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最終，阮念初同意了給小星當聲樂老師。

　小星的嗓音條件很好, 很適合唱歌。更難得的是, 這孩子年紀雖小, 耐心卻不錯, 加上聰明，好學，阮念初教起來也相對輕松。

　沒有鋼琴等設備, 所以第一堂課, 只教了孩子一些聲樂的基礎知識。

　盡管如此，小星還是專門拿了個本子做筆記, 勾勾畫畫, 學得很認真。

　一個半小時的課程, 眨眼就結束了。

　小星稚的臉龐總算漫開喜悅, 開心道：“謝謝你阮老師。咱們什麼時候上下一節課呀？”

　“不謝。下次的課嘛……”阮念初挑眉，的頭, 視線從掛鐘上掃過，說：“就下周六兩點半。”

　小星眨眨眼，“同一時間, 不見不散？”

　阮念初刮鼻子，“同一時間, 不見不散。”

　“下節課是不是就能教我唱歌了？”

　“嗯。”

　“哇，好期待。”

　孩子的笑臉最能打人心, 阮念初看了一會兒, 也跟著笑起來。然后說, “那我先走了。你記得復習我教你的東西，下節課會問，答不上來可要罰。”

　小星吐舌頭，“我知道了老師。”

　代完后，阮念初起出去了。剛推開房間門，就看見厲騰和小星的坐在沙發上說話，前者表冷峻，后者雙眼微紅，出來的剎那，兩人的對話便終止。

　厲騰抬眸看一眼，“課上完了？”

　“嗯。”點點頭，有點窘迫，“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事，不好意思。”

　“已經說完了。”厲騰從沙發上站起來，朝婦人道，“阿姨，我們不打擾你休息，先走了。下個星期六我再送阮念初過來。”

　婦人也起，抹了把臉，一個勁地留他們吃晚飯。

　厲騰推辭。婦人只好把兩人送到大門口。

　“小阮，今天真是太辛苦你了，謝謝你。”臨走之前，婦人拉著阮念初的手再次道謝，又說，“以后小星要是調皮搗蛋，你記得告訴我。”

　笑笑，“阿姨別客氣。小星很乖也很懂事。”

　兩個人說著話，從始至終，旁邊的厲騰都冷著臉面無表，沒開過一次口。最后阮念初提上包，和婦人道別，回剎那不知看見了什麼，眸微閃。

　婦人把門關上了。

　抿，眼前的樓道老舊狹小，厲騰的大高個在這里，顯得很不協調。他在下樓，腳下的步子快而穩。到五樓半時，頓步回頭看一眼，語氣冷淡：“跟上。”

　腳步聲再次響起，這回沒再停，快速遠去。

　阮念初挑眉，回想起剛才一幕，在心里說了個切。

　表里不一的男人。不裝酷會死？

　*

　回市區的路上，厲騰開他的車，阮念初一反常態不玩手機，而是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開車。在這種注目禮下，沒過五分鐘，厲騰眉心就皺了一個川字。

　他語氣明顯不耐煩，“你看我做什麼。”

　阮念初靜了靜，單手托腮，“剛才我都看見了。”

　“看見什麼。”

　“你趁我和阿姨說話的時候，往家鞋柜上，放了一個信封。”阮念初打量著那張英俊的側臉，略低聲：“如果我沒猜錯，那里面裝的是錢吧？”

　厲騰這回沒吭聲。

　繼續：“你不當面給，是怕不收，對麼。”

　厲騰還是不理。

　可阮念初不依不撓，追問：“對不對？”

　“……”他瞇了下眼睛，片刻，不冷不熱地應了聲：“嗯。”

　“果然是這樣。”將坐直，又想起什麼，道：“小星的爸爸犧牲了，那媽媽呢？媽媽去哪兒了。”

　厲騰直視前方，說：“醫院。”

　阮念初一愣，“是什麼病？”

　“神病。”

　“……”

　“我戰友犧牲的時候，小星還沒出生。”他語氣很平靜，“消息傳回來的當天，那姑娘的神就出了問題，后面越來越嚴重，就一直住醫院治療。”

　這樣一段往事，自然沉重，聽完后，阮念初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那小星的呢？是意外還是……”

　厲騰打斷，“先天殘疾。”

　阮念初皺眉道，“難怪弱一直吃藥。真可憐。”這麼小的年紀，卻要承這麼多打擊，命運有時實在是不公平。

　這個話題使氣氛變得格外凝重。

　片刻，深吸一口氣吐出來，側目，笑了笑，轉換話題說：“小星讓我下節課就開始教唱歌。”

　他說：“哦。”

　“……”被噎住，懷疑他沒有聽明白，便了額，十分耐心地解釋：“教小朋友唱歌是要用設備的。厲隊，我是說我需要一架琴。”

　厲騰視線終于移到臉上，“什麼琴？”

　“鋼琴，或者電子琴。”阮念初說，“電子琴最好。”

　他點頭，“知道了。”

　“嗯？”知道了，所以？

　“明天帶你去買。”

　聞言，不由想起今天早上的尬事，默了默，清嗓子，一副打商量的語氣：“明天周末當然可以。不過，我們能不能下午再去買？”

　“為什麼。”

　當然因為想睡懶覺。“因為我不太想上午去買。”

　厲騰語氣冷淡：“這理由不行。”

　握了握拳，還是笑著，“那就因為上午的時候，很多琴行都還沒開門。”

　“可以。”

　最后，兩人把見面的時間約在下午兩點，地點還是老地方，阮念初家的小區門口。之后一路便只有風聲了。

　天快黑時，厲騰的車駛云城市區，正撞晚高峰，等到阮念初家附近時，已將近晚上八點。

　有點暈車，緩了緩，然后還是很客套地跟他說謝謝。

　厲騰回了個不客氣。然后便提起包推開了車門。剛把腳出去，背后響起個聲音，沒什麼語氣道：“手機。”

　阮念初轉頭一看，的手機躺在座位上，忘了拿。

　趕把手機撈起來，窘迫地笑笑：“每次都要你提醒我拿東西。”然后嘆了口氣，涼悠悠，一副開玩笑的輕松口吻：“沒想到，似箭日月如梭，這麼多年了，厲隊心思還這麼細膩。”

　這句隨口的慨，功令厲騰轉過頭，看。

　車里漆黑，只有路邊的冷黃燈照亮視野。阮念初彎著腰，抓著手機，半截子還支在車廂里，從他的角度，剛好能看見微敞的領口，雪白的鎖骨，和底下若若現的一道。

　那風景，于他而言不陌生。

　說來可笑，那副人浴圖，縈繞在他腦中七年，從未褪分毫。

　厲騰目往上，離開的領口，轉而盯著素白的臉。不知是不是太暗的緣故，這一襯，他眸深得可怕。

　阮念初并沒有察覺什麼異常，繼續說：“謝謝你。”

　“又謝什麼？”厲騰問。

　阮念初勾起角，聲音很輕，“……七年前那些稻花。”接著也沒有多提，只笑了笑，沖他揮手，“我回家了。再見。”

　可沒走出幾步，厲騰的聲音在背后響起，“阮念初。”

　頓步，不解地回過頭。

　他一言不發地盯著。好片刻，才說：“明天別又遲到。”這句話，他重音明顯是放在那個“又”字上。

　阮念初換上副微笑臉，呵呵：“放心吧，我不會。”

　走了。背影進小區大門，很快就消失了蹤影。

　厲騰了煙，然后發引擎。這時，手機卻提示出一條新微信。他本不準備理，在瞥見發信人姓名時卻頓了下，須臾，點亮屏幕。

　是念初不是十五：友提示，雖然順路不遠，但夜間行車還是要注意安全的。

　看了那條消息一會兒，他重新鎖上手機。并未回復。

　當年在柬埔寨，聽到嶂北時的反應，其實已經說明了這人地理不怎麼樣。但厲騰沒想到，會差到這程度。

　的小區，和他的宿舍，分別在云城的兩端。他每次送完之后回去，都在穿城。

　黑吉普車筆直向前，消失于夜。

　*

　厲騰住新建的軍區大院，一套二的房子，電梯公寓。他調來云城不過兩個來月，舊房分配完了，只能分新房。算占了個便宜。

　夜轉涼，整個大院安靜無聲，放眼整棟樓，只有幾扇窗戶還亮著燈火。

　厲騰停好車，回家。

　剛一進門，手機就傳過來一條短信息。這個年代，科技發達，各類聊天件琳瑯滿目，用短信和人聯絡的人，已經不多。楊正峰就是其中之一。

　他關上門，在一片漆黑中查看信息。

　——老弟，下月初一，我兒子初升高升學宴，定在滿江紅，記得賞臉。

　厲騰回過去：好。恭喜。

　——你個人問題解決得怎麼樣了。說起來，過了這麼多年，你總不會還惦記那姑娘吧。

　厲騰靜了幾秒鐘，沒有回復，直接走進浴室洗澡。

　水流溫熱，順著一繃悍的往下淌。嘩啦水聲就在耳畔，厲騰閉著眼，想起阮念初彎下腰后的領口，白花花的皮，的鎖骨，那條妖嬈的壑。

　還有當年在柬埔寨撞見的香艷畫面。

　他的忽然很熱。擰眉，反手扭了下水籠頭。水溫驟降，變得冰冷刺骨。

　還是熱。

　厲騰閉眼咬牙，左手撐墻，右手下去。

　兩個多月前，他來云城出過一次差。幾個舊友約在一間吃法國菜的餐廳見面。

　或許是天意注定，他見證了阮念初被分手的全程。

　自那以后，一個念頭便從他腦子里竄出來，野草一般肆意蔓延，瘋狂而荒誕。于是就有了晚會那日與的久別重逢。

　世上所謂的緣分，大半都只是另一人的心積慮。偶遇，相親，包括同在那場晚會上的李小妍，都只是與再遇的手段。不痕跡，天.無。

　那個人，是七年前的一個意外，他把埋在記憶深，以為當年的種種都會隨時間消逝。可越抗拒，越吸引，越冷靜自持，越迷。

　自以為的瞞天過海，騙不過自己。

　面對阮念初，他極易失控，飲鴆止又甘之如飴，這樣下去只會越來越糟。

　有心魔的人，最怕反噬。

　最后時刻，他在冷水中仰起頭，結滾，出一聲抑的低吼，獲得了短暫滿足。某一瞬，又看見熱氣裊繞上雪白的背，細的腰，和側時的一點艷滴的鮮紅……

　那子燥熱平息之后，厲騰關了水，套上子走出浴室。客廳的桌上放了盒煙，他點燃一，坐在沙發上，沒過多久，又點亮手機屏，打開微信。

　這些件他不怎麼用，注冊完賬號，就放那兒了。正式使用，是那個“是念初不是十五”的微信號發來好友驗證那天開始。

　他手指在屏幕上翻。

　阮念初的朋友圈里，最新一條容是十分鐘前發的，寫著：哎呀呀，你們說白起和李澤言，我到底該選哪一個呢？好苦惱。

　厲騰咬著煙，面無表地看了一會兒，然后掐煙頭鎖屏幕，回屋睡覺。

　真他媽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