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跑進衛生院，石頭聽到了姆媽凄厲的哭聲。

“我爹怎麼啦？”石頭沖著方桂枝大吼。

方桂枝大聲哭了出來，蹲在地上走不了。

石頭扔下方桂枝朝人群當中進去，只見父親躺在擔架上模糊，肚子上有個大窟窿腸子都流出來了。姆媽撲在擔架邊哀號不止。

“醫生，救救我父親。”石頭開人群沖著幾個穿白大褂的人哀求。

“抬回去吧，已經沒氣了。”一個醫生說。

“我父親不會死的，不會的。”石頭拉住醫生不放。

“肝臟破裂，心臟出，神仙也無能為力。”醫生搖搖頭。

石頭覺天塌下來了，一向引以為傲的父母說沒就沒了，他不敢相信，跟姆媽一起跪在擔架前大哭，好像能把父親哭回來似的。姆媽哭著哭著暈過去了，石頭嚇得尖。有個護士石頭把姆媽抱到急診室去。

護士來醫生開了藥，給姆媽打了一針。姆媽悠悠醒來，卻跟死了差不多，一雙原本迷人清亮的眼睛一點活氣都沒了。石頭，也沒反應。

傍晚時分，村子里來了很多人，把石頭父親抬回了家。

石頭把姆媽從衛生院背回來。姆媽看到父親的又是大哭，斷斷續續哭了一夜。

方桂枝找了幾個本家長輩商議出喪事宜。石頭一直守著姆媽，父親走了，他不想姆媽再出意外。等緒稍微平息下來，石頭問父親出了什麼事。姆媽痛苦地搖著頭，說自己害死了他，也想死。石頭不敢再問，猜測父親的死跟母親辱有關。

石頭從方桂枝家拿了把大斧頭，悄悄從后門出來，直奔大隊書記家去，他要報仇雪恨。剛剛走出院子，著了張三嬸。張三嬸哭得滿臉是淚，問石頭去哪里。石頭怕攔著自己，說去打點老酒。

張三嬸看到石頭背后的大斧頭，曉得他去大隊書記家慌忙把他攔住。

“三嬸，讓我去，他們太欺負人了。”石頭說。

“石頭，你犯傻呀！那是秀家。”張三嬸說。

“我不管，家害死我爹，我讓他們償命。”石頭說。

張三嬸搖搖頭，說石頭父親的死跟大隊書記家沒關系，他在路上被一頭發瘋的牛挑了，腸子流了一地，當場就死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石頭簡直不敢相信，父親做貨郎之前還做過剝牛客，不知宰過多強壯的大黃牛，卻不明不白死在一頭瘋牛的尖角上。

這難道是宿命嗎？石頭不信命，可命運的蹊蹺讓他驚恐。

方桂枝出來找人，見張三嬸攔著石頭，趕跑過來。

“石頭，快把斧頭給我。”方桂枝說。

石頭有些怕方桂枝，僵持了片刻把斧頭給。張三嬸問石頭父親的壽穿好沒有。方桂枝說沒人敢穿。

“我去吧，你給我搭個手。”張三嬸說。

方桂枝把石頭勸回屋里，過去跟張三嬸一起為石頭父親穿壽。

三天后，石頭父親下葬了。石頭和姆媽送葬回來，覺屋里空了一大片，原本融洽甜的日子一下子罩上一層灰塵。姆媽整日陷在自責中，總是說自己害死丈夫。石頭總覺得罪魁禍首是秀娘。秀娘不說話，父親不去家理論，就不會被瘋牛挑了。

楊老師見石頭好幾天沒來上課，晚飯后騎著車子過來家訪。

石頭把給楊老師搬了張凳子，讓坐在院子里。姆媽聽到老師來了，掙扎著從床上起來，石頭去給楊老師泡桂花茶。

石頭給楊老師泡了一杯白糖腌制的桂花茶，直說香。

“楊老師，石頭給你添了不麻煩吧，他從小就鬧。”姆媽說。

“石頭很聰明的，只要肯學，能考個好學校，將來有出息。”楊老師說。

“楊老師，石頭給你了。他爹去了，我……我可能也在不長久了。”姆媽說。

楊老師被托孤的架勢嚇住了，抬眼看石頭。石頭說姆媽最近神恍惚，不過還好。

“石頭，明天回來上課吧。家里有困難跟我說。”楊老師把一些錢塞到石頭手里。

石頭沒有要。楊老師有些生氣。

“我家還有錢。”石頭說。

“這是我的心意，別讓你姆媽看見。”楊老師說。

石頭只得收了下來，這是他第二次拿楊老師的錢。楊老師的錢跟別人的錢不一樣，收拾得整整齊齊，沒有折角，還有一香味兒。石頭舍不得花掉。

“石頭，你送楊老師回去吧，天快黑了，路上小心些。”姆媽說。

石頭把楊老師送到村口，楊老師執意騎自行車走。騎了一段路，倒在地，膝蓋磕破了，痛得直皺眉頭。石頭看到楊老師倒下去，趕跑過去。

“石頭，我痛得厲害。”楊老師說。

石頭把楊老師抱起來，坐在路邊的條石上，他跳下水采了些草藥放在手心糊糊在楊老師的膝蓋上。楊老師的疼痛緩解了，可不能走路。

“楊老師，我背你回去吧。”石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