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怎的讓他跑了？這還沒寫完呢！這可是千秋不朽的圣道文章！怎能半途而廢啊！”

“這個豎子！豎子！”

“還有爾等，若是這文章自此而廢，爾等皆是罪人！”

等回過神來，李東已經失態，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

完了還不解氣，又指著白麓書院眾學子大罵特罵。

一眾學子面面相覷。

這還是那個儒雅沉穩的東先生嗎？

其余圍觀人群也驚了。

千秋不朽的圣道文章？

就這幾行莫名其妙的文字？

他們打心眼里不信，但說這話的人是南州大儒李東，這就讓人不得不信了。

這樣一位名聞天下的大儒，總不會信口胡言吧？

因此也不管信是不信，人人都爭相去看。

信不信，懂不懂，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先將文章記下來。

能讓大儒這般失態的文字，豈是凡俗？

說得俗點，那是字字千金不換！

不說能摹下來，只要記得一字半句，拿出去也必定會有無數文人爭搶。

這邊朱元皓回過神來，連忙道：“兩位先生也不必如此，既知江舟小友是肅靖司中人，日后自可尋去。”

李東醒悟過來，悵然若失嘆道：“想不到，肅靖司中竟是臥虎藏龍啊。”

戴公也道：“老夫實在不解，以他的才學，怎會去肅靖司呢？他應該到白麓書院，應該進典禮司才對！”

旁邊一個學子小心地提醒道：“兩位先生，剛才那巡妖衛說了，這些大作，都是他門中師兄所作……”

兩人聞言，互視一眼，出幾分笑意。

李東道：“你信不信？”

戴公笑道：“你信嗎？”

“哈哈哈。”

兩人同時笑了一聲。

“唉……”

李東忽地長嘆一聲，出幾分疲倦道：“老夫乏了，陳員外，就勞煩你派些人，將江舟小友送給老夫的東西，抬回老夫府上吧。”

他指了指柱上的詩句，還有玉屏風道：“嗯，那首詩既是寫在柱上，便先著人拓下來，先這玉屏風抬走，老夫會照價補償陳員外的。”

戴公剛剛還一臉笑意，此時就像是被人突然從背后捅了一刀，滿臉不可思議。

看著李東笑呵呵地著玉屏風，頓時兩眼一瞪：“李東！你好不要面皮！”

“這首詩便算了，江小友確實說過給你了，可這玉屏風何曾便是你的了？”

“老夫不管！你已得了一首詩，足以讓你臭顯擺，算是讓你得了便宜！但你不能一人把好全占了！”

說著兩手已經抱住一面屏風：“這玉屏風，就歸老夫了！”

李東一驚，旋即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戴老匹夫！安敢奪人之！”

“此亦吾所！”

戴九公寸步不讓，怒目橫眉。

“你！”

“老夫怎的！”

兩個老頭站在玉屏風前，一人抱著一面，怒目相對。

李東長髯無風自。

戴公袂飄揚。

煙波樓中，頓時平地刮起一陣溫和的暖風。

空氣卻如同凝固了一般，眾人只覺頭頂下了一座大山。

個個噤若寒蟬，彈不得。

李東咬牙切齒：“老匹夫，你真要與我爭搶？”

戴公寸步不讓：“老蟢子，這可非你之，何來爭搶？”

老蟢子就是老蜘蛛。

數十年前，李東還是個子之時，與當朝太宰公孫弘一南一北，并稱神。

曾同在稷下學宮進學。

因二人神之名，得先帝啟召請金闕之宴。

其時帝啟于宴中賜見二人，有意考較，指著一盤蟹道：“螃蟹渾甲胄。”

不過頃刻間，兩人皆有應答。

公孫弘答：“凰遍文章。”

李東答：“蜘蛛滿腹經綸。”

帝啟要二人分別以所言作賦，為金闕之宴助興。

于是便有了名傳天下，足以輝耀千古的《大雅賦》與《心繭賦》。

惹得帝啟開懷大笑，對宴上群臣道：“我大稷文運若只一石，有此二當能再添一石。”

自此凰子、蜘蛛子之名，盛傳天下。

蟢子便是吳人對蜘蛛的別稱。

以李東今時今日的份，也只有與李東相的好友，才會這般調侃他。

兩人針鋒相對，倒讓一旁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這兩位可都是南州大儒，當世名宿。

竟也有如市井之人，錙銖必較的模樣。

“那個……”

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響起。

是陳員外，正頂著兩位大儒的力，滿臉大汗。

卻仍咬著牙道：“兩位先生，這個……這玉屏風乃是小店之啊……”

“嗯？”

四道目齊唰唰地向他掃來。

令陳員外大汗撲撲落下。

一旁有學子大喝：“大膽！你不過一介商賈，也敢在兩位先生面前放肆？”

陳員外躬著子，滿臉大汗，卻仍是低聲嘀咕著：“這真的是小店的財啊……”

李東和戴公相視一眼，收起那令人窒息的氣息。

李東手長髯：“咳，罷了。”

“此歸屬，尚未定論，這玉屏風雖是陳員外你的東西，可這上面的文章卻不能一概而論。”

“江小友走得匆忙，待日后老夫尋他過來，向諸位明言，此乃是贈與老夫之，老夫再將此帶走，現下就讓陳員外暫時保管吧。”

陳員外連連道：“是是是，陳某一定不會讓此有半分損傷。”

心里卻暗自發狠，回頭就去找那個巡妖衛，老子拿銀子，拿金子砸！

就不信砸不暈他！

戴公冷笑道：“嘿嘿，老夫倒要看看到時你這老蟢子怎麼丟臉。”

“哼！”

“老夫乏了，明日還要上路，告辭！”

李東大袖一拂，便下樓離去。

“嘿，老夫也告辭。”

戴公冷笑一聲，踏下了另一頭的樓梯。

兩位大儒離去，沒了主角，這戲自然也就散場了。

但是眾人的陣陣議論驚嘆，才剛剛引。

紛紛上前來，要看那首詩詞和那篇文章。

陳員外連忙召來所有伙計，還急從他所屬的其他產業店鋪中，掉了許多人手。

才堪堪維持住局面，沒有讓人趁損毀了兩篇墨寶。

直到夜里，人們在陳員外的驅趕下，才漸漸散去。

今日煙波樓上的風波，卻是剛剛掀起。

隨著這些人的離去，波瀾迅速地擴散開來，漸漸演變了驚濤大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