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延聲直接在電話里拒絕了老爺子的要求。

他也沒跟韓熙說這件事。因為在他們領完證的當天晚上, 他就把自己在主臥的東西都搬到了次臥。

兩人正式開始分居。

只是，這個分居還是在同一套房子里。

韓熙當時坐在二樓的小休息廳，靠著的沙發, 冷眼看著紀延聲一趟趟把東西搬到書房旁邊的次臥。

聽聽從樓下跑上來, 好奇的看了看他, 似是無法理解他的行為。懶懶的趴在韓熙上，輕輕打著呼嚕。

最后一趟, 紀延聲拎著兩條領帶從韓熙面前走過。

韓熙把他住：“紀延聲。”

領了證, 終于不需要違心的恭敬的喊他一聲“紀”, 可以直呼他的大名。

紀延聲也注意到了, 眉間浮現冷意。他上一次被人大名, 好像還是在學校上課被點名的時候。

他譏誚看，問：“干嘛？”

“紀太太可以有司機接送上下班的生活嗎？”韓熙這樣問他。

也是仔細回想了從昨天到今天他們之間的所有對話, 才注意到紀延聲似乎格外喜歡紀太太。

他似乎覺得這三個字可以表達他的諷刺和對的不屑，可是韓熙卻覺得，這三個字更像是孫悟空的箍咒。

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已經是他的合法配偶。

“我早就說過給你安排司機, 你拒絕了。”紀延聲聽自稱紀太太，頭皮發麻。

“那是之前，現在我是紀太太，肚子里還有你的孩子。你放心讓自己的太太和孩子在地鐵上被來去嗎？”

這話說的, 好像他要是不給安排就是個人渣。

本就是仗著領了證和有孩子有恃無恐，道德綁架。

他才不慣。

“司機沒有，你怎麼上班就怎麼上班, 不愿意做地鐵難道不會打車嗎？別拿這種小事煩我。”

紀延聲進了書房把門一關，憤憤的點了一煙。到一半，腦子里還是揮散不去的“紀太太”三個字。

他把最下面的屜拉開，從最里面掏出一個泛舊的相框。

相框是背朝天反著放的，他把它翻過來，看著照片里麗的年輕人。

輕輕上去，上喃喃：“紀太太……”

“你要是有一半的心機和膽量，就不會落到那個下場了。”

拿到紀延聲那張無限額的卡，韓熙第一反應是買房。

北京的房價多高啊，靠自己一輩子也買不上。

有了紀延聲這張卡，隨便買套小公寓綽綽有余。

可惜查了相關的政策后才發現，以現在的況，既買不了房又買不了車。

所以才會跟紀延聲說司機的事，他不答應也沒關系，反正現在是紀太太。

先跟他問一句不過是順勢而為，他辦最好，不辦拉倒。

韓熙給周游發了條消息。

【周先生，麻煩給我安排一個司機，從明早開始負責接送我上下班。】

過了兩分鐘，周游回復。

【好的，太太。明早司機會準時在樓下等您。】

有了合法份，辦起事來就是方便。

韓熙心滿意足的在床上滾了兩圈，捶了捶下這張大床，今晚終于可以不用忍紀延聲八爪魚的睡姿，可以自己睡了！

次臥有枕頭，紀延聲就沒拿走主臥這個。

韓熙看了一會兒他睡的那個枕頭，毫不猶豫把它扔進了柜的角落里。

把自己的枕頭移到床的正中央，然后把聽聽放到枕邊，就是紀延聲之前睡得那塊兒。

“聽聽，今晚你就在這兒睡。”

……

第二天早上，韓熙準時下樓。

扔掉順手拿下來的垃圾，遠遠就看見門口停了輛一看就不便宜的車。

和周游給發過來的車牌號一對，沒錯，就是這輛了。

走過去，司機估計也提前從周游那里了解了一些，一靠近他就下車給開門。很恭敬的向打招呼：“太太早上好。”

“……你好。”一夜之間有了這待遇，韓熙還未完全適應，淺笑著說。

司機是個大約五十出頭的中年男人，很常見的國字臉，有些黑，留著很短的寸頭。看長相就覺得是個很實在的人。

“我怎麼稱呼您？”韓熙問。

“我姓張。”他發車子。

“那我就您張叔了。”

“這可使不得，”他有些激的想要阻止。“我老張就行。”

紀延聲那種份的人，應該都是直接喊老張吧。

“您比我父親大不了幾歲，也算是我長輩，還是張叔吧。”該有的禮貌還是要有。

“哎！”張叔憨厚的笑了笑。他給人開車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上這麼和藹的雇主。“您父親今年多大了？”他說起了家常。

多大了？

韓熙恍惚的想了想：“要是他還活著……今年該有四十五了。”

“啊，”張叔沒想到父親已經不在了，問到了人家的傷心。“太太，對不起。”

“沒事，他走的時候我才八歲，還不懂事，沒多記憶。”韓熙故作輕松的笑了笑。

“沒事沒事，以后路還長著呢，你爸爸在天上一定會保佑你的。”

“希吧。”

云水灣，韓熙剛一關門離開，紀延聲就醒了。

次臥的床他睡不慣，一晚上翻來覆去也沒怎麼睡好。韓熙起床開門下樓的靜他聽得一清二楚。

他坐起來拿過手機，發現周游一大早就給他發了好幾條消息。

【紀總，太太吩咐我給安排車，我把您之前夸過的老張安排給太太了，您看可以嗎？】

紀延聲：“……”可以啊，用他的人用的這麼順手。

【另外，您讓我細查的二十萬有結果了。那筆錢是白慧，也就是太太在A市的前男友林赫出軌的第三者給太太的。白慧懷孕，借子婚，林赫不肯，一直祈求太太的原諒。最后白慧給了這筆錢，讓太太離開A市。】

【林赫前段時間因為熱搜知道太太在北京，當夜買了票想過來，可是被他哥哥抓回去了，現在一直關在家里，出不來。】

【我還查到太太的父母在高中的時候離了婚，分別有了新的家庭，太太一直給同母異父的弟弟轉錢看病。】

【紀總，您看還有需要我查的嗎？】

韓熙當初在他面前怎麼說的來著？啊，說主退出，全那一家三口。

紀延聲以為這個全是林赫因為孩子舍棄了。合著以為了半天，林赫現在還對念念不忘。真相是舍棄了人家。

父母？

當時不是跟他說是孤兒嗎？

還能不能有一句真話，全是為了接近他瞎編的吧？

那他之前懷疑的跟他每一次的偶遇，現在看來，基本也可以斷定是計劃好的。

不能再給了，再這樣下去要開染坊了！

紀延聲看了看下不舒服的床，一把掀開被子去了主臥。他不該自己搬出來，這是他的房子，才應該睡次臥。

一開門就看見床上的聽聽。

它躺著的地方正是他平時睡的那一側，奇怪，哪里空出來的位置，他的枕頭呢？

怎麼床上只有一個，還擺在了正中央。

三米寬的雙人床當單人床睡，不嫌空曠嗎？

紀延聲覺得呼吸有些困難，他很克制的了口，讓自己平靜下來。

聽聽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翻了個滾直愣愣的看著他。

紀延聲沖它點了點手指，威脅道：“不準在我那塊兒掉，更不準在那兒上廁所，要是讓我逮住了，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他又去了廚房，發現平時韓熙會專門給他留下的早飯，今天一點影子都沒有。

這是沒做啊，還是因為懷孕把兩份都吃了？

“……”

紀延聲從冰箱里翻出最后一顆西紅柿，勉強墊了墊肚子。他上樓換好服，忍不住又了會兒聽聽，最后慢吞吞開車往老宅開過去。

電話里拒絕帶韓熙回去，不代表這事兒就結束了。

他得親自回去一趟。

剛進門，就看見不知道等了他多久，眼看著他的宋管家。

“宋管家，你別這麼看著我，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宋管家是家里的老人，從小看他長大，紀延聲跟他開起玩笑來很是隨意。

“爺，你真的領著姑娘領證了？！”他到現在都還不敢相信。

“啊，領了。就昨天下午的事兒，我還沒問呢，老爺子怎麼知道的？”

“哎呀，別管怎麼知道的，你快上去跟老爺解釋解釋吧，他正在氣頭上呢！”

“氣頭？他生什麼氣——”

“快去快去——”

紀延聲被他推進電梯里。

老爺子生氣了？應該是因為他沒跟他提前說，直接領了證。

他只想到這一種可能。

“咚咚——”他敲敲門。

里面沒反應，這回紀延聲長記了，慢慢推開一個小，腦袋往里：“爺爺？”

“給我滾進來！”紀老爺子在桌后怒吼。

這怎麼看也不是個癌癥復發的老人，紀延聲覺得他有必要去醫院一趟，好好問問那些醫生是不是收了老爺子的錢，合起伙來騙他。

“又怎麼了？”紀延聲坐到他面前，懶洋洋的問。

“怎麼了？我問你，誰同意你結婚的？！”

紀延聲震驚，“您吶！”

“對，是我。那你結婚之前不知道把人領給我看看嗎？還要別人給我打電話恭喜，我才知道。”

“就一個人，有什麼可看的？”誰給老爺子打的電話，他非得找出來。

“一個人？這就是你給我找的孫媳婦？”

紀老爺子突然一揚手，好幾張A4紙嘩啦啦散了一地。紀延聲往地上掃了兩眼，看見了韓熙的照片，目一閃，坐正了子。

“有什麼問題嗎？”他問。

“問題大了，”紀老爺子扔完東西，稍微紓解了些怒氣。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我說你不用聯姻，找個喜歡的結婚就行。可這不意味著隨便一個人就能進紀家的門。”

“我就那麼隨便一查，查出來多黑料。大學有個往三年的男朋友，學校里人盡皆知。父母離婚各自再組，家庭關系一團糟。去過酒吧跳舞賣酒，讓我猜猜，就是在酒吧上你的吧？”

“進游之靈，也是你給安排的？”

這些都是事實，紀延聲垂眸，沒吭聲。

“我讓你娶得，最起碼也要家清白，家庭和諧。最好家里父母都是老師，這樣書香門第教養的孩才懂事識大，才能當好你的賢助。”

“你找的這個，不行！”

紀延聲嗤笑一聲，“老爺子，你什麼意思？你當初代的可沒這麼仔細，現在你不滿意，怪到我頭上？我好冤吶。”

“反正已經領證了，就這麼待著吧，你看不上，就別見。”

“不是昨天剛領嗎？趁著沒幾個人知道，去離了。爺爺給你介紹幾個好的。”

“咳咳——”紀延聲驚得咳了起來，他古怪的看了看紀老爺子的臉，確定他面紅潤很健康的樣子不是裝的。“那怕是不行。”

“怎麼不行，我給那邊打招呼，弄。”

“因為我當爸爸了。唔，差不多有一個月了。”

紀老爺子：“……”

“真的，我沒騙您。您不高興嗎？”紀延聲說。

“一個月了？”紀老爺子突然問。

“嗯。”他不是喜歡重孫麼，這下可以結束了吧。

“你們認識還不到兩個月吧？”

“差不多。”

“你什麼時候做的復通？”

“就上——”，紀延聲突然一個激靈，瞪著眼睛混像個了驚的兔子。“你怎麼知道我——”

“呵，你當初一做，醫院就有人通知我了。我就是懶得問罷了。”

紀延聲后悔，當初就不應該回國做。

“你如實告訴我，是不是被設計鉆了空子才有的孩子？然后用孩子你結婚。”

紀延聲倏然看向他，“當然不是，我是充分考慮了您讓我結婚的建議，覺得合適的，所以領的證。”

“小兔崽子，你蒙誰呢？！”紀老爺子把茶杯重重一放，“你們總共認識才多久，就跟我說合適？你要真覺得非不可，怎麼不在我剛說完就領去民政局？非要有了孩子再領？”

“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突然做了復通，但我還算了解你，你當初做它就是防止搞出孩子，復通之后肯定也做了措施，為什麼還是懷上了？”

這個老爺子，反應還真是快。

“行了行了，您老人家別管這麼多。反正現在領了證，孩子也有了，您就好好養，等著抱重孫。”紀延聲試圖結束這個話題。

“早知道你最后娶這麼個人，當初還不如同意你跟徐家丫頭的事。”瞧出紀延聲不愿意再多說，紀老爺子不免想到舊事，心生慨。

“爺爺！”這回紀延聲是真的服了他了，“我跟徐曼錦都是多年前的事了，你現在提有什麼意義？”

都特麼十年了，長什麼樣都想不起來了，他老人家還記著呢？！

“怎麼沒意義？至徐家丫頭沒你找的這個這麼有心機！”

“有心機怎麼了？那也是因為你孫子我一時大意栽上了，認真算，我也有一半的責任。”

“有心機怎麼了？”紀老爺子越想越生氣，“你是什麼份，在邊放個有心機的人，要是哪天背后捅你一刀，你防都不勝防！”

“你就應該挑個溫，善良可人的。就像你媽媽那樣——”

“砰——”的一聲巨響。

紀延聲一腳把椅子踢飛，椅子撞在墻上，松散了一大半。

紀老爺子話說到一半，被他嚇到，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他懊惱的扶額，底氣不足的跟他解釋：“小聲，爺爺、爺爺不是那個意思。”

“那您是什麼意思？”紀延聲冷冷的看著他。“需要我替您說嗎？”

“找個我媽那樣的，溫善良，識大沒心機，全部心思都放到自己丈夫和兒子上，沒有自己的工作，沒有自己的好，甚至沒有自己獨立的神。每天像個死人一樣活著，沉溺在自己丈夫給自己編織的假象里，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直到假象破裂，神崩潰，丟下奄奄一息的兒子，去死嗎？”

紀延聲子微抖，嚨里像梗著一團沙子，瞬間就啞了。

“小聲……”紀老爺子怔怔的喊他。

紀延聲麻木的閉上了眼，掩下所有的哀痛，再睜開時眼中只剩平靜。

“爺爺，我跟韓熙的事，不需要您手。您喜歡也好，看不上也罷。現在是我的合法妻子，在孕育我的孩子，跟您沒多大干系。”

“您最好不要因為一時沖，做下什麼不該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