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葉欽差點出事, 峻就基本上天天過來。他看葉欽不搭理他，也不多說話，自覺地到廚房把飯做了, 水果切了丁澆了酸, 擺在桌子上等著葉欽吃完, 就安安靜靜地在客廳里辦公。

田螺姑娘似的, 一點不黏糊。

葉欽一開始還有點別扭, 畢竟兩個人分開很長時間了。

但是他一個人在家到了晚上的確有點怵, 峻在房間里就讓他很有安全。

而且峻說到做到，他說自己只是來負責任, 就真的沒纏著他。兩個人吃過晚飯之后各忙各的, 頂多也就是葉欽在飄窗上看書的時候峻過來問他腰累不累, 給他墊個靠墊，或者給他端杯熱水。

小煤球也完全被峻的貓薄荷貓罐頭收買了, 一看見他就使勁兒喵喵，看見峻坐下就吧嗒往人家腳上一垛，一點貓科應有的矜持優雅都沒有。

今天臘月二十九，過了傍晚峻還沒過來，小煤球失去了/擾的對象, 開始沒完沒了地纏葉欽。

葉欽一邊看書，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給小煤球耳朵撓肚皮, 心里想著峻可能那子新鮮勁兒終于過去了，肯安生了，兩個人要是就這麼淡了, 大概也能勉勉強強算是好聚好散。

他這麼想著, 玄關就穿來碼鎖的開鎖聲。

峻火急火燎地從外頭進來，一邊換鞋一邊歉疚地問葉欽：“了吧？今天開會時間長了, 我馬上。”

葉欽還是沒搭理他，倒是小煤球蹭蹭地朝著峻跑過去，繞著他的拖鞋不停地跑。

峻低頭看著小黑貓，溫地笑了：“你也了？等一會兒啊，給你帶新玩了。”說完就拎著大包小包進廚房了。

廚房里很快熱鬧起來，葉欽有點迷茫，他倆這算是干什麼呢？算是過日子嗎？

要是算的話，他倆又明明什麼關系都沒有；要是不算的話，峻一個千金之子，每天跑到他家里來給他做飯，盯著他睡了掖了被子才肯走。

他跟峻說過倆人不可能和從前一樣了，峻說他知道，還讓他好好休息別多想。

峻還在廚房里忙活，門鈴又響了，葉欽趿拉著拖鞋走到門前一看，是何玉謙。

“過來怎麼不提前說一聲？萬一我不再家呢？”葉欽拉開門，樓道里的涼風吹進來，他裹了裹上的披巾，把何玉謙讓進來。

“呵，長本事了葉子，你哥到家來還得先預約了是不是？”何玉謙提著大包小包的生鮮，“明天跟著大家長回老家守歲，你這邊我顧不上。我怕你委屈我寶貝侄子，先給你送點儲備糧過來。”

葉欽心里面一暖，何玉謙自己也有一大家子要照應，年前卻還想著過來看看他。

他剛準備彎腰給何玉謙找拖鞋，何玉謙就把他拉住了：“上一邊歇著去，別給我找事兒。”

進了屋子，何玉謙聽見里面有靜，眉一挑：“喲，怪不得讓我預約，家里來人了？”看葉欽不回答，又壞笑著懟了一下他的肩膀，“可以啊，作麻利。有出息了啊，想得開就行。”

“什麼七八糟的。”葉欽不知道怎麼跟他說，懶洋洋地走回飄窗邊上。

小煤球蹦蹦跶跶地跑回客廳，里咬著一個彩線編織的玩小耗子。

何玉謙看見它，樂著問葉欽：“這個小東西也長大了，你這要是不方便的話，我先回了，反正我就……”他一句話沒說完，就噎住了。

峻跟在小煤球后頭出來了，正把上的黑白格長圍往下摘，邊走邊問葉欽：“飯做好了，我們吃飯嗎？”

他看見了何玉謙，倒是沒什麼特別的表，簡單打了個招呼：“小何總。”

何玉謙的表一下變得非常難看，他走到飄窗旁邊，低頭看著葉欽：“什麼意思，他在這兒干嘛？”

“他來做飯。”葉欽沒跟他說過私生那件事，不好和他解釋，從飄窗上下來，“你不急著走，就一起吃吧。”

何玉謙看見峻就窩火，哪有心吃飯。但是他今天其實還有別的事兒和葉欽商量，只能著火跟著他進了餐廳。

餐桌上擺著幾樣家常菜，很鮮亮，而且以清淡爽口的為主。要不是看著峻還往外端著湯和米飯，何玉謙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這些頗有賣相的飯會是峻做的。

何玉謙挑著眉看峻的葫蘆里要賣什麼藥，就見峻拉開椅子等葉欽坐好了，又在他上搭了條絨毯，才在他旁邊坐下。

何玉謙努力假裝峻不存在，就近夾了一筷子荷蘭豆，悶頭吃了兩口，又看葉欽：“公司事最近多，你這邊我顧上的，反應得不厲害吧？”

“不厲害。”葉欽小口喝著湯，慢悠悠地說，但其實他知道自己最近能過得舒服不都是因為峻。

峻照顧他照顧得很細致，做飯都挑著他吃的好消化的，他也知道有時候峻晚上沒走，是怕他晚上反酸，等著他睡著了給他胃。

但他就是不想讓峻覺得自己需要他，寧可說是自己本來就沒有不舒服。

何玉謙點了點頭，斟酌著說：“其實《盲僧》那邊最近聯系過我一兩次，說排了賀歲檔嘛，所以希你能多參與一些宣傳工作。”

“合同里不都列了要參加哪些工作嗎？”葉欽微微皺著眉，“怎麼還有多參與什麼工作？”

“是，的確是這樣，”何玉謙撓了撓頭，“但是現在制片那邊的意思是，檔期提前了，宣傳力大，他們愿意加二十倍宣傳薪酬，我覺得這還是合理的。”

葉欽倒是不缺錢，他只是想趁過年的時候好好休息一下，把調整過來，畢竟年后還有別的排檔，但是何玉謙看著好像很期待他同意，所以帶著點困點點頭：“也可以。”

何玉謙微微松了一口氣，有些心不在焉地夾著碗里的飯。

峻清蒸鱸魚的肚子夾下來，仔仔細細地把刺挑干凈了，重新蘸了魚放進葉欽碗里，放下筷子在一邊坐著，帶著點笑意看向何玉謙。

何玉謙讓他看得有些發，很快也把筷子擱下了：“總有話跟我說？”

“沒有，”峻依舊笑微微的，“擔心我做的飯不合小何總口味。”

反正何玉謙怎麼聽峻說話都是不痛快，也懶得去琢磨他話里頭的深意，一扭頭看見葉欽正一點一點地吃著峻給他夾的魚，簡直不知道說點什麼好。

熬到葉欽也吃完了，何玉謙不自在地拍了下大：“行，那我……就先回去了。”

葉欽知道他事多，也沒留他：“回去路上慢點兒。”

“我送送何總。”峻角抬出一個笑，出兩個尖尖的小虎牙。

上了電梯，峻臉上的笑意還在，眼睛里的溫暖卻沒有了。

“總有話跟我說。”何玉謙這次說的不是問句，帶著刺，冷冰冰的。

“何總不也有話和我說嗎？”峻四平八穩地站著，抬頭看著屏幕上跳的數字。

“我也是想不明白，你怎麼就不能放了葉欽呢？”何玉謙有些不住的怒意，惡狠狠地瞪著峻，“你就糟蹋不夠他，是嗎？”

“雖然這不關何總的事，但是我欠葉欽的，我都會還。”峻沒理會他話里的敵意，聲音很淡，“首先第一件，就是我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

“哼，”何玉謙冷笑一聲，“除了你，我也想不出還會有誰要傷害他。”

“很多。”電梯到了，峻不慌不忙地先走出去，“何總，貴公司最近的經營是不是不大順利？”

何玉謙沒想到他會說這個，臉微微一沉：“什麼？”

“稅務。”峻的拇指輕輕著食指，“我不知道問題嚴重到什麼地步，但是你今天居然為了加一點薪酬就來找葉欽，二十倍能有多？三百萬還是五百萬？我總覺得事不大妙。”

“這好像也不關總的事。”何玉謙的臉黑著，不想和他討論這件事。

“對，是不關我的事，你公司破產或者你直接被判個十年八年，都和我一點關系沒有。”峻依舊沒什麼特別的緒，“但是就像我剛才說的，我不允許任何人任何事傷害到葉欽。當然也就包括你在。”

“娛樂圈里很多人做不到惜自己羽，不單單指的是鏡頭前面的花花世界，當然也包括你們這些幕后的經營者。”峻冷冷的目看過來，刀子一樣，“葉欽非常信任你，我也相信你不會主去侵犯他的利益。你求他為你犧牲自己的休息時間，他愿意的話我也不手。但我也就只能讓到這個地步，我希你理解。”

“那你現在又是個什麼立場在這里警告我？”何玉謙不屑地看著峻，“你口口聲聲說你要保護葉欽，我問問你，他認你嗎？”

峻眼睛微微垂著，看不出失落也看不出自得：“我是葉欽孩子的父親。”

何玉謙的神狠狠一震：“他居然告訴你了？”

峻角牽起一笑，頭一次出了一種類似悲傷的神：“小何總，該說的我都說了，不多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