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簡瑤問薄靳言：“你為什麼堅持要傅子遇來當法醫？他雖然是個醫湛的外科醫生，但終究不是法醫專業。局裡還有很多經驗富又專業的法醫。”

薄靳言答：“我不認識他們。”

簡瑤：“……太任了。”

不料，薄靳言又說：“我以前以為，以傅子遇的自信樂觀，時間會淡化一切。但事實證明，他的心裡有個坎兒，一直過不去。他必須真正面對那一切，否則永遠無法得到幸福。這在心理學上，做敏治療。”

簡瑤沉默了。

後來，就加了“欺糾纏”傅子遇來當法醫的陣營。

對此，傅子遇的反應是：“人結了婚，果然變得重輕友。”而後一笑置之。

他才不想當法醫呢。

……

他要救的是活人，而不是看著死人無能為力。

他這輩子都不會當法醫。

不過，比起傅子遇的消極抵抗，目前更令特案三人組關注的，是新調來的那名刑警，到底“”如何。

這天一早，薄靳言去市局局長辦公室裡開會。

寒暄了幾句，局長微笑問：“靳言，對於你們新調來的人選滿意嗎？”

薄靳言嚴謹地答：“簡曆暫時看不出，用過才能回答你這個問題。”

局長：“呵呵……”

局長並不喜歡跟薄靳言聊天，總有種聊不下去的覺。

其實薄靳言也有相同。兩人又簡單通了幾句，薄靳言起告辭，局長笑臉相送。

走出辦公室，薄靳言目不斜視朝前走。

沒走幾步，眼角餘忽然被刑警隊辦公區裡，一個人影吸引。

噢，這是……

“方青？”薄靳言大步流星地走過去，劈頭蓋臉地問，“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方青正和新的同事瞎扯閑篇兒呢，一抬頭看到他，笑了：“薄教授，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

旁邊有同事笑道：“薄教授，小方剛從地方上升調上來。因為他的過往功勳十分突出。”

方青對那人拱手說：“抬舉了。”

一抬頭，卻看到薄靳言一臉深思。

方青：“你過來辦事？”

薄靳言卻答非所問，喃喃自語：“我改變主意了。”轉又一陣風似的走回局長辦公室裡。

局長很意外：“你想要方青？為什麼？要知道我本來給你配的人，比方青資深得多，立過更多的功！”

薄靳言答：“我就要方青。我用過他，他很好用。”

“哦？怎麼說？是古城那樁案子？”

薄靳言點頭，答：“思維敏銳，膽大心細，意志堅定。一旦確定了偵查方向，他就會排除萬難走下去。他並不墨守規，而是非常靈活，甚至偶爾也能突破警察的規則，只為達到目標。他善良在心，強韌在外表。並且他的手非常好，以後需要和罪犯相搏的任務，就可以給他了。我可以用一個比喻——雖然局長你不一定能理解——他的上，有中國古典式英雄的風，這大概跟他的家庭和長環境有關。這個人，我要定了。”

——

方青坐了一會兒，就看到薄靳言從局長屋裡出來了，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走了。

就是這一眼，讓方青莫名有些不安。

靠，這個大齡稚教授，不會是要整出什麼么蛾子吧？

方青的預沒有錯，很快，局長就他進去了。

“去特案組？”方青瞪大眼睛。

“是的。”局長笑容可掬，“薄教授可是點名要你。這是別的刑警羨慕都羨慕不來。”滿以為方青會喜笑開，誰知這小子想了一下，斬釘截鐵地答：“不去！”

局長大意外：“為什麼？”

為什麼？

方青心扭了一下，還真不好意思開口。畢竟一個大老爺們兒為了個人，從古城追到北京，也不是什麼榮的事。

他這次申請調職，就是為了金曉哲。

所以申請的，不是專門負責破刑事案件的一大隊，而是相對清閑的、負責掃黃打非的大隊。雖然有時候也需要急出、晝伏夜出，但大多數時間，都能準點下班。

這樣，他就能經常去找金曉哲。

否則，誰特麼吃飽了撐著，不再古城那逍遙的老窩裡呆著，跑到北京這破地方來？

但去了特案組就不一樣了。他們負責的，是最窮兇極惡最艱難的案件，比誰都累。雖說這一點讓方青心裡發，但是他真的不想再次把老婆丟了。痛定思痛，於是拒絕。

“局長，我不去，我要留在掃黃打非組。”方青出特別誠懇堅定的笑容，“我的畢生志向就是掃黃打非！”

局長都懵了一下，然後臉霎時一沉：“去你的！方青，我還沒說你，局裡看好你很久了，可這次調職，為什麼申請到掃黃打非組？雖然不知道你在耍什麼小心思，但你是全省最優秀的刑警之一，你真以為我們會把你放到別的位置？做夢！”

——

特案組的第一次全員聚餐，是在一種稍微有點奇怪的氛圍中開始的。

這次聚餐是簡瑤召集的。覺得既然來了新同事，理應聚餐歡迎一下。而且據說……咳咳……某人還是被薄靳言“強要”來的。

安巖對此無所謂，只要有好料吃就行。

傅子遇覺得莫名其妙，他們聚餐就聚餐，為什麼要他一個外人參加。但是簡瑤甜啊，說咱們幾個也好久沒聚了。安巖你也，不是外人。新來的，跟我們也是一路人。

傅子遇這人一向好說話，不知怎麼的就答應了。

至於方青……

雖說對於薄靳言的“強取豪奪”略不爽，但他心，其實也有點被特案組的工作容勾引。而且他格雖然直爽，但也足夠世故圓，既然都被調過來了，那就好好混唄。金曉哲……再想盡一切辦法追。

所以，在魚火鍋店裡，眾人落座。薄靳言和安巖面淡定，簡瑤前後張羅，倒是傅子遇和方青言笑晏晏，聊了起來。

“您怎麼稱呼？”方青問。

傅子遇熱地手：“我傅子遇，是一名醫生。”

方青恍然：“原來您是組裡的法醫。”

傅子遇：“不是。”

薄靳言微笑抬頭：“很快就是了。”

傅子遇：“滾蛋。”

安巖轉頭：“稚。嫂子，再給我點盤紅薯片，甜一點的。”

簡瑤：“哦，好啊。”

火鍋很快端了上來。

薄靳言、簡瑤和傅子遇本來都是吃東西很矜持的人，哪怕是吃魚，薄靳言也是吃的儀態萬千、不不慢——雖然他一次可以幹掉一整條。

但多了安巖和方青，吃飯的節奏突變了！方青是鐵打的刑警，吃飯向來囫圇吞棗，加上今天飯桌上又沒人陪他喝酒，他低著頭，“唰唰唰”幾筷子就夾了一滿碗。過了一會兒，又是一滿碗幹掉。

安巖一看，急了，他想吃的好料都被方青給夾沒了。於是幾天沒好好吃飯的宅男青年也開始全面開火，一個大火鍋裡，就看到他倆的筷子，你來我往。

突然間，低頭剔魚刺的薄靳言察覺了，臉一沉：“我剛丟下去的兩片魚呢？”

沒人回答他。別說兩片魚了，兩盤魚都不知道進了誰的肚子裡。

傅子遇忍著笑，慢條斯理吃著鍋裡沒人顧的白菜。簡瑤也笑著拍拍薄靳言的肩：“我再給你點一條嘛。”

“不。”薄靳言冷冷道，“單獨給我一口鍋。”

……

這頓飯，不知道為什麼，吃得好撐。

鍋撤下去了，大家都坐在沙發上……休息。簡瑤肚子，心想要是組裡以後吃飯，都是這種氛圍，不發胖才怪。

傅子遇去要了壺茶過來，大家慢慢喝著茶，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薄靳言問方青：“為什麼想來北京？”

方青笑笑答：“私人原因。”

傅子遇認真地說：“聽說方青是資深刑警，來擔任你們副組長，這樣好的，靳言你們這個組，功能才完整。”

薄靳言微微一笑：“正是。”

方青似笑非笑，安巖和簡瑤卻真心實意地都笑了。

“明天就是周末了，方青你好好休息一下，下周一再來辦公室吧。”簡瑤說，“在北京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隨時給我們打電話。”

方青笑著點頭：“謝謝。”

安巖忽然從口袋裡出幾張券，放在桌上：“組長和嫂子請吃火鍋，我請別的。”

“這是什麼？”簡瑤拿起一張。

安巖答：“北京藍草莓國際漫節的場券。”

薄靳言：“呵……”

傅子遇：“咳……小安，這是好東西。不過你知道，我這種單老男人，就不去了。我對漫興趣不大。”

安巖看向簡瑤，簡瑤則看向薄靳言。薄靳言角一勾，剛要說話，安巖突然開口：“漫節裡會有很多浪漫好玩的場景，適合去玩。否則呢，你們這周末又打算去哪裡約會？停房還是監獄？”

這個問題太心了，薄靳言還沒說話，簡瑤一把抓起票放進口袋裡：“謝謝安巖，我們去，我們一定去。”

薄靳言：“……”到底被簡瑤在桌下抓住了手，還用小指甲輕輕掐了一下，於是沒說話，屈服了。

大家都看向方青。

方青從口袋裡出支煙，在手指間把玩著，笑了：“謝了，我不去了，我有事。”

什麼漫節？真是小兒科。

聽聞這周末新晉影後金曉哲，會在京郊拍戲。

他要去探班。

——

特案組的首次聚餐，終於在一片愉悅的氣氛中結束了。

華燈初上時，大夥兒散了。安巖搭薄靳言的車回去，方青要自己坐公車轉一圈北京城。最後只餘傅子遇一個，沿燈火闌珊的環路，開車回家。

不過，這樣清閑的周末，還真是無聊啊。他轉頭往一條商業街去了。

這條商業街離他家不遠，人很多，也很熱鬧。他把車停好，就沿著路燈明亮的人行道，慢慢朝前走。

……

或許真的應該考慮一下薄靳言的提議，改行去做個法醫？

這荒謬的念頭閃進腦海裡，他自己先笑了。

……

一家家的店鋪，金碧輝煌，燈璀璨。他自玻璃櫥窗外走過，眼睛看著各，這世間繁華歡樂的，卻又好像什麼都沒看進眼裡。

就是這樣的人生麼？

一切圓滿，卻總是悵然若失。

總是愉悅，卻不會大悲，也不再會大喜。

他自嘲地笑笑，大概是過得太平順幸福了吧，才會像個頭小子似的，為賦新詞強說愁啊。

不知不覺，走到一家裝店外，他心溫暖地停步。

這曾經是韓雨濛最喜歡的牌子。風格時尚又清雅。

傅子遇的視線自那些漂亮服上掃過，最後，落在店裡試間門口。

一個人站在那裡。

背對著他，穿著一條水藍的新子，黑發如瀑，如雪。那樣細的腰，那樣飽滿玲瓏的曲線。傅子遇仿佛忽然回到了多年前，他就是這樣站在後，看著韓雨濛在鏡前試服。同樣姣好的材，同樣人的發。只是那時候，雨濛喜歡的是更的紅。

傅子遇不知怎麼的，看得有些失神了。

過了一會兒，那人轉過臉來，低頭繼續在貨架上挑選。

傅子遇看著，沒有。

仿佛有一道白，在這寂靜而麗的夜裡，朝他無地劈過來。他的腦子裡突然變得一片空白，眼睛裡只剩下人清晰、麗而悉的側臉。

……

人並未察覺窗外人的凝視。

可傅子遇看了很久，然後抬起手，擋住自己的臉，眼淚已從指掉下來。

是你嗎，雨濛？

是你，終於回來了？

知不知道我已等了多久。

等待我這輩子永遠不可能等來的奇跡，出現的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