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言一直到晚上十二點才從藏書室出來。

門向兩側開，背倚著牆陸封寒站直，邁開線條利落長，在祈言前站定，垂眼問：“這麼開心？”

連腳步都著雀躍。

“對，”祈言點點頭，又回頭瞭玻璃牆一排排書架，“裡面很多都沒看過。”

陸封寒想起祈言在書架間穿來穿去畫面：“剛剛看了幾本？”

“十三本。”

陸封寒想起祈言提過，看過都能記住，於是問：“都記住了？”

“嗯，都記住了。”

陸封寒想：行吧，差不多半個小時看一本——這和練習翻頁，似乎沒多大區別？

雙月綴在勒托深藍天幕中，芒和。學校裡燈都打開了，大理石白建築籠罩在夜裡，遠遠去，只有線條勾勒出層層廓。

從圖書館往校門口方向走，會經過設備樓，安置大型計算機機房就在裡面。

此時，只要抬頭，就能看見整棟樓燈火通明。

大多數燈都亮到了第二天上午。

祈言進到教室時，就發現，幾乎每個人都一臉萎靡，眼圈微黑。

他有些奇怪，問趴在桌面上夏知揚：“你怎麼了？”

夏知揚立刻開始對著祈言大倒苦水。

“昨晚我先花了三個小時，研究怎麼給RN3模型升級！然後，我用升級後模型開始挖數據！開始還好好，差不多一個多小時後吧，我整個數據模型直接崩了！它崩了！雖然檢查出了升級後模型有什麼問題，但來不及了，我只好老老實實用RN3基礎模型重新挖數據。就在上課前五分鐘，我才終於上傳了答案……”

陳銘軒正抓僅有幾分鐘時間打遊戲，聽完夏知揚哀嚎，也有點憋不住：“我雖然功把模型升級了，但也挖到了天亮。傅教授騙人！升級不升級，本沒多大區別，還不是要熬夜！”

夏知揚正想問問祈言怎麼樣，卻發現拿著記錄板從一旁走過朗故意停下來：“不是傅教授騙人，而是有些人能力太差。理模型優化度越高，挖掘速度就越快。挖掘速度快，自然不用熬夜。”

聽出了朗嘲諷，夏知揚難得沒有回懟——朗雖然格差還毒，人品也不怎麼樣，但腦子確實好用，這次，應該是他們班最先提答案人。

沒想到他沒開口，朗卻又將矛頭指向了祈言：“至於你，轉校生，一年級課本第一頁，能看懂嗎？”

夏知揚“噌”一下就火了，他起站到祈言旁邊，手臂抱在前，面無表：“朗，你別太有優越，是從小沒人教你怎麼說人話？”

朗語調拖長，故意把話說得周圍人都能聽見：“我說難道不是事實？他這樣，就該窩在偏僻星球一輩子，不要來圖蘭丟人現眼。”

夏知揚最煩這些人一口一個偏僻星球，怎麼，偏僻星球不是人了？正在想應該怎麼回懟，上課時間到了，與此同時，全息投影儀開始運行，傅教授影像出現在講臺上。

在座位坐下，陸封寒問祈言：“會不會不開心？”

他余瞥向朗，眼神著冷。

祈言搖搖頭：“不會。”

他從來不會因為無關要人難過。

傅教授先道了聲好，又輕鬆地提起他現在所在行星正在下雨，話鋒一轉：“挖數據最終結果，大家都提了嗎？”

教室響起一片有氣無力回答：“提了。”

傅教授笑起來：“這就對了同學們，你們要意識到，學習和科研，都不會是輕鬆，需要大家付出時間、耐心。說不定，這個過程還非常曲折而漫長，會讓你不斷地到沉悶、挫敗，甚至自我懷疑。當然，這個過程裡，也會有就，也會期待、興、孜孜不倦。”

但傅教授這一番話，並沒有引起多共鳴，大部分人激，都已經被前一晚通宵挖數據榨乾了。

傅教授昨天就預到了，他毫不介意地換了個話題：“所有人都在上課前完了這一次數據挖掘，把最終結果提給了我，非常不錯。這裡，我要對前三位同學提出表揚。”

夏知揚小聲跟陳銘軒嘀咕：“第一個肯定是朗，人智商和品行，有時真不會掛鉤！”

果然，傅教授念出第一個名字就是朗。

“朗同學在昨晚十一點四十七分，就將答案提給我了，這個速度非常不錯。”

朗坐在位置上，神倨傲，在眾人嘆中，偏過頭，直直看向夏知揚以及坐在旁邊祈言，十足輕蔑。

夏知揚對上這個眼神，毫不猶豫地狠狠瞪了回去。又擔心地向祈言，見祈言正盯著某一點發呆，沒注意到朗小作，也就沒提。

“接下來，祈言同學，在昨晚凌晨一點五十一分，提了答案。”

傅教授話音剛落，教室裡所有人都朝祈言看過來，包括朗。

他似乎是不敢相信，很快舉手示意，問：“教授，您確定是祈言嗎？”

傅教授肯定道：“當然，答案來自祈言個人終端，這個不會出錯。”

朗立刻皺了眉。

夏知揚和陳銘軒也有些驚訝，坐得近，夏知揚低聲問：“你不僅提了答案，竟然還是第二個提？”

祈言點點頭：“我確實是昨晚一點五十一答案。”

夏知揚眼睛瞪圓，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從哪裡問起。

祈言主開口：“我昨天說了，我能完。”

夏知揚這才想起，昨天佈置完作業後，傅教授特意問了祈言，能不能完，祈言回答，沒有問題。

夏知揚眼神發直，覺得自己需要消化消化。

他是不是忽略了什麼？

昨天祈言說那句，你要是有什麼不會，可以問——問什麼？問祈言？

以及，開學前一天趕作業時候，他建議祈言申請降級，以免跟不上，祈言回答說不會跟不上課程，也是……實話？

說好大家學渣肩並肩呢？！

而朗再次提出了異議：“傅教授，我認為祈言提答案有問題。”

傅教授有些奇怪：“朗同學，你想說什麼？”

“我認為祈言提答案，並不是出自他自己，很有可能是竊取。”朗一說完，教室裡立刻就安靜了。

傅教授也皺了眉：“朗同學，請注意你措辭。”

由於聯盟對科學研究重視和保護，大到竊取他人科研果，小到竊取答案，在圖蘭學院都是非常嚴重事，每年都會有學生因為這個原因被開除。

有人看了看朗，奇怪朗為什麼對這個轉學生敵意這麼大，甚至想在開學第二天，就把人趕出學校。

“我有理由。祈言在進圖蘭之前，一直生活在偏僻星球，最重要是，他缺了整個一年級課程。這樣人，怎麼可能完數據挖掘？還是在這麼短時間裡。另外，我昨晚在提答案後，離開設備樓時，看見祈言在設備樓下鬼鬼祟祟，說不定就是想進機房竊取答案。”

朗向祈言，“如果祈言同學想證明自己沒有竊取，那可以登進學校網，連設備樓計算機數據庫，把昨晚挖數據記錄找出來，給大家看。”

他神篤定，“怎麼樣，你敢嗎？”

祈言在眾人各異視線中回答：“我昨晚沒有去機房。”嗓音平淡。

朗譏笑不已：“被抓住破綻，馬上就自己承認了？機房都沒進人，怎麼提答案？”

祈言有些不喜歡朗咄咄人語氣：“我不用去機房，我家裡有一臺計算機。”

“你家裡有？”問出這個問題是傅教授。

他在圖蘭任教多年，個別學生，如果父母從事科研工作，家裡確實會配置大型計算機。或者經濟非常寬裕，不想在機房跟別人，也有買一臺計算機放家裡可能。

他看向朗，“朗同學，祈言同學說他用家裡計算機挖數據，沒什麼問題。”

朗卻迅速抓住了另一個破綻：“可是，昨晚我離開設備樓時，是十二點零九分，那時，我還在設備樓樓下看到了祈言。監控錄像可以作證，我肯定沒有看錯，是祈言本人。

假定，祈言一個小時後回到家，那請問，祈言同學，你是怎麼在不到五十分時間裡，挖完數據，並提最終結果？”

這一瞬間。不人看祈言眼神都變了。

朗升級RN3模型，應該是模型框架所能達到最優，這樣況下，尚且用了好幾個小時才挖完數據。

不到五十分鐘，怎麼可能？

朗旁邊人聲音不高不低，卻剛好讓所有人都聽見：“一點五十一分這個時間也很奇特。第三個提應該是我，我是兩點半答案。這麼一看，祈言答案，難道是朗你？特意等在設備樓下面，等你走了，就悄悄去機房裡，找到你挖數據，再把竊取答案給傅教授？計劃得還不錯。 ”

朗卻大義凜然：“是不是我，不重要，重要是，這樣人，有什麼資格留在圖蘭？能力達不到事，承認自己無能很難？”

他又轉向傅教授，“教授，您認為我說對嗎？”

傅教授卻沒有很快回答，而是看向祈言，想看他會給出什麼解釋。

祈言沒有理會朗和他旁邊那個人，只是看向傅教授：“RN3模型升級到最優，挖數據還是太慢了。我重新架構了一個模型，昨天那個數據包數據容量，挖掘只需要十分鐘。”

朗毫不掩飾地嗤笑出聲：“十分鐘？祈言，你對數據包數據量到底有沒有概念？臨到這時候了，還不肯承認？”

他話裡滿是蔑意，“不愧是連一年級書都沒翻過人，編故事都不會編。”

傅教授正在打量祈言。

五長相非常緻漂亮，很冷靜，在這樣況下，緒似乎毫沒有被干擾。面對朗指控，沒有驚慌，沒有生氣，也沒有放在眼裡。

他想起，這個學生進圖蘭，是校長親自批。

“祈言同學，你可以說說看，你重新架構模型況嗎？”

朗：“教授，這很明顯就是他臨時編謊話！”

傅教授卻笑瞇瞇地，“無論面對什麼問題，都不能急著莽撞下定論。”

他又看著祈言，“祈言同學，可以嗎？”

祈言點頭：“可以。”

傅教授頷首，又問：“需要大家一起去機房嗎？”

祈言想了想：“不用，教室裡小型計算機也可以。”

相對大型計算機來說，小型計算機為了小積重量，便於攜帶挪，捨棄了大部分基礎部件。相應，能也只有大型機五分之一不到。

所以挖數據，都需要去機房啟大型計算機，不然，小型機分分鐘就能炸。

朗看了祈言一眼，明顯是對他這套說辭到不屑，心想，不懂非要裝懂，收不了場時候，不知道多可笑。

想到這裡，他點開個人終端，給一個沒有備註名通訊號發了消息。

“你說事，都辦好了。”

而祈言走到了講臺上。

雖然傅教授只是全息投影儀下虛影，他還是禮貌地沒有直接穿過去，而是從旁邊繞了幾步，站到小型計算機旁。

傅教授也站到了他邊。

祈言幾乎不用思考，手指便極為靈活地落在了鍵盤上，很快，一行行字符出現在屏幕中。

傅教授看了不到一分鐘，神逐漸變得專注起來，同時將小型計算機顯示屏與教室教學演示板相連接，讓所有人都能看見。

坐在下面夏知揚看祈言很快敲完了一整頁字符，愣愣地問陳銘軒：“你看得懂嗎？”

陳銘軒皺眉：“你看得懂？”

夏知揚：“就是看不懂才問你啊！”

隔了一個位置陸封寒坐在位置上，著講臺上神專注祈言。

別人不知道，陸封寒卻清楚。

昨晚回到家，已經是凌晨一點過，他跟著祈言去了書房，才確定，原來書房裡隨隨便便擺著，竟然真就是大型計算機。而且看標識，似乎還是最新型號。

祈言打開計算機後，對著鍵盤敲擊了幾分鐘，然後把數據包導了進去。沒過多久，他又把計算機關上了。

陸封寒當時還奇怪，問：“怎麼了？”

祈言回答：“我已經提答案了。”

“夏知揚不是說要熬通宵？你把那個什麼模型升級了？”

祈言搖頭：“不是，我沒有用RN3模型，那個模型框架不好用。我剛剛重新寫了一個，挖數據只需要十分鐘。”

而因為這個模型昨晚已經搭了一遍，祈言只是將記下來東西重新輸一次而已，所以速度比昨晚快了些，到完模型建造時，才用了六分鐘。

教室里安安靜靜。

開始還有人小聲說笑，慢慢，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看著祈言井然有序地作個人終端，將數據包傳了過去。

導。

開始運行。

十分鐘後，數據挖掘結束。

最終結果顯示在了屏幕上。

傅教授還在回想祈言剛剛建模時用上架構：“你基礎框架用是PVC邏輯構造法？”

祈言搖頭：“不是，PVC邏輯構造法雖然適用廣泛，但對設備要求很高，用了話，這臺，”他指指面前小型計算機，“會燒壞。”

“所以你做了修改？”

“對，修改後，基礎框架更簡潔，運行時佔用率也會小很多。 ”祈言想了想，又接了句，“只用來挖數據，完全夠用。”

言下之意是，挖數據已經夠用，如果用在別地方，可以再進行相應修改。

傅教授眼神複雜地看著祈言。

雖然聽祈言說得很容易，可實際上，不管是放棄RN3模型，自己重新寫一個。還是用改良版PVC邏輯構造法為基礎，做出新理模型——都不是一件容易事。

如果容易，為什麼從RN3模型面世至今，都沒有能夠超越並取代它工？

可是，就在這裡，就在這臺小型計算機上，他親眼看見了。

完這個新模型人，甚至不知道這個模型有怎樣意義。

他問：“你怎麼想到放棄RN3模型，重新架構一個模型？”

祈言想了想，認真回答：“昨天在圖書館看完書回家，太晚了，我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