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姐都大哭了一場，然後收斂了大伯的骨。

我記得大伯的囑托，閉著眼睛，把他後背的整塊皮剝了下來，然後把那塊皮卷起來，放進了一個竹筒裡。

之後，我拿斧子劈下了山神廟的供桌桌面，和一塊檀木香案補補釘釘，做了個囫圇棺材，然後收斂了大伯的骨，和大娘的棺材一起，合葬在了山神廟後面的一棵大柳樹下。

等到一切忙活完，我問我姐，下一步的打算。

我姐只說，還要回到那妖仙邊，畢竟的命，還在那妖仙手裡，再往後，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而且這番回去後，因為之前從那秦先生手裡截下我的事兒，怕是要些責罰，所以現在就要馬不停蹄的趕回去，在秦先生告狀之前，先同那妖仙解釋。

我拿著挖土的鏟子，看著姐離去的背影，長歎了口氣。

每一次和的見面，都是如此短暫匆忙，沒法多說上幾句話。

不過，我也能覺的到，我姐也在刻意躲著我。

我們是親無間的姐弟，可現在卻是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

我食飯湯，啖人。

我的同類沐浴，的同類躲進黑夜。

說不定，未來的某天，為了守護村子，我還要和兵戎相見。

我歎了口氣，不再去多想這些，丟掉手裡的鏟子，回了村。

我進了村，從村口走到我們家的路上，一路看見村裡死氣沉沉的，所有的村人，都是無打采，面『』蠟黃。

我手捂住口鼻，覺自從進了村，我的口也有些悶，村裡彌漫的瘴氣太重了，這樣下去，疫災怕是真的要徹底肆，讓我們村死上好多人。

我回到家後，只看見小惜月和我爸媽，其他的人都不在。

“我哥他們，去尋找塔山的風水眼了。”小惜月說。

我眉『』一抖，問尋找風水眼做什麼？

“我也不太清楚，九叔說只要能找到那風水眼，而且風水眼裡還有什麼氣……嗯，我忘了他說的是什麼氣……”小惜月敲著的小腦袋瓜，苦思冥想著，可就是想不起來。

“生氣？”我問。

“對，就是這個！九叔說，只要風水眼裡有生氣，就能救你們全村人的命。”

小惜月拍手。

我點了點頭，九叔果然是恢奇多聞，這確實是個好辦法！

按照《周易》的風水理論，氣是一個很普遍的概念，有生氣、瘴氣、氣、氣、土氣等等。

給我們村帶來災禍的，是瘴氣，《老子》雲:“萬負而抱，沖氣以為和。”

氣於氣對沖，瘴氣與生氣對沖，找到了風水眼，毀了氣脈，放出生氣，便是能沖散瘴氣，阻止村子即將蔓延的疫災。

我讓小惜月和我一起出門，去把小神槍他們回來。

“不用費心思的到去找，我知道塔山的風水眼確切位置在哪兒。”我說。

“你知道？大海你還通曉尋龍點『』的堪輿？”小惜月驚訝道。

我搖頭，我對風水是有一些了解，可也就是為了學星命，臨時抱佛腳啃過了兩本風水理論書，一本是被譽為“群經之首，大道之源”的《易經》，一本是被正統風水學視為旁門左道的，明代蔣平階所著的《水龍經》。

這兩本書，我還都是淺嘗輒止，若是去觀風水，略的氣還行，準的尋龍點『』，找到風水眼，我是沒有那個本事的。

但是，村裡有人有那個本事，雖然他已經去世了。

那便是塔山村三大神騙子之一，看地瞧宅王大耳朵。

有一回，村裡幾個風水好者，在談論我們村的風水眼究竟在哪兒，有人說在老墳地南邊的狗牙坡，因為村裡頭號富戶孫大炮家的祖墳在那兒。

有人說在塔山半山腰的那棵千年柏樹下面，不然為何那柏樹能生長千年不枯死？肯定是樹下便是風水眼，生氣源源不斷！

王大耳朵聽了他們的話，不屑的笑了聲，說一群半吊子。

“山因仙而得名，村圍山而修建，仙在哪兒，風水眼就在哪兒。”

當時，王大耳朵丟下這句高深莫測的話之後，便是離開了。

事後，我仔細琢磨了王大耳朵的話，山的名，村的名。

塔山為什麼塔山？

我們村為什麼塔山村？

一切不都是圍繞這個“塔”字嗎？

一開始，我還不確定，因為塔山上的那座塔，已經荒廢多年，而且名為“鎮妖塔”，傳說下面鎮的是妖，不是仙，有妖氣，沒有仙氣。

但是有一天，我上山去轉悠，遠遠的見，山間的霧氣，全都朝著那座塔聚攏，似有嵐形，塔山上的所有山泉溪流，也都在那附近匯。

《易經》曰:“觀形氣而知龍『』。”

《水龍經》的理論，也是以山間水泉匯之為龍眼。

因此，我才是確定了整個塔山風水眼的位置，一定就在那座“鎮妖塔”下。

小惜月聽完後，對我高高的豎起大拇指，表示贊賞。

直接確定了風水眼的詳細位置所在，便是能節省相當多的時間。

之後，我們尋到了小神槍他們，回家整頓了一番，就向著鎮妖塔出發了。

鎮妖塔在塔山的腹地深，據說始建於遼金時代，乃是一座磚結構的實心花塔，因為位置偏遠，又沒有什麼使用價值，基本上早就被忘在了山坳老林裡，無人問津，就連從小在塔山村長大的我，也是一次都沒有去親眼瞧過那座塔。

九叔拿著柴刀，砍斷他面前的一株藤蔓，問我:“塔是佛家的建築，一般只有兩個作用，當墳塚埋葬佛舍利，或者當塔廟鎮邪，這鎮妖塔，顧名思義也知道是後一種，可塔下鎮的又是哪一路妖怪？”

我搖頭，表示我也不太清楚。

“咱們如果去到後，毀了地脈放出生氣，會不會把那被鎮的妖怪也放出來？”老小孩問。

“你多慮了，什麼妖怪，被鎮了一千多年，早就已經是灰飛煙滅了。”小神槍不屑的說。

這時，我們穿越過一片松樹林，又踏過一道山澗，可算是見了那鎮妖塔的廓。

“快要到了，加快行進速度。”我說。

再過了一個小時，我們終於來到了那鎮妖塔近前，仰頭去看，經過近千載的風雨殘蝕，古塔卻依舊雄姿屹然，全塔呈八角形，有十九級簷磚塔。

第一層塔雕八角亭，當底座，無特殊含義，每角有圓柱一，將塔隔八面，往上的十八層，每一層都是各雕著一種人頭的怪浮雕圖案。

“奇了怪了，這分明不是鎮妖塔。”九叔一臉的驚愕。

“啊？”我詫異的看著九叔。

“這甚至都不是佛家的塔廟，而是薩滿教的十八層巫塔，底座上的十八層上各刻著的浮雕，便是薩滿傳說中的十八神。”九叔說。

我搖了搖頭，表示九叔在說笑，薩滿教不是蒙那邊，穿的花裡胡哨跳大神的家夥們嗎？

怎麼會在中原地大山的深，存在著一座薩滿巫塔？

完全驢不對馬。

“這就好比是在新疆的沙漠裡走著，突然看見了一座南海沿岸漁民們所供奉的媽祖廟，突兀到姥姥家了！”老小孩咧著調侃道。

“一千年以前的事兒了，誰說的清？”九叔搖頭。

這時，小惜月說了一句:“九叔，我數了這塔，除了底座，分明是十九層啊！”

我們這才是一起抬頭往上看，發現確實如小惜月所說，最上面還有一層。

“最上面那層，好像雕的也有東西。”小惜月說。

九叔信誓旦旦的搖頭，說肯定是不可能雕東西了，有什麼玩意兒，能淩駕於十八神之上？也就只有蒙古族的最高信仰，所謂的“長生天”了。

長生天就是我們漢人所說的“老天爺”，是沒有形象的東西，那就應該在最高一層留白，什麼都不雕。

小惜月和九叔爭執不下，小惜月說九叔老眼昏花，於是便讓眼神銳利的小神槍去看。

“好像確實雕的有東西，是……”小神槍瞇著眼。

陡然，小神槍的眼睛瞪大了。

“是……三只眼睛。”

我的心裡一咯噔，想起了何老太公說過的，來我們村的那絕世兇，也就是秦先生和我姐供奉的所謂妖仙，乃是有著三只眼睛五條尾的人。

而且，這個時候，我又發現了一件無比蹊蹺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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