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沈明嵐、宋湘在, 雅間里的歡聲笑語幾乎沒有停過，虞寧初吃得也很開心，只有宋池偶爾瞥過來的視線, 讓微微警惕。

　飯席將近尾聲，街上忽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與婦人們驚慌失措的尖。

　宋湘挨著窗戶，馬上往外看。

　沈明嵐直接站了起來，一手撐著桌面一手扶著宋湘的肩膀。

　桌子對面, 宋池坐著看向窗口，沈逸走到他后。

　虞寧初也想看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換遇到梁氏之前, 虞寧初就是心難耐也會忍著，恪守姑娘家的禮儀，如今想開了很多, 再加上宋湘、沈明嵐都在看, 于是虞寧初也離開席位，走到宋湘后。

　與這邊隔了三四個鋪面的街上, 有七個兵打扮的人將兩個男人圍在了中間。兩個男人手里都有刀, 背靠背抵抗著兵，其中一人手里還抱著一個一兩歲的孩。

　“是錦衛。”宋湘神凝重地道。

　虞寧初心中一驚，久居深閨, 但也聽說過錦衛的威名, 主要是奉皇命巡查緝捕，無論審理什麼案子, 錦衛都直接向皇上復命，其他府衙門無權干涉, 甚至錦衛監察、緝捕的目標就是員。

　那七個錦衛刀法嫻, 招招狠辣, 大有直接取兩人命的意思, 被困的二人雖然在數量上于劣勢，卻個個悍勇無畏。刀閃爍，眾人看得眼花繚，突然有長袖過來，一起擋住了三個姑娘的視線。

　三人同時看過去。

　宋池神清冷：“有人掉了腦袋。”

　虞寧初猛地打了個哆嗦，不等宋池再說什麼，白著臉回到了椅子上。

　沈明嵐、宋湘再膽大，也不敢看那畫面，都乖乖坐好了。

　宋池關上窗戶，對沈逸道：“你留在這里保護們，我下去看看。”

　沈逸擔憂道：“錦衛辦案，表哥還是別管了。”

　正德帝是個昏君，韓國舅為虎作倀，掌管錦衛后殘害了一批忠臣，底下那兩位壯士保護的，可能是某位忠臣的孤。

　如果宋池幫助錦衛抓人，會壞了名聲，如果宋池幫助兩位壯士逃跑，則會引火上。

　宋池：“刀劍無眼，我怕他們傷及無辜。”

　這個理由，沈逸無法再反對。

　“哥哥！”宋湘張道。

　宋池朝妹妹笑了笑，轉時，視線掃過虞寧初。

　虞寧初親眼目睹了下面的危險，心慌意，對上宋池的視線，下意識地道：“池表哥小心。”

　再怎麼說，大家都住在平西侯府，多有些，遇到這種況，都該關心一下。

　宋池看著不似作偽的眸子，微微頷首，轉離去。

　他這一走，雅間里的四人都開始擔心起來。

　沈逸讓妹妹們坐著，他走到另一扇窗前，觀察下方的況。

　短短的功夫，七個錦衛死了三個，負傷倒地兩個，被困的二人，其中一個也死了，另一個手臂挨了一刀，全是，抱著搶過一匹馬，朝前奔去。

　僅存的兩個錦衛繼續追殺。

　逃跑的男人猛地彎腰，從旁邊一個綢緞攤上扯來一條長布，將孩裹起來綁在上，然后他一手攥韁繩，一手從腰間取下一把匕首，回頭，對準一個錦衛擲去。

　匕首扎在錦衛的眼睛上，他慘一聲，跌下馬來。

　沈逸暗暗松了一口氣。

　然而就在此時，宋池突然沖街中，一手抓過那匹狂奔的駿馬的韁繩，翻而上。

　錦衛的駿馬上配備了弓箭，宋池一邊縱馬疾馳，一邊拉弓搭箭。

　駿馬的速度太快，沈逸不得不將半個子探出窗外。

　只見宋池的箭飛速出，從另一個錦衛的肩側過，準確地中逃跑男人的后心。

　利箭的沖勢將男人帶下馬來，盡管如此，跌落之前，男人仍然護住了懷里的孩子。

　宋池勒馬，沒有再繼續前進。

　另一隊錦衛從前面的巷口奔馳過來，領頭人看眼宋池，拱手道謝，隨即命令手下將男人與孩子都帶走了。

　沈逸慢慢關上窗戶，手發抖。

　他不敢想，平時風霽月與世無爭的宋池，為何要與錦衛同流合污。

　“三表哥，外面怎麼樣了？”宋湘急切地問，要不是怕看到砍頭的一幕，早推開窗戶了。

　沈逸強自鎮定道：“犯人已經被抓，池表哥無事，馬上回來了。”

　宋湘長長地松了口氣。

　虞寧初覺得表哥的神不太對，小聲問：“可有百姓傷？”

　沈逸搖搖頭：“可能損壞了一些財。”

　這樣的百姓，也只能自認倒霉了，錦衛不會管，百姓們也不敢去找錦衛索賠。

　等了一盞茶的功夫，宋池回來了，一錦袍不見任何凌，仿佛只是去下面走了一趟。

　不用擔心他的安全了，沈明嵐開始詢問錦衛抓人的經過。

　宋池簡單道：“寡不敵眾，錦衛前后包抄，他們翅難飛。”

　宋湘想到了那個可憐的孩子：“也不知道他家里犯了什麼事……”

　“錦衛辦案，我等休要打聽，免得禍從口出。”宋池提醒三個小姑娘。

　大家不問了，只是也沒有胃口再吃了。

　沈逸留意著街上，等尸、殘都被人清掃干凈，兄妹幾個便坐車回府了。

　事不關己，三個姑娘都將街上所遇拋到了腦后，攜手去西院吃柿子。

　沈逸目復雜地看著宋池。

　宋池仿佛看不懂他的深意，笑道：“走吧，我也去討個柿子。”

　到底不是親表兄弟，宋池刻意回避，沈逸只好將話咽了回去。

　.

　次日，虞寧初兄妹三個又出府了，跟著牙商去看宅子。

　昨日明明說好有三合適的宅子，今日牙商只帶們看了兩，便低聲道：“本來還要帶你們去看高家的宅子的，誰知道昨天出了大事，高家的左鄰住著一位姓孟的前史，就在昨日，錦衛抄了孟宅，到現在還有兵把守，咱們還是別去為妙。”

　沈明嵐心中一，道：“昨晌午我們在酒樓吃席，撞見街上錦衛抓人，莫非抓的就是孟家人？”

　牙商消息靈通，點頭道：“可不是，別說孟家的爺公子，就是貓貓狗狗，都別想活著逃出京城。”

　沈明嵐還想多打聽一些，沈逸勸阻了妹妹。

　宅子不是一兩日就能定好要買的，牙商繼續帶他們去看鋪面。

　街道繁華，一些閑言碎語落到了兄妹耳中，百姓們都很小心，沒罵皇帝或是夸孟史，只說孟史因何獲罪——意圖刺殺韓國舅。

　韓國舅是本朝公認的臣，敢刺殺臣的，多半就是忠臣了。

　虞寧初忽然想到了沈琢與韓家的婚事。

　平西侯當年娶韓氏時，韓家還沒有掌權，也沒有什麼污名，現在可不一樣了。

　那麼，是那位韓錦竺姑娘太好，所以平西侯、沈琢寧可壞了名聲也要與臣韓國舅結親，娶個好姑娘做宗婦，還是說，這門親事，涉及到了一些利益關系？

　原來侯府富貴，卻也暗流洶涌。

　.

　同一時刻，韓國舅進宮了，向正德帝稟報他剛剛辦妥的孟家一案。

　“皇上，前史孟究不滿當年被皇上罷免了職，一直心懷怨恨，他自知皇宮守衛森嚴，所以安排刺客意圖刺殺于臣，折了皇上的左膀右臂。昨日臣得到報，立刻派錦衛去搜查孟府，果然搜到了孟究的罪證，不但如此，那孟究居然利用巫蠱之，詛咒皇上與太子。”

　正德帝大怒：“豈有此理！三年前孟究在朝堂上公然辱罵朕，朕便想要他的命，是你替他求，結果呢？他不但不知悔改，反而連你也要刺殺！”

　韓國舅跪下，悔恨道：“都怪臣一時心，差點釀大禍，臣死不足惜，若他的巫蠱之得逞害了皇上，臣便是千古罪人啊！”

　正德帝懷著憤恨的心看完韓國舅查獲的證據，便人下旨，滅孟究九族。

　宮人去傳旨了，韓國舅想起一事，笑著對正德帝道：“皇上，孟家有死士，昨日差點被兩個死士帶走孟究的幺子，幸好錦衛抓人時遇到了武英郡王，眼看那死士就要逃走，武英郡王飛上馬，一箭將那人落了馬下。”

　正德帝先是詫異宋池也參與了此事，隨即笑著贊許道：“子淵跟著平西侯學了一好功夫，捉拿一個死士自然不再話下。”

　韓國舅跟著夸了兩句，道：“郡王文武雙全，如今已經十八歲了，皇上要不要給他安排一份差事？也免得埋沒了郡王的才干。”

　正德帝靠著椅背，沉起來。

　宋池這年紀，是可以當差了，只是，他對老晉王芥頗深，宋池又是老晉王的親孫子，正德帝可以賞他郡王的爵位，封的話，難免有些疑慮。

　韓國舅上前一步，低聲道：“皇上，依臣之見，可封郡王為北鎮司副使。郡王年僅十八，初次封便是正五品的職，足見黃恩浩，對郡王的重。而北鎮司副使這個職位，并無辦案之權，全聽鎮使的差遣，如此也避免了郡王年輕氣盛，當差時出差池，等歷練幾年，郡王能獨當一面了，再把職升上去。”

　正德帝的心思快速轉了起來。

　北鎮司乃錦衛的下屬署，專門負責偵緝刑事，宋池領個北鎮司副使，也就是替他跑抄家抓人的，他讓宋池去抓誰，宋池就得去抓誰，不可擅自行。

　正德帝知道自己在民間的名聲并不好，替他盡忠的錦衛更是被百姓唾罵。

　將宋池弄到錦衛來，宋池若不好好當差，不肯抓捕意圖謀害他的員，便說明宋池暗藏二心，萬萬不可留用。倘若宋池忠心耿耿，對那些員毫不手，正德帝就放心用他了，以宋池的本事，抓起人來事半功倍，是把好刀。

　正德帝看向韓國舅。

　韓國舅笑得一臉諂：“皇上意下如何？”

　正德帝非常滿意：“就按你說的辦吧，明日朕便賜給他，你替朕好好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