夜燭，孤峰螢雪’的夜燭。”

　長淵夜燭，孤峰螢雪。

　這句話，南棠好像在哪里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