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的鼻尖紅紅的, 杏眸中滿是氣，睫上和腮上都掛著淚珠，看著既可憐又委屈。

季淮微怔, 而后他收了笑容, 抬手輕拂去謝書腮上的淚珠。意似從指尖傳到心里，他放輕聲音道:“孤沒有要責怪你的意思, 阿書莫哭。”

不安還好, 一安謝書的眼淚流得更厲害。

季淮的手指還留在臉側，淚水順勢到他指尖，他拭去，卻越拭越多。

淡然神散去，他微斂眉, 難得神微慌。

季淮不覺得僅因那麼幾句話, 就讓謝書哭這樣。他猜想定是在其它地方，了什麼委屈。

于是他耐著子, 溫問道:“有人欺負你了？”

謝書下意識搖頭。

大概覺得在謝書這兒問不出什麼答案, 季淮抬頭看向孟若珍，用目詢問:發生了何事？

孟若珍也有些怔然。謝書方才還好好的，不過和季淮說了兩句話, 就哭了？

哎？不對。孟若珍瞬間想起白日之事, 立刻反應過來，張就要開口……

“臣妾沒事。”謝書像是背后生了眼睛, 恰好攔住孟若珍之言。

睜著雙霧蒙蒙的眼睛，看著季淮，聲音細啞:“臣妾沒有被人欺負，只是有些不太舒服。”

謝書緒來得快，理智恢復得也快。既然打定主意, 接殿下做出的一切決定，就沒必要再施加為難給他。

于是垂下雙眸，不再談，道:“殿下，我們回去吧。”

季淮看著的背影，終是抬腳跟上去。

回到東宮，謝書沐浴后直接睡下。

而后枕邊微，室的燭熄滅，線暗下。

黑暗中，謝書大睜著雙眼，背對著季淮，卻能覺到背后的視線。

知道，他在看著自己。他一定不解今夜突然而來的緒。

謝書其實很想實話。想說不喜歡季淮陪著公主，不想讓他看公主跳舞，還有，不想讓他娶公主。

可是不能，因為說這些沒有意義，只會讓他為難。

將近一年，謝書不會覺不到季淮對好，知道殿下對是有意的。然因如此，更不能任。

恰如孟若珍所言，當今男子大多三妻四妾，更何況是為太子的季淮。之前孟若珍曾言——季淮是要稱帝的，他的后宮會有許多嬪妃，謝書又算得了什麼？

謝書從不覺得自己算得了什麼，也從沒想過阻止季淮什麼。說過，若季淮想要，都能允。

季淮不可能只有一個，即便現在可以，待他以后登基，就算是為了政治穩定，也得廣納人。

所以早晚之事，何必阻止。長痛不如短痛，倒不如早早習慣，不然殿下這般溫，這般好，若再遲些，怕會更加難。

所以今日的緒不能再有。這般想著，謝書卻攥拳頭。

而后，后忽傳來一聲嘆息，隔著錦被，一雙手落在的腰間，接著背后青年溫熱的膛來。

瞬間僵住，后人將下放在的發頂，清潤的嗓音自上方傳來。

他道:“阿書若不想說，便不說。只莫讓自己了委屈便好。”

方定的信念、重回的理智在頃刻崩塌。烈焰襲來，熾烈的如火山噴發，鋪天蓋地，瞬間倒理智。

謝書的輕微抖起來。咬著，忽然想要不顧一切地吐自己所有想法，想要忘記前世對他的傷害，裝作不知道，自私地將他獨占。

要他別娶公主，以后也別納人，登基后莫要三宮六院。要他完完全全地屬于自己，只有自己。

謝書自私地想。他沒有前世記憶，他什麼都不知道。

他不知嫁給他是為給季召做應，他不知為季召傳了多次報，他不知愚蠢地同季召做了易，進而害他丟失皇位，害他命喪黃泉……

他不知……

指尖攥，窗外一道鷹聲長鳴。

清脆，且刺耳。

謝書的停住抖，那些自私的念頭，被深深絕的愧疚進谷底，碾灰燼。

麻木地閉上雙眼。理智回籠，將即將噴涌的緒錮。

聽見自己道:“好——”

平十年，農歷二月初四，除夕方過，皇帝壽辰便至。

此日，整個京都都在為皇帝賀壽，皇宮尤其熱鬧。春節時的燈籠未曾取下，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辰茗殿金碧輝煌，雕梁畫棟，中央有舞濃妝艷抹，素手翻飛，綢薄帶隨作輕盈舞，舞時有琴師奏樂，樂隊鳴笛，竹靡靡之樂縈繞著整個殿堂，熱鬧奢靡。

一眾賓客坐于紅木方形桌前。瓊漿佳釀盛于三角琉璃杯中，蔬食瓜果、珍饈饌置于玉之，另有鮮花放于細頸白瓷瓶中，嗅之清香怡人，觀之賞心悅目。

謝書同季淮坐于賓客上席。低眉垂目，容秀，姿態安然，小口吃著金鼎玉中的食。

直到樂聲忽消，殿安靜下來，才放下玉箸，有些疑地抬起頭。

只見明亮大殿中央的荷花臺上，立著幾個貌的舞。

這些舞穿著青薄紗，出纖細白的腰肢，以及修長的手臂。們環列個圓形，每一個人都曲著膝，腳尖輕點在地上，做出起舞的手勢。

樂聲驟起，開頭曲調激澎湃，不讓人想起火紅的沙漠。在這樂聲中，圍弧形的舞們，互相牽著的手向上一揚，像是要擲出什麼。

們擲出的是一個婀娜多姿的人。

那人穿芙蓉舞，雪白的腰肢被流蘇遮擋，若若現，的手腕上帶著金環，腳踝上系著小巧致的金鈴鐺，隨的手抬足，發出的清脆聲響，恰與樂聲相和。

跳舞的人，正是西域公主無疑。然之前都有以面紗覆面，今日卻將整張臉出。

難以形容那張臉，若非要說，便只能用驚艷來形容。

驚艷到何種程度？到大殿無聲，方談的人紛紛閉口，甚至連見慣的皇帝，也放下玉箸，直直將盯住。

舞人更。謝書忽然明白，季淮那日為何那般專注得視線難移。若是，人如斯，怎肯割舍？

謝書沉默地夾起食，放口中。緩緩咀嚼，未嘗出任何味道。

而后看向殿中片刻，終鼓起勇氣將目轉向季淮。

只見季淮靠著椅背，姿態隨意，視線散漫地盯著殿中的西域公主。

似在賞舞姿，似在觀面容……謝書收回目，不再看。

既已做出決定任他去，便應不再管，任由心中意蔓延。只是未等被絕與痛意吞噬，就覺手指被人勾住。

謝書微怔。的手放在桌案上，不知何時一只修長白皙的大手，放到手邊上，并順勢一勾，將的尾指勾他的指間。

謝書抬眸看他。季淮仍舊看著殿中，好似無知無覺。只是那只大手愈發得寸進尺，肆無忌憚。

他緩緩移，覆在謝書的手背上，將的整個手握進手心，而后像是面一般，挲把玩著。

什麼苦痛，意，難通通消失。謝書目視臺下，全上下所有像是都凝在那只、被季淮把玩著的手上。

他的兩指了手背上的，似在拉面團，他的指尖將的手指像后勾了勾，似在面團筋不筋道……

而后他沿著謝書的中指，慢悠悠地描繪了一圈又一圈。

謝書覺自己手麻了，腦子也麻了。都塊忘了自己在哪兒，遑論其他。

正懵然著，季淮忽側前來，臉與謝書挨得極近，卻沒看。

“阿書說……”他終于側過面來，黑眸若綴星，細碎溫:“這公主的舞姿，同你相比如何？及得了你幾分？”

“哎？”謝書沒反應過來。

季淮眸不變，正專注地盯著，好看的黑眸里全是的影。

昨日，封一來向季淮請罪，言他有件事忘記向季淮稟報。

季淮起初未在意，直到聽封一道:“當在清尹閣那日，屬下曾見到了娘娘。”

季淮坐直，問:“何時？”

“就在西域公主登臺練舞之上，娘娘同孟姑娘曾出現在請尹閣，片刻后離去。”

腦海中有亮一閃，季淮的眸漸深。他想起那夜謝書的淚水，恍惚間意會到什麼。

直到此刻，在這兒辰茗殿之，他的阿書在見到公主那刻，以及看到自己凝視公主時，眸中不自覺浮現的失落之，讓季淮終于確定了的想法。

于是他問:“公主舞姿，及你幾分？”

謝書不言，像是沒回過神來。季淮復又笑道:“孤曾在清尹樓聽見，阿書之舞藝，世間卓絕，見之難忘。孤當時見公主舞姿時，便在想若阿書跳起舞來，該是何種模樣？”

說著，季淮角弧度加大，俊容愈發容奪目，他問道:“不知孤可有榮幸一觀？”

謝書的確在清尹閣習過舞，但沒想到季淮會知曉此事。說起舞蹈，謝書已許久未跳，不知道自己的水平與公主相比如何。

然看季淮的意思，對評價頗高，似懷有極大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