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姻緣 040、去看戲

次日，冬暖故依舊在天矇矇亮時起了，並非是難眠，而是有事要做。

然睡在旁屋的那個男人，似乎總是在天還未亮時便起了，當冬暖故走到後院想打些水來洗臉時，小院裡的廚房煙囪上已有炊煙飄出，廚房裡點著燈，過薄薄的窗紙還能約看見廚房裡司季夏的影。

當冬暖故正往廚房走去時，司季夏走了出來，見著冬暖故似怔了怔，有那麼一瞬間冬暖故覺得他就要轉重新回到廚房裡，因爲此刻他肩上沒有披斗篷，他那空的右邊袖管將他的殘缺曝無疑，想來是他沒有想到冬暖故會這麼早起且還會到這後院來的緣故，是以他沒有披上斗篷，然他終是沒有轉回去，而是語氣極爲僵道：“阿暖姑娘起了？可是來打水？稍待，我給阿暖姑娘提到屋裡去。”

司季夏說話時並未看冬暖故，而是走到屋子外的轉角，躬去揀柴禾，因爲他只有一條胳膊，是以他只能先蹲在地上，將柴禾先堆放在他上，堆好後才用他唯一的手臂去抱起堆在上的柴禾，卻在他將手臂彎到上的柴堆下時，一雙纖細的手臂突然進他的視線，先他一步抱起了他堆在上的柴禾，替他將柴禾抱進了廚房裡，放在了竈臺旁。

竈膛分兩，一個上邊燒著水，因爲冬暖故聽到了咕嘟咕嘟的水聲，一個則是熬著粥，因爲厚重木製鍋蓋半掀開正搭在鍋邊上，冬暖故能清楚地看到鍋裡已經開了花的米粒，司季夏跟在後走了進來，率先做的事是拿過搭在凳子上的斗篷披到上，繫好繫帶。

而司季夏在系斗篷時冬暖故已徑自拿過倒扣在水缸上的木瓢將鍋裡的熱水舀進從屋裡拿來的銅盆，是以當司季夏繫好斗篷轉過時，已經捧起銅盆要走出廚房了。

有兩隻健全完好的手，是以不需要用到那隻放在竈臺最裡側角落的銅壺，也不需要多走一趟提了熱水又提涼水，只需把的銅盆從屋裡拿到廚房來，兌好了水溫再捧回去就是，司季夏沒有說什麼，由去了。

冬暖故端著銅盆離開後，司季夏開始將鍋裡的粥盛出來，當他正準備將冬暖故的早飯放到食盒裡時，冬暖故梳理整齊地重新回到了廚房裡，也不管司季夏什麼反應，兀自將他手邊的食盒拿開，放到了一旁的櫃子上，隨後爲他及自己各盛了一碗粥，放一碗到司季夏面前，這才坐了下來，擡頭對司季夏微微一笑。

司季夏卻是遲遲未坐下，冬暖故則是一直看著他，隨之只見他端起冬暖故盛給他的那一碗粥，匆匆道一聲“我去前邊吃”便匆匆走出了廚房。

他連筷子都沒有拿，他始終不願與共桌。

冬暖故沒有將他追回來，只是拿起了筷子，靜靜地吃著自己的。

冬暖故吃過早飯後就坐在小樓的廊下看司季夏照料院中的植，看他那像照顧孩子般細心的模樣，看他每一個不便的作，看著看著，心裡忽然有一種覺，這個男人，沒什麼不好，不過是了一條胳膊而已，可這又何妨，會照顧生活上瑣事的男人，他是第一個。

一個時辰後，司季夏終於從那滿院綠中走出，在小樓前桂樹下放著的木桶裡洗了手，當他重新站起時，他的面前多了一隻茶盞——冬暖故正將一杯還冒著熱氣的熱茶遞給他。

司季夏的心在那一刻晃了晃，只飛快地看了一眼眼角盈著淺淺笑意的冬暖故，接過了遞來的茶盞，不自在地道了聲“謝謝”，便捧著那盞茶走回了他那屋。

當他再從屋裡出來時，他換了一領乾淨卻已然很是陳舊的深灰斗篷，見著冬暖故還站在桂樹下，不由道：“天冷，阿暖姑娘回屋坐吧，我到小王爺的浮院去一趟。”

誰知冬暖故卻是搖了搖頭，非但不回屋，反是走到了他側，與他一齊往月門的方向走，這使得司季夏停下腳步看，冬暖故則是拉住了他的斗篷，一副他去哪兒便要去哪兒的模樣。

今兒早起爲的可就是這個，若不去看看那邊正上演的好戲豈非太對不起自己。

司季夏卻是微微搖頭，“那兒並非是什麼好地方。”

冬暖故還是不鬆手，司季夏將目在瞳眸上定了定，似想看穿什麼一般，終是淡淡道：“阿暖姑娘想去便一道去吧，不過要跟我就是。”

冬暖故笑著點了點頭，那微彎的眉眼令司季夏只覺自己心跳得有些快，不敢多瞧，帶著往月門外去了。

司季夏的寂藥位於王府的東北角，司空明的浮院及府中各大小院子皆在王府的西北角，又因羿王府佔地頗廣，加之府裡廊腰縵回，是以從司季夏的寂藥走到司空明的浮院要足足走上大半個時辰，而從寂藥一路走來，所見之人神皆小心翼翼，亦聽不到平日裡喜歡嚼舌的婢子們的竊竊私語，全是低著頭小心地走著路，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氣氛詭異得，好似這府裡出了什麼大事一般，而且越往浮院的方向去，婢子家丁的腳步就愈是匆匆，臉上神也愈是張小心。

而愈是如此，冬暖故眼底的笑意就愈濃，看來好戲早已開始。

再沒人去理會司季夏與冬暖故，司季夏在浮院的月門前稍稍頓了頓腳步，見著平日裡那些趾高氣昂的家丁沒有來攔他，便帶著冬暖故徑自往裡去了。

浮院與寂藥相比不知大去多，院裡亭臺樓閣水榭廊橋無一不雕細刻，儼然一座小王府，婢子家丁可見，相比之下，那滿院就只有綠意的寂藥就好似一座廢棄的庭院一般。

過了垂花門，一幢雕欄玉砌的五開間兩層樓閣隨即映眼簾。

“啪——”冬暖故同司季夏堪堪行到院子中央的十字甬道，一聲響亮的掌聲從雕欄玉砌的樓閣裡傳出，伴隨著婦人怒不可遏的尖利斥罵聲，“府中怎可能會有蛇！？明兒又怎會沉睡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