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番近似玩笑的話令漿水院的姑娘們都忍不住唏噓。

“趙清，看來你是比較喜歡丫頭咯？”

“那倒也不是，只是彩蝶現在份特殊，你們都知道嘛。”說完，他還沖們拋了個眼。

孩子們被他逗得捂著暗笑。

若是彩蝶聽到了這樣的話，心里肯定不舒服。但這卻也是事實——雖然伺候的主子是二爺寵的綠喜姑娘，但在外難免讓人說些風涼話。再加上最近河氏鬧得厲害，二爺為著綠喜姑娘差點和撕破臉皮，風言風語多了，彩蝶也不敢出去見人。

趙清這麼說自有他的道理，雖說開玩笑的分居多，可他是個看事十分明白的局外人。對于彩蝶和丫頭，說實話，他更喜歡丫頭這種無無求的，這種格正是他所缺的——在大是大非面前，要他完全放下太難了。

他看人看得不多，以前會看表面，但自從落魄之后，嘗遍了人冷暖，他才知曉什麼人值得深，什麼人只能逢場作戲。

彩蝶這個孩兒雖則和丫頭一樣出貧寒，但他明顯能從的言談和格中看出的不甘，對生活或是境遇都不甘。這種不甘如果一直被生活所迫，終有一天會忍不住做出極端的事。

善與惡，有時不過也是一瞬間的念頭。

他們聊得正歡，管事兒的忽然叉著腰一臉兇惡地走過來。

“趙清！”

這一聲吼，所有說話的孩子們都自覺噤了聲。

“怎麼了？”趙清不不慢地應道。

看他一副面無表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才是主子，過來吼他的管事兒只不過是個低他一等卻又作威作福的下人。

“你怎麼這麼多事兒！？”管事兒氣得脯上下起伏。

為著坐好這個管事兒的位置，每天都提心吊膽的，容易嗎？！

“又怎麼了？”他挑了挑眉：“該不會那位大爺又煩您找我了是吧？”

他這話似乎中了管事兒的痛，只見臉變得更加難看，原本看起來兇神惡煞一般的臉，如今更加恐怖了。孩子們一個個花容失，大膽一點的，還小聲勸趙清不要踩到管事兒的雷點。

“怕什麼啊？就是雷聲大雨點小，這種人是不敢做什麼壞事兒的，吠犬不咬人，沒聽過嗎？”

他這樣一說，姑娘們又捂著“吃吃”笑起來。

那位管事兒也不知聽到他的話沒，反正一年四季天天板著一張苦瓜臉，除了在主子面前諂地笑，估計也沒人見真正笑過。這樣的人趙清從來不怕，也從來瞧不上眼。

果真如他所說的那樣，管事兒就是大罵了他一頓，然后氣呼呼地又轉走了。只說一句“大爺在外面等你”，別的正經話一句也沒和他說。

趙清樂得清閑，于是笑著和后的姑娘們一一揮手作別，還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惹得姑娘們笑個不停。

出了漿水院，只見那位材高大的陸家大爺，此刻手里正拿著一盒疑似糕點的東西，一臉不耐煩地等著自己。

“怎麼了，大爺，找我這個無名小卒又有什麼事？”

他這嘲諷的語調令陸元風眉心的褶皺擰得更深：“如果不是丫頭拜托我，我也不會來找你！”

“哦？是嗎？”他頗有些想笑——看來這脾氣耿直的大爺還真是不起玩笑，于是，他只好收起一貫隨意輕浮的調調認真看著他：“丫頭帶什麼來了？”

“拿著。”他魯地將盒子遞給他。

趙清接過，然后滿臉好奇地打開，發現里面裝著一塊不算特別致的糕點，甚至連不太好看。

“這是……”

“丫頭親自做的，桂花糕。”他說得很不愿。

“哦，丫頭親自做的啊……”他看他臉不好，不又起了戲弄之心。

“不知道好不好吃呢？不過不好吃我也會全部吃完的，怎麼，沒有給大爺你做嗎？”

陸元風一聽這話，本來就很心塞，現在更是恨不得不顧一切調頭就走。

不過這事兒他是答應了丫頭的，沒理由因為他兩三句話的挑撥就忍不住發脾氣。想到丫頭的話，陸大俠咬牙忍了忍。

“哎，真可惜，也是，丫頭和我關系比較好嘛。”他一邊說著，一邊拿出桂花糕大口大口地吃下。

“那我走了。”

“哎，等一下。”趙清住轉要走的陸元風，他吞了一口桂花糕，語氣含糊不清：“唔，雖然賣相不好，但還是好吃的，不愧是丫頭……我說你也別想多了，知道丫頭為什麼要給我做桂花糕麼？因為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有時候未免也太怕欠下人了，所以才會連我送糕點這種小事也放在心上。”

陸元風頓了頓，隨即停在原地一不。

趙清說的話很有道理，丫頭很怕欠人人，小小一件事都會時刻記掛著，就不要說救命之恩了。

“我說陸大爺啊，你對的救命之恩呢，用好了，是件好事，用得不好，那就適得其反了，你明百我說的什麼意思吧？”

在看人看事這方面上，趙清的眼比之丫頭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早看出這位陸家大爺對丫頭有著不一般的心思，但他不得不承認，無論是陸大爺還是丫頭，在事上都是神經的人。得虧他趙清有耐心，還看不慣他們這樣拖著，所以才有心提點他們當中的其中一人。

大爺也好丫頭也好，只要有一個開竅了，這份就有得商量。畢竟丫頭雖然出低微，但陸元風也只是個名義上的大爺，真正阻止他們的不是世俗制度，而是兩人彼此之間的心意。

趙清覺得，把丫頭給陸元風這樣的人也好，若是嫁個同樣份的男人，趙清會覺得掉了的價，若是嫁給大戶人家做妾或為婢，他就更加看不過去了。

也不知陸元風有沒有把他這番話放在心上，看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趙清默默地在心里嘆了口氣——他什麼時候閑得管起這些事兒來了？回去一定告訴趙大，他真是閑得發慌了。

想到趙大，他忽然不想就這麼回漿水院，難得出來一趟，他可不愿剛待一會兒就回去那臭婆娘的氣！偶爾溜個號也好，反正這種事兒他趙清也沒干了，說起來還算駕輕就。

這麼一想，他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其他人的視線，沿著鵝卵石鋪就的小道走向靠近后花園的大廚房。

半途聽見有人經過，他藏在小道其中一旁的樹林當中。

“哎，你說二爺為什麼要將那個玉枕放在大廳里啊？”

“那是什麼寶貝？”

“誰知道啊？聽說是從集市中淘回來的，才花了二百兩銀子！”

“二百兩？那還不貴嗎？”

“不貴不貴，還便宜了呢，原來你知道值多錢麼？”

“多？”

“一千五百兩！”

“這麼貴！”

“嗯，聽說是什麼和田玉做的，誰知道呢，大戶人家才把玩得起的古董……”

……

聽著們漸行漸遠的腳步聲，趙清舒了口氣。回想起們的對話，他有種怪異的悉，但管他那麼多呢，現在最要的是填飽自己挑剔的肚子。

到了廚房后門，趙清隨地拾起一顆石子敲了三下——這是他和趙大來往得暗號，一般他聽到這樣的聲音就知道要拿東西出來了。

果然，沒一會兒，趙大懷揣著一些致的小糕點從后門出來。

“怎麼這麼久！”他有些抱怨。

趙大了額上的汗水，頗有點無奈：“我還在忙。”

“就你忙呢，我不也忙？”他斜了他一眼，隨即快速搶過趙大手里的糕點。

“你又從漿水院出來了？”

“呸！什麼話，我是明正大地出來！”

趙大的眼神多了幾分責怪：“趙清，你這樣不好，要是被發現了，責罰你是小事，萬一……”

“萬一什麼呢，不會有這個萬一，你就放心吧！”他拍拍對方的脯，然后沒心沒肺地大口吃著趙大給他的東西。

“……”

“你回去吧，我吃完就走，不會妨礙你的！”

趙大看了他一眼，猶豫半晌，轉走。

趙清忽然瞪大眼睛，一臉惶然地住了他：“趙大！”

“怎麼了？”他轉過，發現他臉白得嚇人。

趙大連忙跑到他面前，以為他噎著了，連忙拍了拍他的后背被他順氣兒。

“噎著了？你吃東西不要太急……”

“不……不是……”趙清整個人愣著，神是難得一見的驚慌。

自那件事之后，趙大第一次見他如此慌張。他不知道怎麼安他，于是將他拖到一個比較蔽的地方，小聲問他：“究竟怎麼了？”

“你……”趙清咽了口唾沫，說話時都在抖：“你可還記得……”

“記得什麼？”

“以前家中有一個……”他說著說著，連聲音都哽咽起來，雙眼赤紅如火，仿佛隨時都會哭出來：“有一個價值不菲的和田玉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