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植站在那里，遙遙看著許言的背影，他們兩個多月沒有見面，沒有對話，一直到這一刻，沈植才接所有現實——他將無限期地失去許言，連同那錯過的四年，都翻篇了，結束了。

結束代表著，以后或許不會再見，記憶里相的細節一點點模糊，余生數十年，都不會再擁有這個人哪怕一秒鐘，最后各自過上嶄新的生活，在哪個某某的邊。偶爾夢見舊年往事，像深秋落葉，飄在地上沒有重量，卻切切實實讓人到悲傷，醒來后也無可說。在憾里往前走，或者永遠停留。

不過就是這樣，也只能這樣。

可沈植無法說再見，說不出口。他看著許言的影徹底消失，看許年他們并肩走出大廳，他又看了很久，不知道在看什麼，熙熙攘攘，有人離開，有人回來。

后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好幾年，沈植總夢見類似的場景，夢見許言隔著很遠的距離和很多的人，平靜地看了他一眼，像在看千萬個陌生人中的一個。有恢宏的夕余暉，金黃，不知從哪個方向來的，照在許言上，把他整個人籠住，像顆琥珀。耳邊安安靜靜，心頭滿是愧憾，沈植張了張，想說一聲再見，但出聲之后，他聽到自己說的其實是對不起。

忘記過了多久，沈植開車離開機場，半路上，一架白客機呼嘯著劃過長空。沈植在路邊停下車，抬頭，過擋風玻璃向上。史努比吊墜搖搖晃晃，好像不是掛在車里，而是勾住了飛機尾翼，要隨它一起去遠方。

五月碧空如洗，許言乘著那朵巨大的轟鳴的云，飛向屬于他的永不回頭的新生地。

作者有話說：

想看be的可以把這章當結局，之后就不要再提了，這文he。

第40章

九月，黎早晚溫差大，今天傍晚時還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陸森下飛機后立刻把外套穿上，走出機場，看見紀淮正撐了一把深藍的傘在等他。

“給我的？”陸森看了眼紀淮手里的外套，笑著問。

“以為你沒隨帶外套，就拿了件。”紀淮說。

“你不知道我是在黎長大的嗎。”陸森鉆進紀淮的傘下，兩人并肩往車邊走，陸森說，“不過還是謝謝你。”

“不用。”紀淮打開后備箱，幫陸森一起把行李放進去。

上了車，陸森了紙巾手，紀淮正要發車子，陸森突然朝他靠過來。紀淮側頭瞥他，陸森那雙帶點棕綠的眼睛也正向上抬起，跟他對視——他在紀淮的肩上了兩下，彎著角笑了笑，說：“這里沾了點雨水。”

紀淮在不的人面前向來有些冷淡，他點點頭，說：“謝謝。”

車子往市中心開，雨刷規律地擺，陸森手機響了，他接起來，笑瞇瞇的：“許大攝影怎麼還親自給我打電話啊。”

“別鬧。”許言說，“紀淮接到你了嗎？”

“沒有啊，在機場門口等了大半天，沒見到人。”陸森懶洋洋靠在椅背，說這話的時候微微轉頭看著紀淮，“他是不是嫌麻煩不來接我了？”

“怎麼可能，紀淮半個多小時前就出發了，堵車了嗎？”許言在那邊兀自嘀咕，“你等下，我給他打個電話問問。”

這邊陸森的電話剛掛掉，紀淮的手機就響了，他的手機夾在支架上，陸森手去點接聽，許言的聲音傳出來：“紀淮，你在哪？”

“路上。”紀淮說。

“還在路上？陸森已經到了，說等你大半天了。”

紀淮淡淡道：“知道了。”

“你別知道了，抓點，下雨呢，冷的，別給我陸大攝影凍壞了，賠不起的。”

“嗯。”

他這漫不經心的態度讓許言很是捉急：“嗯什麼嗯，我到時候就拿你去賠！”

陸森終于出聲，說：“可以的，沒問題。”

電話那頭陷死寂。

十秒鐘過后，許言一聲不吭地把電話掛了。

“哎呀，許言言生氣了。”陸森沒誠意地擔憂道，“今天還是他生日呢，這樣真的不好。”

紀淮很淡地笑了下，沒說話。

許言的公寓很大，但因為他總出差，又是一個人住，就顯得有點空曠。紀淮輸碼打開門，許言從廚房里探出頭來：“到啦？”

“還以為你生氣了。”陸森說。

許言低頭鼓搗蝦：“對，生氣了，你倆聯合起來耍我，吃完了你們洗碗。”

“吃火鍋啊？”陸森看了一眼桌子，轉移話題。

“嗯，在外面跑來跑去，都吃不上一頓正經火鍋，太想吃了。”許言把東西擺上桌，“來坐來坐。”

三人圍著桌子坐下，陸森見茶幾上堆著不禮，大概都是同事和合作方送的，再看見沙發邊的行李箱，他問：“又要去哪兒？”

“后天去塞羅那。”許言喝了口橙，“累。”

“有什麼累的。”陸森笑，“大大小小的獎也得了，攝影展也開了，好歹是圈子里有頭有臉的華人攝影師，你要是不想去，公司哪敢讓你累啊。”

“還是想自己多拍點。”許言說，“得靠作品說話啊，你不比我了解？”

“了解。”陸森說，“你出來多久了？有兩年半了吧，想過什麼時候回國嗎？”

“兩年零四個月。”許言往鍋里加菜，“還早，怎麼也得等明年再說。”

“那要是回去了，什麼打算？”陸森真摯地看著他，“是重新回TIDE，還是來我工作室？我建議你考慮后者。”

陸森一年多前立了個人工作室，名頭上還是TIDE的攝影師，但重心總歸不一樣，這次他邀來給某導演拍電影節海報，正好趕上許言生日，就提前過來了。

“主編找過我，說讓我回去帶外景來著。”許言想了想，說。

“別聽的，外拍有多難搞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以你現在的價，不合適。”

“但你那邊不都是拍藝人嗎，又是室居多，我拍風景拍慣了，可能不適應。”

“得了吧，你不是一直也在拍人，上次秀場那幾套圖都被夸上天了。況且我那兒也有外拍，還不。”

許言意味深長：“噢，外拍有多難搞你又不是不知道。”

“行了。”陸森涼涼道，“你在外面真的學壞了。”

許言笑笑，扭頭問紀淮：“你什麼時候回國？”

“十二月，最遲明年一月份。”

“回國工作？”陸森問。

“嗯。”

“調去中國分部當頂頭上司。”許言嘆，“我們紀淮，功人士，年輕有為，行業英。”

紀淮往他碗里丟了個牛丸，讓他閉。

橙喝著喝著就換了酒，大家在不同國家，聚在一起太不容易。許年本來也想飛過來給許言過生日的，但公司里實在不開，于是他托陸森帶了禮給許言。

酒過三巡，許言打開許年送他的禮，是一只短短的畫筒，出里面的紙看了眼，許言面無表地把它扔到一邊。

陸森手又把它拿起來，上面用遒勁有力的筆寫著：乘風破浪會有1，直掛云帆濟滄海。

“他是弱智吧？”許言說。

陸森笑起來：“還好，本來看這形狀，我以為是那個。”

“哪個？”許言喝了酒，有點迷茫。

陸森把紙卷好放回畫筒，嚴肅地說：“按棒。”

“滾。”

喝到很晚，紀淮今天在許言家過夜，陸森回自己家。滿桌狼藉，許言嘟囔：“我之前說過了吧，你倆騙了我，今天你們洗碗。”

陸森無賴地靠在椅子上不，紀淮站起收拾碗筷：“沒事，我洗。”

他往廚房走，陸森轉頭看他，收回視線時見許言盯著自己看，陸森問：“怎麼了？”

許言沒回答，看看陸森又看看紀淮，然后才說：“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