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拜見

平時夜懷央在家裡要理許多事，早上都是雷打不辰時起床，來到王府之後反而沒了規矩，今天若不是月牙在外頭等急了去起床，恐怕還醒不來。

「小姐，今兒個您和王爺依禮要進宮拜謁太后，可耽誤不得，快清醒清醒。」

夜懷央慢吞吞地從床上爬起來，也不穿，就盯著側的被衾和枕頭，似要將其盯出個來，而月牙已經迅速從水盆裡擰了條帕子來，接過來了臉，隨後才慢條斯理地進了盥洗室，沒過多久，裡頭傳出一個懶洋洋的聲音。

「月牙，我像不像瀾瀾？」

月牙滿腦子霧水，轉過頭朝銅鏡去，幾秒過後忽然捧腹大笑——夜懷央正頂著兩隻明晃晃的熊貓眼！

「都怪那個唐擎風，大半夜過來敲門。」夜懷央打著哈欠坐到了妝奩前，任由月牙爲塗脂抹，隻叮囑了一句，「上個淡點的妝。」

月牙楞了楞，不解地問：「小姐，不把黑眼圈遮一遮麼？等下還要見太后呢。」

「就是因爲要見那個老妖婆才這樣。」夜懷央面上揚起嘲弄之，旋即閉目養神不再說話。

梳妝完畢之後夜懷央移步來到花廳，剛進門就看見楚驚瀾坐在大理石圓桌旁，蟒袍玉帶，雁冠青笄，襯得人俊無儔，教挪不開眼，竟像個花癡般生生杵在了門口。

「還不過來。」

楚驚瀾掀起眸子向，如料峭春風般夾雜著縷縷的清冷，仿若不覺，施然落座於他旁，彎著新月般的眉眼對他道：「夫君早。」

屋子裡的婢們被如此大膽的稱呼驚了一跳，豈料楚驚瀾幷沒有呵斥，默默飲完杯中牛就起離開了，看方向是朝大門口去了。夜懷央獨自留在花廳用膳，舀了兩口粥之後也沒了胃口，瞅了眼桌上十幾碟幾乎沒的菜，來了旁邊的婢。

「平時王爺早上也吃得不多？」

「回王妃的話，王爺三餐都吃得很，有時甚至不用早膳。」婢聲音頓了頓，又笑著補充了一句，「不過王爺今天待在飯桌上的時間比以往長多了，想是在等王妃呢。」

夜懷央抿一笑，容滿含悅，卻沒再問什麼，放下手裡的銀勺也出了門，玲瓏姿似水墨畫上淡去的遠景般逐漸消失在重重門扉之後，不久便聽見駿馬長嘶，鞭聲迭起，想是兩人已乘車前往皇城了。

一路桃紅柳綠，蛺蝶翩飛，兩人卻都沒什麼心思欣賞。

從很早之前開始，每一次進宮就了對他們演技的一場考驗，楚驚瀾要對著弒父殺母的元兇微笑致禮，夜懷央要與自己所之人形同陌路，期間全靠忍二字獨撐。離開這座吃人的金玉牢籠之後夜懷央就算解了，私下相的時候可以對楚驚瀾肆意親吻擁抱，在他上找到藉，可楚驚瀾卻無法解，大仇一日未報他就要帶著面過一日，同時還要提防著懸在頭頂那把隨時都有可能會落下來的刀，六年了，這上千個漫漫長夜他是如何度過的？

每想到此都覺得心痛如絞。

搖晃的車廂裡，夜懷央默默爬上楚驚瀾的，輕輕地啄了下那張刀裁般的薄，然後摟著他的頸子說：「真討厭進宮。」

楚驚瀾淡淡吐出幾個字：「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我話還沒說完。」夜懷央狡黠地笑了，糯糯的嗓音在他耳邊打著旋兒，「我雖然討厭進宮，可更不放心你一個人去，這樣好。」

楚驚默不作聲地看著，眼角微揚，溢出細微星芒，深沉中不掩俊逸，極了這副模樣，忍不住又傾過去吻了吻，然後滿足地窩在他懷中不了。

未幾，馬車徐徐停下，唐擎風在簾外低聲道：「王爺，到了。」

楚驚瀾瞥了夜懷央一眼，會意，慢悠悠地從他上下來，他起簾子下車，旋即大步朝宮走去，幷沒有要等夜懷央的意思，夜懷央也不知在車裡幹什麼，半天才出來，兩人一前一後在宮道上走著，沒有任何流，冷淡至極。

到了含章宮，太后正端坐在上方的紫檀木七屏太師椅上，氣質雍華，神莊肅，手裡把玩著一對瑞腦滾珠，不時發出清脆的撞聲。皇后恰好也在這，就坐在太后邊親地聊著天，見他們來了頓時出和的笑容。

楚驚瀾和夜懷央各自上前施禮道：「拜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太后睿的目自兩人上掠過，短暫的靜默之後微一抬手道：「免禮，賜座。」

兩人這才在側方落座，宮立刻上前奉茶，輕煙繚繞中聽見皇后打趣道：「本宮知道你們兩口子今天要來，正好閒著無事就過來湊湊熱鬧，你們不會介意吧？」

楚驚瀾輕掀著角說：「怎麼會，皇后娘娘言重了。」

「那就好。」皇后抿輕笑，旋即向夜懷央，「來，快讓本宮瞧瞧新娘子。」

夜懷央本來低眉斂首地坐在邊上，被這麼一只好扯出笑容走上去福了福，皇后虛扶了一把，順帶挽起的手誇贊道：「到底是嫁人了，出落得越發俏了，瞧這撲撲的小臉蛋多招人喜歡，跟王爺真是般配得，母后，您看兒臣說的可對？」

皇后轉過頭看向太后，太后容一片深邃，看不出在想什麼，那雙銳眼卻尤爲迫人，似挾刺帶刃而來，當瞧見夜懷央眼下的烏青時目明顯一頓，隨後才緩緩開口道：「是很般配。」

說罷，太后首轉向旁側，徐嬤嬤得了眼，立馬捧著一對鴛鴦蓮雙耳杯來到楚驚瀾和夜懷央面前，滿懷笑意地說：「恭祝王爺王妃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這也是宮裡的規矩之一，但凡小輩親，位份最高的長輩都要賜一杯酒給他們，意在添喜。

夜懷央聽到這句話之後笑容明顯僵了僵，很快又恢復如常，皇后離最近，自然看得最清楚，角不由得微微上揚。

看來這兩人的新婚之夜過得不太好啊……

再看楚驚瀾，跪地謝恩之後飲完了杯中酒，從神到作依然滴水不，瞧不出半點兒心思，皇后不暗自嘆，幸好放了夜懷央這顆棋子在他邊，要不然還真是棘手。

「都起來吧。」

太后拂了拂袖子，兩人複又坐回了位子上，連短暫的對視都不曾有過，彼此之間的流空白得如同一張白紙，儼然貌合神離，皇后仿佛覺不到，又笑瞇瞇地開口了。

「母后，如今懷央也算是自家人了，兒臣自沒幾個姐妹，難得與投緣，平時能不能多讓進宮陪陪兒臣？」

聞言，太后似笑非笑地向了楚驚瀾，道：「這話你可得問驚瀾了，放不放人由他說了算。」

楚驚瀾眼角劃過一縷暗芒，快得來不及捕捉，瞬間就沉了滄海般深眸之中。

「皇后娘娘喜歡子是的榮幸，臣弟又豈會阻止，只是子頑劣又不管教，恐衝撞了娘娘，臣弟在此先向娘娘告罪了。」

皇后竪眉嗔道：「你這是哪裡的話，說來本宮與懷央也算是妯娌，尋常人家還有個拌的時候呢，就不興我們鬧著玩了？再說了，本宮就喜歡這直率的子，比起那些彎彎繞繞的不知好到了哪裡去，你可別當著本宮的面說壞話。」

話裡話外都是維護夜懷央之意，比起親姐妹尤過之不及，楚驚瀾自是無話可駁，隻拱了拱手道：「臣弟遵命。」

「這才對。」皇后笑著把目轉向了夜懷央，明眸中含著盈盈悅，還有一不易察覺得淩厲。

夜懷央，本宮路都爲你鋪好了，若不按時進宮彙報況，就莫怪本宮心狠手辣了。

之後四人又閒聊了一陣，時近正午，楚驚瀾和夜懷央雙雙告退。

回到不風的馬車裡，夜懷央又像隻無尾熊般攀上了邊這棵穩健的大樹，賴在上頭不肯下來，還對他手腳。

「夫君，你剛跟們說話的時候稱我爲子呢。」

「本王還說你子頑劣不管教，你沒聽到？」

「沒聽到。」

夜懷央嘻笑著挽住了楚驚瀾的胳膊，星星眼撲閃撲閃的，毫不掩飾自己的癡迷，與方才在宮裡時完全判若兩人，楚驚瀾近距離看著那雙璀璨雙眸中的赤.意，已經懶得再出聲呵斥。

竟是莫名地習慣了。

就在膩歪的時候馬車已經悄然駛到了王府門前，唐擎風在外頭站了許久都不見有人頭，只好不輕不重地咳了兩聲，之後便看見自家主子下來了，王妃跟其後，雖然兩人面如常容整齊，可他總覺得哪裡不對，攏著眉頭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正準備跟著往裡走，大門突然傳來一個輕輕的聲音。

「表哥，表嫂，你們回來了。」

孟忱穿著的羅亭亭立於門廊之下，朱帶笑，杏眸含春，像是從仕畫中走出來似的，端的婉可人。唐擎風瞅著那抹亮影，又瞅了眼慢步走上前的夜懷央，心裡只剩下三個字。

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