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萬婷人還沒走, 楊浩就找上門。

　萬婷沒好氣的一直沖他翻白眼，一直沒搭理他。

　一起長大的同學里面，孩兒都不屑楊浩的舉止, 也不止萬婷一個人這樣，楊浩干笑一聲進了門。

　店里地方不大，唐小麗讓楊浩跟萬婷拼桌子，萬婷更是白眼兒翻到飛起，楊浩干脆也懶得解釋，擺擺手示意唐小麗不用倒茶。

　唐小麗干脆直接問：“你不會不知道我們現在排你吧？”

　楊浩苦笑一聲, 了心口，表示他現在也不好過，一口苦水還沒地方吐呢。

　約兄弟們吃飯, 人家還笑話他有齊人之福, 這福氣他可消不起。

　跟想象中不一樣，楊浩也沒問劉斯，開口說的是另一件事兒：“花都有個養場是我朋友開的，之前看你不是在找蛋嘛，那個廠里的蛋便宜，價格也低，問你不興趣。”

　剛說蛋不好找, 楊浩就找上門來了。

　唐小麗本想拒絕，這都快到年關，茶葉蛋都有些不太想賣了, 但聽楊浩說便宜，又了心思, 在他對面坐下, 問道：“能有多便宜？”

　“價格你去了才能談啊。”

　那是真的便宜, 就連眼皮耷拉著的萬婷也興趣了，眼睛亮亮的瞧著楊浩。

　人都是這樣，跟自己切利益相關的時候，節得靠邊站。

　唐小麗問：“產量怎麼樣，比土蛋呢？”

　“廠里面的蛋大個兒，你看到就知道了，另外你要不要，吃著我瞧著不錯，多。”

　“比外面的價格呢？”

　“外面賣一塊，才七，價格差了遠了，殺來吃不錯。”流行幾年一個變化，就像這會兒的人砍砍膘（），吃還偏那種多的養。

　“你有空嗎最近，能帶我去養場看看嗎？”唐小麗高興的問，眼睛亮晶晶的，可不管土不土了，能吃，蛋也比土蛋要大一圈，同樣都是一個蛋，蛋能多20%到30%，要是按斤賣肯定不劃算，但是按個賣肯定是蛋劃算。

　“明天就有空。”楊浩說。

　約了楊浩第二天一起去養場。

　兩人都是騎的單車，唐小麗的車是唐爸的二八大綱，騎上去很費勁，楊浩盯著看了很久，有點無語的問：“你騎這個？”

　唐小麗笑笑：“我沒車，這是我爸的車。”

　劉斯有個很漂亮的“凰”，不帶杠子的，楊浩買的，騎車也是楊浩教的。

　可笨，學了很久才學會。

　楊浩看見這車，忍不住想到劉斯學騎自行車笨拙的模樣。

　唐小麗可靈活多了，一腳垮上去就吭哧吭哧。

　楊浩：“......”

　一路上唐小麗沒問他兩的事，但聽說楊浩訂婚了，恭喜了他幾句，反倒是楊浩自己開口：“我以為你會罵我。”

　“罵你做什麼？”唐小麗反倒是笑了：“你們要分要和也說明白了，總比別人吵到最后分手的強吧。”

　見多了談久了結不了婚的也就沒什麼覺了。

　楊浩嘆了口氣：“沒辦法。”

　唐小麗：“什麼沒辦法？”

　楊浩今天奇奇怪怪，一點都沒有當新郎的高興勁兒，又不說話了。

　兩人在場門口停下，楊浩找了門衛，把車停在車棚里，兩人一起進來，門衛以為是兩口子呢，沖楊浩打招呼的時候說：“你對象？”

　楊浩搖搖頭：“同學。”

　兩人停好車以后往廠里走，還刻意拉開了點距離。

　楊浩以為唐小麗會勸一勸他。

　邊所有人都勸他分手，他媽甚至說你要娶了這人以后不要進家里門，家里沒一個人站在他這邊，他去找劉斯，連劉斯都他走。

　他到底是哪里做錯了呢？

　后來老家來了人，婚事就跟談生意一樣就這樣定了下來，到現在楊浩自己都說不上是怎麼一回事，就連唐小麗也不勸他們和好了嗎？

　他是個爺們，想找個臺階下的。

　他跟那個人待在一起沒什麼共同話題，但是他媽喜歡這種聽話又好掌控的，他覺自己是給老媽娶了個老婆一樣。

　楊浩手進兜里，不好意思的沖唐小麗笑了笑。

　唐小麗說：“吧沒事兒，這里風大。”

　覺得楊浩不是萬婷說的那種負心漢，人其實蠻有風度的，但如果婚姻攥在爸媽手里，劉斯也很辛苦，所以分手不一定是壞事。

　楊浩跟下定決心了一樣，把煙塞回兜里，努力的忍著：“不了，戒了。”

　“唐小麗，你怎麼不罵我呢？”

　“你想我罵你？”唐小麗踩重了幾步，跟楊浩并排：“你跟劉斯不合適，不愿意待在家里，而你要找個保姆，你兩分開好的，以后會有自己的社會圈子，會有自己的家庭，也會生自己的孩子，帶自己的孩子心甘愿，可是你不能給別人帶娃。”

　楊浩的眼睛突然變紅。

　“在一起八年，八年，我以為也可以跟別人一樣，在家里相夫教子，我努力掙錢不就是為了讓過的舒坦點嘛。”所以才給買最時興的自行車，給買地都買不到的浪琴表，楊浩愿意對一個人好，也是竭盡全力的對。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想過的生活，和你想給的生活不是一種？”

　“唐小麗，我不懂，不我了嗎？”

　“你們男人是不是總喜歡混淆概念，你可是也不想給你帶妹妹，不想呆在家里，如果家庭主婦的生活是有價值的，為什麼你媽媽不自己辭職了帶兒？”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首先要學會自己，才能別人，楊浩我也勸你別找一個你超過自己的人，這樣很累的。”

　楊浩的一雙眼睛憋到更紅。

　當劉斯拒絕了他們家的要求，他母親給出來的評價，覺得這個孩子自私，毫不能夠為家庭付出，甚至把劉斯的行為，上升到一點都不楊浩的層面上。

　楊浩生氣媽媽這樣說劉斯，可更生氣找了劉斯好幾次，試圖好好通這件事，劉斯一點退讓的態度都沒有，堅決的表示自己絕對不可能離開現在的崗位，他也開始相信媽媽的話，覺得劉斯的態度就是不他的象征。

　可是，家務活真的有那麼好干嗎？

　家里換了十來個保姆，沒一個不被他媽抱怨的，有一個甚至被他媽說到哭了出來。

　家里瑣碎事多，有一個甚至自己甩了袖套說不干了，寧可鄉下種田，可在他媽里，家里就那麼點破事兒，還要花十塊錢請保姆，很不劃算的，那些農村人吃的又多，總不能不讓人吃飽吧。

　劉斯這樣生慣養長大的孩兒，能做這些嗎？

　或許他還要再想想以后的路要怎麼走。

　“唐小麗，你等等我，我煙再進去。”楊浩從口袋里頭掏出煙盒，點燃后狠狠的吸了幾口，最后跟誰較勁似的，腳踩在煙上：“走，咱們進去吧。”

　唐小麗撇撇：“......”不是說不了嗎？

　“這個蛋就是我們廠里的下的蛋，你可以對比對比土蛋，足足大了兩個個頭。”馮老板抱著一筐子蛋過來，里頭一個個白白胖胖的，都是廠里的下的。

　馮老板以前在北方養豬，被當地政府給打了，又跑來南方租了個廠房養，這邊的氣候比較好，冬天也不會凍死，今年氣候好沒上瘟，到年底廠子里有上千只，每天運出去的糞都有幾大車。

　另外一頭在建新廠房，明年夏之前，所有的都能進廠房里頭。

　楊浩是做雜糧生意認識的這個場的老板。

　倒雜糧給場賺上一筆，再給場牽個線賣蛋還能賺個提，楊浩這生意做的也是風生水起，難怪有錢給劉斯送浪琴。

　“蛋多錢一只，能穩定供貨嗎？”

　“淡季七分一個，從六月份夏到過完年這個月算淡季，旺季六分錢，看你一個月要多。”馮老板說。

　“我們店一天消耗大概是兩百個，一個月就是六千，如果銷量好的話會更多，你們還能再實惠一些嗎？”

　“是沒得再了，養風險大，多要在好的時候賺一點，你要是滿意我們可以送貨到店里，簽一年的合同包不漲價。”馮老板也是實在人。

　養場蓋起來，吃的都不說好一點的是玉米雜糧拌飼料，本其實不高。

　靠賣蛋，一千塊錢的本，能賣三千塊錢的蛋。

　但是要上瘟就要打水漂了。

　唐小麗一個月要六千個蛋，也就是四百多塊錢的收，對于現在的場來說算不上什麼大客戶，馮老板頓時有些失。

　不過做生意就是這樣，從小做起，一個客戶做好了會吸引更多的客戶過來，馮經理大方表示：“你要是可以簽一年，一個月能保量六千，一個月可以送你一只不低于十斤的。”

　喲呵，還有這意外收獲呢。

　回去的時候唐小麗又帶了幾只回去，場以后一周送一次蛋，送蛋的時候順便順一只，的價格比村里收來的土要便宜不，堪堪土的七價格，論質肯定比不上土香，可勝在能吃到，而且還不用票。

　即使是八十年代，城里各都是要票的，吃特別張。

　唐小麗拎著兩只回去的時候，唐爸圍著轉：“談的怎麼樣了？”

　聽唐小麗說完，又看了帶回來的蛋，唐爸高興的眉開眼笑：“好啊，那廠里多大呢，一個月能產六千個蛋？”

　那得多啊，想想就發財。

　一路來回唐小麗連水都沒來得及喝上一口，回來咕咚咚灌了一肚子的涼白開，囑咐唐爸道：“咱們店里也搞個不銹鋼大水壺，每天早上起來燒一鍋開水，放點涼白開，我剛才去廠里人家直接給我倒開水，又不是坐月子誰還一天到晚喝熱水。”

　坐到離開之前那水都沒放涼，都沒喝水。

　唐爸覺得話到邊又不說了，真是磨死人，圍著轉悠：“怎麼樣了呢？”

　怎麼還帶了回來。

　不過看著這就帶勁兒，連周圍開店的人都圍過來問“這麼多錢”。

　唐小麗慢悠悠的喝完水才開口：“蛋七分錢，個頭你看看比之前還大很多，比土也要便宜很多，以后我要是拿貨滿六千，場會額外一個月送個給我，我另外找場一周定一只，給咱們家改善伙食。”

　就在店里做，把經常幫忙那幾個來吃飯。

　二哥和其他人都經常幫忙，給點甜頭吃吃也是可以的。

　這蛋可真夠大的，有段時間很流行吃洋蛋。

　又大又便宜。

　場的洋蛋比土蛋單個重量多了至百分之三十，對于買的人來說也覺得劃算。

　蛋七分錢，那比以前還便宜了三分，按照這個進貨價格算，一天賣掉兩百個蛋，省出來的本就有六塊錢，一個月能省近二百！

　算完賬可把唐爸高興壞了。

　省下來的本，就等于是賺的。

　————

　很快就要過年。

　就算是韓學禮不想走，過完了小年也該回去了。

　這回韓學禮買的是火車票，惠東地區現在改幾個市，跟前世一樣韓學禮家所在的地方現在海城。

　領導人南下轉了一圈以后，海城也迅速發展起來，80年代初期就有了第一代的商品房，一天一個樣的變臉。

　臨走前唐小麗給他收拾東西。

　一件新短袖T恤，城里孩兒流行這個，換季便宜于是買了一件，是給韓學的，另外兩件款式老舊些的，是給韓大金跟陳雪華的，陳雪華的是過時的打折款。

　兩罐子麥，一罐子南山，麥自然是給老人的，卻是給韓學帶的，另外還有一些城里才能買得到的朱古力餅干，另外帶了些廉價的水果糖——這些是給村里頭的孩子們的。

　一般人家里有從大城市里回去的，孩子們也會上門討糖吃。

　“你回去也就是順便問問，看看能收多糧，主要是大米，其次就是玉米粒，我琢磨著楊浩今年要收很多雜糧，另外在老家給我找找，看看有沒有干活利索點的孩子，帶一個過來給我干活，人要踏實些能守店面，樓上可以給住，一個月四十塊到五十塊的工資吧，管吃住。”

　這段時間多虧韓學禮。

　白天幫忙看著店，晚上他還要寫稿子學習，想想幾十年以后干兼職的那些大學生，韓學禮也差不離是這樣了，使喚著免費的勞力，唐小麗也得空休息了一下，心心疼起男人來。

　“行，我知道了，收糧食的事我也會上心的。”韓學禮把那些東西都裝進包里，跟唐小麗再確認一次：“真不回來你？”

　他心還是想唐小麗回去，第一次不在一起過年。

　唐小麗看了一眼日歷本：“二月四號是除夕，除夕當天我再回吧，到時候跟你一起過來。”

　過年期間生意沒那麼好，干脆關個十天半個月的。

　韓學禮一下子就高興了起來，說話的語氣頓時就生起來：“我今年又拿到了一筆獎學金，到明年過年時會發，有一百多，過完年應該還有一筆稿費會到，到時候可能是掛號信寄過來，我直接讓出版社寄給你，你到時候給取一下，另外不要給我買服了，你自己也買幾好看點的，今天上午我還能幫你看會兒店，你出去逛逛。”

　他在學生中間，在男人中間，也算是有擔當的了。

　婚后手里頭都沒留過余錢。

　唐小麗笑笑：“萌萌你能帶的住嘛。”

　上次不在家，跟韓學禮兩個一起，哭了好久呢。

　韓學禮：“總是要試試嘛，不過就幾天功夫，我能哄得住。”

　唐小麗說：“我讓二哥給你搞個臥鋪車廂。”

　唐大虎就在站里，搞個位置還是容易的，一路鐵老大這麼牛氣，也是因為有各種特權，唐小麗小時候拿著家屬證到去玩，就沒有自己掏過車費，還能直接進臥鋪車廂，只要不占人家床位，在走廊上坐著也好，畢竟人，高中那會兒劉斯就跟著最遠跑到了湖南。

　到后來才有各種限定規定，比如廣鐵的職工只能坐廣鐵轄區。

　韓學禮面子薄，還是買了票的。

　這個時候唐爸抱著萌萌過來了，萌萌跟外公的很好，外公聽隋唐也跟講，什麼“單雄信三打尉遲恭”拉，瓦崗寨眾英雄的故事啦。

　萌萌也會學著收音機里面的人給人講故事。

　小家伙要回去了，唐爸還有些不舍得的，這段時間帶著了，萌萌總喜歡跟外公在一起，甜會哄人，話都說不全拍馬屁倒是一把好手，唐爸把萌萌放下來，就噠噠噠朝著爸爸跑去，誰都不要啦。

　嗐，小孩子真沒常興。

　上午唐小麗出去逛了一圈，給自己又買了一服，給韓學禮買了一件呢大，給唐爸唐媽各自買了一，至于幾個侄子，大一點的買了學習用品，小一些的就是零食玩。

　這幾個月下來掙得不，過年當然不能摳門了。

　也準備了給唐爸唐媽的紅包。

　下午韓學禮就走了。

　韓學禮一走，劉斯拎著行李箱搬了過來。

　本來說好韓學禮不在，讓劉斯幫忙帶著點萌萌的，結果連萌萌都回去了，劉斯偶爾過來店里幫個忙，有時候也去學校里頭轉轉。

　店里面越發的忙了起來，臨近年關從羊城火車站走的人太多了。

　有些是外地過來務工的，走之前還想帶點特產，見唐小麗店里有伊面橙這些，有些人甚至連伊面都要買幾包，要知道這些在當時都是好東西。

　人流量太大，東西都做不過來，唐小麗索把麻辣燙暫時給停掉了，茶葉蛋干脆多搞一些。

　伊面本來備貨是備到年后的，可到了臘月二十七，連伊面都賣完了，這個時候去找楊浩發現找不到人，真是哭笑不得。

　二十八起，唐小麗索把庫存的零食都搬出來。

　面包、小蛋糕，瓜子花生無一不歡迎。

　對于八十年代的人來說，手里頭富裕點，到的質沖擊太大，這會兒死存錢的人，只要能買到東西，即便是比市場價格稍微貴一點都愿意接。

　唐小麗忙的甚至連賬都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