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升起火盆，椅中墊起貂裘，青楓小心翼翼扶著主人坐下，白如海立刻將手爐送到蘇錦言的手里，又在膝上蓋上絨毯。

自始至終，莫斐冷眼旁觀，沒有阻止，也不置一詞。

子回暖，咳嗽聲漸漸止了。蘇錦言勉力坐直了子，對白如海微笑道：“有勞海叔。我與侯爺商議事，其他人先退下吧。青楓，你也出去。”

白如海與青楓不無擔心的互看一眼，卻也只能點頭答是，退出來關上了房門。

屋，半晌無聲。

燭下，兩人影被拉長在玉石地面，一個在東，一個在西，空氣凝滯，時間流逝。

蘇錦言慢慢抬眼去。

那個人，就在眼前。多年來第一次這麼近，卻仍是那麼遙遠。

“莫斐。”輕輕的，他終于開了口，卻了他的名字，語聲無比倦啞，“為什麼這麼做？”

莫斐目中有什麼一閃而過，在影中的眸蘇錦言并沒有看到，卻只見他挑眉斜瞥，輕佻模樣一如當年：“蘇錦言，你都知道了什麼，不妨說來聽聽。”

蘇錦言搖了搖頭。

“并非我發現的。華夜容這樣的子，你行事再縝只怕也瞞不了太久，這個，你應該比我更明白才是。”

“原來是。”莫斐嗤笑一聲，“真不愧是我朱雀府的大公子。我那聰慧絕頂艷無雙的四夫人非但不與你爭寵，反而事事都坦誠相告，做正配夫人做到你這地步，也算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了罷！”

蘇錦言握咳了兩聲，子雖暖，口仍是冰冷一片。

多年來老死不相往來，如今到底見了面，卻仍是這般玩世不恭的刻薄奚落。

以為自己已什麼都不在乎，直到真正面對了這個人時，才知心里深，原來仍有波瀾。

深吸一口氣，今日之事茲事大，他早已告誡自己切莫再與他置氣，用事。平穩下心神，平心靜氣道：“侯爺也說四夫人聰慧過人艷無雙。侯府上下都看得清楚，自府后勤勉持家，護下人，對你亦是侍奉周到，溫。得妾如此，侯爺可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麼？”

“沒有。”莫斐答得爽快。

“既如此，那娶五房之事可否……”

“不行。”這一次應得更快。

“為何？”

“不為什麼。”莫斐扯起邊一抹笑，一臉不屑嘲諷，“喜新厭舊本就是男人本，華夜容再好也有玩厭膩煩的時候。哦，對了，你也是男人。莫不做了侯府夫人多年，已換了人心腸，吃起醋來不？”

果然，是這樣麼？

蘇錦言闔了闔眼，心口陣陣發冷眼前發黑。

果然，他還是在報復自己。用尚無子嗣的名義，令他這三書六禮的正配夫人心甘愿為他娶了一房又一房的側氏。

可笑自己，竟從沒有懷疑過什麼，謹記老侯爺的囑托，遵守與這個男人的約定，辛苦持一切把一個又一個子親手送到他枕畔。

若非華夜容事無巨細都愿實相告，他不知要到何時才能發現那床事后總要對方喝下一杯酒的。他得知真相后的震驚比華夜容更甚百倍。那子淚流滿面飲泣無聲，心碎之余大概這輩子都不敢相信，竟是所深的男子親手遏止了新生命的誕生。

而他，這麼多年后，才終于明白，當日兩人約定下的是什麼。

一日沒有子嗣，一日他就是他的奴，心奴。

他當然是在報復他，年復一年，用這樣殘忍的酷刑，在他的心頭割了一刀又一刀。

他的心不是早死了麼？死在多年前的冰原之上，死在劇毒發作而那他與他的阿玉魚水融之時。

可為什麼，還會痛？

痛到麻木，覺不到，但仍知道那是痛。

也只有他自己清楚，那表面上的平靜無波是多麼脆弱，一次次被心底深的冰冷擊倒，一年年把掏空。

原來，仍舊在乎。

仍有希，渺茫而微弱的，支撐著不堪重負的病，守在他邊，等待。

等待著什麼呢？

為了那承諾，他已傾盡所有，付出，無論多，也不在乎。

苦苦挨到如今，他真的還有什麼可以等待的麼？

如果有，至……至不要是這由始至終的恨意……這樣心積慮的報復，一日日，一年年。

心碎如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