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波起

「小七！」這一晚，懷禮又吃了閉門羹，他站在閉的門前，黯然歎息，猶如看見小七的心漸行漸遠。

屋悄無聲息，長蘭守在門口彎腰一禮，「姑爺，小姐這幾天胃口不好，神欠佳，很早就睡了。請姑爺移步二夫人吧。」

懷禮靜靜的站著，夜風中有襟飄的聲音，「長蘭，你也覺得我錯了嗎？」

長蘭神不變，「姑爺沒錯！」

沒錯？沒錯，長蘭怎麼會是這種態度，懷禮搖了搖頭，輕聲衝著房門道，「小七，我心的人只有你，即使有了憐兒，對你的心從來未變。」

仍然沒有任何回應，裡漸漸有了苦味，懷禮頹然低下了頭，好半響才轉頭對長蘭說，「好好照顧小七，我有事要出遠門，明早一早就走了，則一月，多則半年。你，你幫我轉告小七吧！」

「是，姑爺放心，姑爺慢走。」

懷禮轉頭走了幾步，又停住腳步，「我今晚住在書房。」

等了等，沒有聽見應答，他回頭看看長蘭。

長蘭仍然保持著躬行禮的姿勢，恍若無聞。

「長蘭？」他略略提高了聲音。

長蘭頭也未抬，「是，長蘭知道了，姑爺早些休息。」

懷禮駐足片刻，只看到落葉飄落於地，隨風舞。

懷禮走了之後很久，長蘭才抬起頭，放了聲音，「小姐？」

屋的人沒有應聲，長蘭頓了頓，推開門進去。那門居然是虛掩著的，長蘭輕手輕腳的走進去，看見小姐蜷在被窩裡，已經睡了。幾調皮的髮搭在略顯清瘦的臉頰上，長蘭突然覺得鼻子一酸，眼淚就忍不住掉了下來。

近日小姐子不適，吃什麼吐什麼，整日神睏倦，話也得多了。小姐脾氣倔強，不肯讓姑爺知道，可是想小姐一定也是希姑爺多多陪伴的。抬起頭來，吸吸鼻子，衝著黑暗裡問道，「長卿，如果是你，屋裡住著心的人，明明知道了委屈，你會不會捨得離開？」

長卿不疾不徐的聲音低低響起，「如果是我，會一直守著，等到願意見我。」

頓了頓，「不過如果是我，也不會讓委屈。」

長蘭拭去了臉上淚水，「可是他，居然連門也沒推就走了。」

長卿從黑暗裡出現，攬著長蘭的肩膀，並排站在床前，凝視著小姐的睡，「沒關係的，姐姐，小姐還有我們。」

淇安第二天醒來後，懷禮早已在去往異地的路上，據說龍憐徹夜未眠，忙著為他收拾行李，凌晨時分，又依依不捨的演了一出十八里相送，最後，還哭暈在大門口，到現在還沒醒來，兩位老夫人都還在那邊陪著。

淇安睜大了眼睛，像聽故事一樣的聽完，最後，讚歎，「好一個深意重的子！」或許龍憐，真的更適合他吧！

長卿抬抬眼，「長卿不喜歡這樣的！」

淇安詫異，張大，「長卿，剛才是你在說話麼？」難得看見影子似的長卿居然也會開口，一直以為長蘭是他的代言人，他完全沒有必要說話的！

長卿點頭，給予十二萬分的肯定，「是，是長卿在說話。」

淇安啼笑皆非，「長卿，我知道是你在說話。我的意思是，你說什麼不喜歡這樣的？」淇安來了興趣，古代的男人不都喜歡這種以丈夫為天小鳥依人型的麼。

長卿抖了抖肩，「會酸死。」

愣了半響，淇安大笑，眼淚都笑出來了，「長卿，原來你還是個寶，你是在說冷笑話給我聽吧。」一邊轉頭對長蘭說，「長蘭，給你弟弟留意一下，給他找個媳婦吧，千萬記得，要給他找個甜點的。」

長蘭看著小姐難得的笑臉，扯起了角，「小姐，你不用擔心，長卿的媳婦爹娘在世時早已經定下，甜可的。」想了想，又補充道，「是表裡如一甜可，小姐！」特意加重了「表裡如一」四個字。

長卿臉微紅，扭過頭去，又拭著那已經纖塵不染的長劍。

懷禮走後，淇安反而長舒了口氣，輕鬆了不，好吃好睡，臉也漸漸好起來。

除了早上有時候去給長輩請安，簡直閉門不出。

金蕓有一次打量了淇安幾眼，笑著對李氏說，「懷禮出去這幾日，小七居然神變好了。看來是懷禮太不懂得憐惜，把我們小七累著了。」

淇安陪著笑了幾聲，尷尬不已，眼角餘瞄到龍憐笑聲裡慢慢蒼白的臉，心中不由得有了幾分苦。

看看上座的金蕓和李氏，淇安很是疑，分了同一個丈夫的人，真的能心無芥的友好相嗎？

一個月之後，懷禮終於馬不停蹄的趕了回來。

並不是因為公事辦完，而是，龍憐有喜了。

家這一代第一個孩子，不止金蕓喜上眉梢，就連一向對龍憐門之事頗有微詞的英，也掩不住臉上的期待。

懷禮行匆匆，剛一下馬就摟住了迎在門口的龍憐，「憐兒，是真的嗎？」

龍憐滿臉幸福，的點了點頭。

懷禮略略後退，興的看向的腹部，皺皺眉，「怎麼看不出來？」

龍憐的頭更低了，李氏在一旁笑罵道，「傻孩子，才一個多月呢，哪能那麼快。」

懷禮「哦！」了一聲，抬起頭來四看看，「小七呢？」

龍憐子微微僵住，李氏咳了一聲，答道，「可能不知道你今天回來，在東院呢！」

懷禮將龍憐給芳菲扶住，「把憐夫人照顧好，有個什麼閃失，唯你是問。」一邊對龍憐說，「憐兒，你先回屋去休息，今時不同往日，不能隨便跑了。」

也不等龍憐回話，三步並兩步往院走去。

龍憐呆呆的著，眼淚悄然凝聚，李氏心有不忍，安道，「憐兒不必多心，你現在有了子了，將來母憑子貴，會有好日子的。」

龍憐低下頭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懷禮匆匆趕到東院，卻在看到眼前的一幕時放緩了腳步。

樹林間灑下點點，小七睡在躺椅上，上蓋著薄毯，雙手疊搭在腹部，角微微翹起。長蘭坐在旁邊，正做著針線，長卿抱著劍，時不時揮出擋住往小七臉上掉落的葉子，一邊小心翼翼的看著小姐的臉，見眼睛都沒一下，就輕舒口氣把劍收回。

懷禮微微笑了，要在這一刻，才真的覺得是回到家了。

似乎是察覺到有人侵，長卿首先回頭看到了他，似乎微微愣了一下，又若無其事的臉轉了回去。長蘭也跟著抬頭看了他一眼，起行了行禮，又坐了回去。

懷禮苦笑，似乎不太歡迎啊！

仍然快步走過去，握住了小七的手。

長蘭皺了皺眉，似是不贊同，「姑爺，小姐在睡覺。」

懷禮不理，固執的把頭也到小七臉上，「小七，我回來了。」

眼見小七不安的了，卻沒有睜開眼睛，懷禮在上輕啄了一下，「小七！」

長蘭的聲音抑的又響起，「姑爺，小姐還在睡呢！」

懷禮抬起頭來，冷冷的看了一眼，長蘭愣了愣，終了忍住沒再說話。

「小七！」懷禮又喚。

淇安緩緩睜開眼來，看見懷禮，先是一驚，繼而又想起什麼似的，笑道，「恭喜你，要當爹了。」

懷禮一把將抱起，有些心慌，「小七，你不要這樣說話！」

淇安在他懷裡，拍拍他的背，「我沒事。」

懷禮放開來，著，似乎要到心底深，也突然笑了，「也是，會有什麼事呢！家嫡子，只會由小七所出。」

淇安垂下眼睛，低低的歎息。

當晚，懷禮仍然宿在書房。

龍憐聽到芳菲的回報後，睜著眼睛躺了一晚。

第二日一早，龍憐就到了東院。

「姐姐！」跪在地上，叩下頭去不肯抬起。

那麼冷的天氣，那麼的地，也跪得下去，淇安揚揚眉，「龍姑娘先起來吧，你有子的人了，有什麼事起來說吧！」

龍憐不，「姐姐不答應憐兒不敢起來。」

長卿握著劍的聲了，又在小姐淡淡一掃後停止了作。

「那麼你要我答應什麼？」

眼淚一滴一滴的掉下來，「請姐姐原諒夫君吧，他娶我是皇命所，不得不為。姐姐如今不原諒他，夫君雖然裡不說，可是憐兒知道他夜夜心憂，悲傷難過。憐兒不敢求什麼，只願夫君與姐姐恩恩，憐兒只要有這個孩子就夠了，不敢爭什麼！」

淇安簡直要拍掌了，蹲下去，平視著龍憐，「我與懷禮之間的事，與他人無關。龍姑娘，你不覺得你管得太寬了麼？」

龍憐眼淚汪汪的看著，淇安笑笑，「老實說，我不喜歡你，想必，你也不喜歡我吧！我不想假惺惺的與你製造什麼友好氣氛，你也不必為難你自己來討好我。我們各自管好各自的事就行了，外面的世界已經不簡單，你不要把家也變戰場，那實在很辛苦。」

龍憐看了一會兒，眼淚又突突的掉了下來，咬了咬牙，「姐姐，千錯萬錯都是憐兒的錯，要是沒有憐兒的話，夫君與姐姐也就不會變這樣了吧。」話一說完，居然起就往外衝去。

長卿和長蘭對一眼，又不約而同的向自家小姐，淇安疑的眨眨眼，這個龍憐今天又在演什麼。

一眼去，突然發現龍憐奔去的方向，竟然是荷花池，臉一變，「長卿，攔住！」

長卿縱而起，卻只來得及抓住的裳，龍憐撲通一聲跳了荷花池。

「啊！」就在此刻，芳菲的尖聲起，「蕭長卿，你對我家小姐做了什麼？」

長卿愣了一愣，只見眼前人影一閃，芳菲已經跳下去抱住了龍憐。

淇安呆愣的站在那裡，只覺得，格外的冷。

一陣兵慌馬過後，金蕓領著懷禮衝了東院，「跪下！」金蕓喝道。

淇安站著沒，長卿長蘭跪了下去。

金蕓走到長卿面前，二話沒說甩了他一耳，「來人，給我殺了他。」

淇安看著懷禮，「為什麼？」

懷禮看著，那眼裡竟然是深深的失。

金蕓臉沉，「你居然還敢問，枉蕭煜一世英雄，居然生出了你這樣的兒。蕭家小七，你有何臉去見蕭家列祖列宗。憐兒有孕在，你居然因為嫉妒，不止強讓喝下紅花，又令蕭長卿一掌將打荷花池，可憐手無縛之力，讓我那未出世的孫兒，居然，居然就這樣沒了。」

金蕓淚水漣漣，淇安臉蒼白，只的看著懷禮，「這樣說的？」

懷禮咬著牙，聲音有些沙啞，「孩子沒了，是芳菲親眼所見。」

「不是我做的！……」

「住口！」懷禮一聲大喝，打斷了淇安的解釋，他看著，滿眼悲痛，「小七，我真的，不認識你了。」

淇安看著他，徹骨的冰涼，「你不相信我？」

「我很想相信，可是小七，你讓我拿什麼來相信！」

「還跟說這些幹什麼？」金蕓哽咽著，「蕭七，你仗著份以為我們不敢你是吧！是，我們是不敢對你怎麼樣，可是蕭長卿，非死不可，來人，給我拿下。」

淇安緩步走到長卿面前，「長卿是蕭家的人，誰敢他，除非踩著我的。」

抬起眼，與懷禮對，「懷禮，你聽我說，今早……」

「我不想聽！」懷禮眼睛紅紅的，「小七，我的小七怎麼會變這樣！」他一轉，大聲說道，「將蕭七和蕭長卿關起來，等明天老爺回來之後，再作定奪。」

子一躍，居然就這樣走了。

淇安看著，低低的笑了起來，任蜂擁而至的侍衛，將和長卿關了起來。

夜晚，小七什麼也沒吃，長卿安靜的站在後。

天黑了下去，又亮了起來，淇安抬起頭來看看窗戶，「天亮了啊！」

「是，小姐！」長卿答道。

「這一夜真的很漫長！」淇安歎息，那麼長的一夜，他居然沒有來，連聽解釋也不肯。

「是，小姐！」

「長卿，你說我們離開這裡，好不好？」

「是，小姐！」

「長卿，你說我不做蕭家的小七，好不好？」

「是！」

屋子裡恢復了寧靜，片刻之後，長卿揣著兩封信，越牆而過。

至於說侍衛麼，長卿面無表的揚揚眉，他不是蕭家最會帶兵的人，卻是蕭家這一代培養的勢力裡，武功最好的，如果不是小姐有令，他就算帶著兩個小姐，也可以輕而易舉的衝出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