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上藥

第二天，裴元舒見著一男裝打扮的夜懷央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再對上楚驚瀾那張萬年冰山臉，頓時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裴卿，此行責任重大，私自將北上路綫給別人可是重罪。」

當楚驚瀾說出這句話時裴元舒差點在客棧門口跪下去，一張清秀的臉紅得像的蝦子，還掛著豆大的汗粒，開開合合只有微臣兩個字，別的什麼都沒說出來。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最後這鍋得他來背！

昨天走進這座客棧時他就已經有不祥的預了，按照他告訴夜懷央的路綫來說，極有可能在這裡等著他們，本來夜裡相安無事他還有些僥幸，現在看到和楚驚瀾攜手幷肩地從樓梯上走下來，他簡直萬念俱灰。

可這有什麼辦法？夜懷央威脅他，若是不據實以告就要帶著夜懷靈直接上靖州！那是何等的虎狼之地，他怎能眼睜睜地看著夜懷央來從而連累到夜懷靈？萬般無奈之下只好妥協了，如今東窗事發，他只能默默地站在這挨批。

罪魁禍首不但沒有毫愧疚，還巧笑倩兮地對他說：「懷靈最吃靖州産的桂花了，我來了正好給帶幾瓶回去，先替謝過裴大人啦。」

裴元舒氣結，半天沒說出話來，楚驚瀾卻輕掃了夜懷央一眼，訓道：「還沒鬧夠？」

夜懷央假咳兩聲，肅正了神不再逗裴元舒，可那雙靈的眸子裡仍閃著明悅，似斜照水，波瀲灩，再配上那件闊的長衫，愈發像個俊秀的小公子。

如此打扮自然不能再挽著楚驚瀾的手或是以夫君相稱，也就順勢轉換了角，聲大氣地問道：「哥哥，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話音剛落，唐擎風就牽著幾匹馬從後頭過來了，面有些凝重。

「爺，前方道塌方了，縣令正在組織人手進行疏通，照況看來短時間沒法通過，我們恐怕只能從山裡穿過去了。」

山路崎嶇，馬車是必定不能再用了，若是騎馬的話……

楚驚瀾轉眸看向夜懷央，道：「會騎馬麼？」

「會。」答得乾脆，隨後又朝辭淵吩咐道，「你搭上月牙，不會騎馬。」

辭淵點頭，從唐擎風手中牽過一匹馬幷讓月牙過去，月牙邁著小碎步走到馬下，被他一個托舉就坐上去了，拼命忍住了尖的衝，緩過來之後便悄悄紅了臉。

隨後幾人也先後上馬出發，在楚驚瀾的示意下，唐擎風專門選了匹矮小溫順的母馬給夜懷央，駕馭起來毫不費力，可以輕鬆越過碎石和溪澗，甚至把裴元舒都甩在了後頭，一路風馳電掣，率又灑。

唐擎風始終在側保護著，到了中途休息的時候，見攬繮勒馬翻落地都甚是練，不免好奇地問道：「夫人，您何時習得騎的？」

「八歲那年我不慎遇險，困回來之後我大哥就教了我一些基本的防，騎便是其中之一。」夜懷央忽然衝他眨了眨眼，模樣甚是古靈怪，「去年王都的春季子騎比賽我可是拿了第一名的。」

關於這個比賽唐擎風也有所耳聞，據說分春秋兩季，參加者多爲世家子弟，他們去年回來的時候好像秋季賽剛剛開始，只因諸事繁忙未曾到場觀看，想來有些憾。

不過夜懷央的話裡隻提到了春季賽，他便多問了一句：「夫人沒有參加秋季賽麼？」

「沒有，那會兒心思都放到別的事上去了。」說著，夜懷央狡黠地笑了笑，唐擎風腦子裡頓時轉過彎來了。

整天忙著上重霄閣撥他家主子，可不是沒心思去比賽麼！

正想著，楚驚瀾朝這邊冷冷地掃了一眼，他自覺噤聲，夜懷央卻回了個甜甜的笑容過去，瞬間驅散了寒意，他不由得暗想，如此不懼王爺威嚴的恐怕也只有王妃了吧。

短暫的休息之後六人又繼續上路了，奔行了大半日，終於在即將夜之時到達了蒙城。

蒙城算是北方大城之一，馳道驛路其直如矢，繽紛街市資貨如雲，客棧更是比比皆是，唐擎風找人問過路之後，他們直接去了城中最大的那一家。

夜懷央到底是個姑娘家，縱使騎了得，長達數個時辰的趕路也確實難爲了，所以進店之後沒吃什麼東西就回房休息去了。

楚驚瀾向唐擎風代好事之後也回了房，推開門，眼一片素淡雅致，套的柏木家，木蘭的幔帳門簾，乾淨整潔，唯獨不見那個該在這裡的人。他走進室，牡丹屏風後面頓時涌來一熱流，和著裊裊輕煙和山茶花香席捲了所有。

夜懷央在沐浴。

他轉過就要出去，誰知裡頭突然傳出了巨大的水花聲，接著是撞擊的悶響，他形一滯，旋步朝後方走去，只見水霧之中夜懷央趴在浴桶邊使勁咳嗽，子歪歪斜斜地浸在水裡，一隻手扣住外沿，面紅，極爲狼狽。

楚驚瀾微微皺眉道：「怎麼回事？」

夜懷央在咳嗽間隙勉強出兩個字：「沒事……」

又來了，明明撞得那麼響還說沒事，楚驚瀾最見不得這逞強的臭脾氣，二話不說把從浴桶裡拎了出來，一隻手攬著腰，一隻手拽下架上的浴巾把裹了個嚴實，這下再也忍不住痛呼出聲。

「別別別、別！、疼……」

楚驚瀾低頭看去，玲瓏有致的軀被浴巾包住了，看不到的究竟怎麼了，只能覺到有些抖，他一時也不敢再，隻扣了的腰問道：「怎麼了？」

又不吭聲了。

楚驚瀾俊臉陡沉，當下就要彎腰去看，夜懷央察覺他的意圖，連忙捂了下擺，之間疼得更厲害了，臉亦白了三分，楚驚瀾見這副模樣，心底的火苗又要被勾起來。

「平常在家裡你火得了？這會兒倒怕我看了！」

「那不一樣……」夜懷央皺著小臉嘀咕道。

「我倒要看看哪不一樣！」

楚驚瀾長臂一橫，直接抱起往床榻而去，沒乾的水滴了一路，連帶著把他的服也弄了，夜懷央掙扎了好幾次都沒用，只能窩在他懷裡愁眉苦臉地哼唧著，可惜楚驚瀾幷沒有因此而放過，待躺平之後他直接把浴巾從下面掀開了，兩片紅腫破皮的霎時出現在眼前。

傷在大，應是騎馬時磨破的。

這時，夜懷央可憐兮兮的聲音從上頭傳來：「我沒事的，你別讓我回去好不好？」

原來不是怕他看，是怕他因爲這個趕回去。

楚驚瀾凝滯了片刻，忽然拋下轉朝門外走去，不久又回來了，臉還是沉著，服上也還是水跡斑駁，只是手裡多了個翠綠的瓷瓶，打開木塞，一清爽的藥香飄了出來。

「把分開。」他用食指挖了一塊藥膏，懸在空中著，忽然臉一紅。

「真沒想到你會在這個時候對我說這句話……」

「夜懷央！」楚驚瀾額角青筋一陣猛跳，膛也微微起伏著，仿佛要把夜懷央揪起來揍一頓。還裝出害怕的樣子往裡了，眼底卻漾著明晃晃的笑意，楞是把他氣得夠嗆。

他真不明白這人的腦子裡究竟裝的是什麼東西，是不是除了撥他就沒別的了！

「你又吼我，唐擎風和月牙他們在外頭都聽到了。」

夜懷央不急不火地跟他打著太極，門扉上確實也有兩個影子張來去的，可他看都沒看，隻寒著臉問道：「你到底上不上藥？」

「上還不行嘛……」撅著把分開了些，神雖然坦，卻不住一直往頭頂冒，不消片刻，容已布滿紅霞。

好在楚驚瀾雖然訓訓得兇，下手還是很輕的，藥膏抹上去非但沒有刺痛，反而清清涼涼的很是舒服，再加上他指尖的薄繭，甚是奇妙，滿足地呼出一口氣，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有種昏昏睡的覺。

塗完藥之後楚驚瀾了手，稍稍抬眸，見快要睡著便喚來月牙爲穿上寢，自己則去沐浴了。月牙捧著東西進來，瞧見自家小姐傷這樣不知有多心疼，穿時越發小心，弄了好久才出去，剛好也到了該休息的時辰了，楚驚瀾從室出來便彈滅燭火上了床，誰知睡下之後夜懷央不停地翻來覆去，他頓時擰起了眉頭。

「什麼？」

夜懷央嘟噥道：「怎麼睡都不舒服……」

楚驚瀾冷哼：「非要跟著上靖州，怪誰？」

不跟著來，難不坐在家裡擔心到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夜懷央心裡這樣想卻沒有言明，而是用調笑的口吻說：「怎能不跟？你我新婚燕爾本就不該分離，更何況靖州素來盛産人，不看了夫君你，萬一帶個妾回去怎麼辦？」

「那恐怕不出三天就會被你弄死。」

「夫君還真是瞭解我。」

夜懷央一陣笑，又向楚驚瀾偎了些，楚驚瀾也由纏著，不知不覺大半邊床都被占了去，還響起了細微鼾聲，他仿若未聞，靜靜闔目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