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大雪后，天地間僅剩一抹素白。

熬著藥的爐子發出“咕嚕嚕”聲響，兩個負責看護藥爐的小丫鬟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突然，兩個孔武有力的仆人走來，一句話不說端走了藥罐。

“喂！你們做什麼？這是大爺的藥！”小丫鬟拉著邊人的手追了上去。

沒注意到，隨著離主院越來越近，后丫鬟臉上某一瞬間出的明顯慌神。

門窗閉的臥房里，披著雪白狐裘的青年半倚在床頭，時不時低咳兩聲。烏黑長發順著臉頰下，白皙到近乎明。

“好點了嗎？都說了最近天氣冷，讓你平時多穿點服。”長子終于醒了，鎮北侯狠狠松了口氣。

若長子在這個關頭出了事，后果不是鎮北侯府能承擔的。

“現在沒有外人，父親不必裝模作樣，我到底是因為什麼病的，父親真不知道嗎？”青年斜斜看了鎮北侯一眼，語調悠悠。

“更何況，父親究竟是擔心我還是擔心那位怪罪，恐怕只有您自己心里清楚了。”

“沈郁！”

“在呢。”一句話挑起了鎮北侯的怒氣，沈郁毫不在意。

若是前世，沈郁還會顧忌一下與鎮北侯之間的父子分，重活一世，沈郁不打算為任何人委屈自己。

“這件事由不得你鬧脾氣，這皇宮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鎮北侯勉強住怒氣，勸道：“為父知道你心中不愿，若是旁的事，由著你子去也便罷了，唯獨此事，乃陛下親口下旨……”

沈郁斂眸，任鎮北侯說的再冠冕堂皇，也掩蓋不了他為了前途將嫡子送后宮的荒唐事實。

大桓皇帝商君凜登基七年，后宮空閑至今，勸帝王廣納人的折子上了一道又一道，商君凜只當沒看見。大臣們本來已經不抱希了，某天上朝時商君凜突然下旨，要鎮北侯之子宮。

商君凜登基后，行事越發暴戾，無人敢其霉頭，鎮北侯更是連問都不敢問，在同僚或羨慕嫉妒或看好戲的目中，匆匆回府。

除了沈郁，鎮北侯還有一個庶子，雖然大桓南風盛行，嫡長子嫁人為妻這種事卻是沒有的，于于理，宮的都該是鎮北侯庶子，但這位庶子有個好娘如夫人，在鎮北侯耳邊吹枕頭風吹得人了心，將宮之人換了沈郁。

誰也沒想到，鎮北侯真能將自己唯一的嫡子送后宮，被告知消息的沈郁怒火攻心，直接暈了過去。

沈郁記得前世也有這麼一遭，只是那時候的自己不甘心鎮北侯明晃晃的偏心，設計讓如夫人不反蝕把米，最終進宮之人還是他那位庶弟，重來一世……

鎮北侯還在滔滔不絕，他知道這件事沈郁難以接。當今皇帝后宮空無一人不假，可皇帝的喜怒不定、嗜殺也是真的，沈郁是鎮北侯府嫡長子，若不宮，一樣可以前程似錦，反觀宮，看似能獨寵一，但誰也不知道皇帝心里是怎麼想的。

沈郁聽了一會兒，越發覺得沒意思，鎮北侯能不知道宮的兇險嗎？他只是不在意罷了，比起自己的前程，一個從小就不放在心上的兒子算什麼。

“我知道了，”打斷鎮北侯的話，“父親說這麼多，無非是想讓我乖乖宮，可以，但我有個要求。”

沒想到沈郁能這麼快想通，鎮北侯愣了一下，才道：“你說。”

“我院子里有個手腳不干凈的丫鬟，既然父親來了，就一并幫我理了吧。”沈郁躺在床上，語氣不明。

“丫鬟有問題你自己理就是了，怎麼讓我來？”鎮北侯不明白話題怎麼突然跳到了理丫鬟上，略有些茫然。

他的嫡長子素來有主見，類似的事從來都是自己理，讓他幫忙還是頭一回，一時間心竟有些復雜。

涉及到如夫人，當然要你來理。沈郁心道，這一世他選擇自己宮，可不代表如夫人母子所做的事就能一筆勾銷了。

“爺，藥來了。”小廝端著藥進來。

藥味彌漫，鎮北侯皺了皺眉，讓開一步，好讓小廝將藥端給沈郁，“你先把藥喝了，有什麼事等會再說。”

沈郁從小不好，喝藥更是家常便飯，聞著藥味，神不變地端過藥，拿起勺子輕輕攪了攪。

鎮北侯見沈郁端著藥不喝，眉頭皺的得更了，剛想說什麼，沈郁已經放下了勺子。

勺子與藥碗相發出清脆聲響，沈郁冰涼的聲音在同一時間響起：“將外面的人帶進來。”

兩個丫鬟被帶了進來，一個小廝手里捧著藥罐。

鎮北侯不明所以：“這是做什麼？”

“父親不妨讓們說說，自己做了什麼。”云似笑非笑看著跪在下方的人。

鎮北侯視線移向兩個丫鬟，兩個丫鬟年紀都不大，年紀稍小些的丫鬟臉上充滿了茫然，另一個臉上的神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是害怕、瑟、驚疑不定。

鎮北侯神嚴肅起來：“說，你們做了什麼。”

看似在問兩個人，他的目卻始終落在神不自在的丫鬟上。

丫鬟春雨低著頭，用余掃向半倚在床上的青年，及到對方不帶的目，慌移開視線。

“奴，奴婢不是故意的，是如夫人用奴婢的家人威脅奴婢，讓奴婢在大爺藥里加東西，”春雨邊說邊不住地磕頭，“奴婢不是自愿的，求侯爺、爺明鑒，饒奴婢一命。”

鎮北侯不回頭看向沈郁，他的兒子似乎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半闔著眼眸，看不清神。

轉回頭，鎮北侯厲聲道：“你可知，污蔑主子是重罪！你說是如夫人威脅你給爺下藥，可有證據？”

“奴婢萬不敢撒謊，”春雨額頭已經磕出了，抖著從懷里掏出一枚玉手鐲，雙手托著舉向頭頂，“這是如夫人賜給奴婢的。”

鎮北侯偏了偏頭，后的侍從上前取了手鐲，恭敬呈到鎮北侯前。

那是一枚上好的玉鐲，遠不是春雨這樣的丫鬟用得起的，鎮北侯眼尖，一眼就認出這枚玉鐲曾在如夫人手上出現過。

“父親若是不信，可找大夫來驗藥。”看出鎮北侯的猶疑，沈郁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