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管陶一句話功得罪四個人，并將氣氛向尷尬再推一步，最后還是皇后派來喚他們用膳的宮人救了場。

季召言稱待會兒有事，不便久留，客氣地拒絕了幾人的邀請，幾人按禮挽留幾句，卻沒有誰真的希他留下。季召自是知道，婉拒后道辭離去。

謝書四人回到未央宮。

未央宮，下了朝的皇帝穿著便服，坐在椅上喝著茶，不時同皇后搭幾句話。

皇帝生得威嚴，眉濃眼黑，慧眼如炬，讓人生畏。就連一向活潑膽大的季管陶在見到皇帝后，都不自覺地拘束起來。

“父皇。”

“姑父。”

幾人先后向皇帝問了好，而后在皇后的示意下，依次坐下。

謝書見皇帝來，不自覺地直腰背，接著就見皇帝對笑了下。

皇帝笑時威嚴散去不，看著平和許多，他喚了聲：“太子妃。”

謝書連忙應道：“臣妾在。”

“不必那麼張。”皇帝緩緩笑道：“朕只是與你說說話。”

不張是不可能的。

皇帝十六登基，青年掌權，用了三年分化世家貴族勢力，削弱親王權力，后又管控中央，整改吏治，最終將整個大梁控在手中。即便現今貴族有復興之勢，卻沒有哪個能夠一枝獨秀。

就算是皇后的娘家，國公府人才濟濟，父親襲爵，兄長為太尉，滿門清貴，百年簪纓世家，可近幾年皇帝寵信的尚書令蘇原，和靠軍功上來的謝書之父、驃騎大將軍謝道連，其權與地位皆在不斷上升，漸有制國公府之勢。在背后控這一切的不正是皇帝嗎？

皇帝將帝王心與制衡之策玩得爐火純青，其城府與心機可見一般，便是他近幾年比以往平和不，可老虎沉睡依舊是虎，對其哪有不畏之理。

于是謝書的張并沒有減輕多，但還是盡量放穩呼吸，平和道：“是。”

菜還未上來，宮人給幾人添了茶水。

皇帝端起輕啜一口，放下道：“昨日鄯州傳來捷報，你的兄長又替朕立了大功。”

“是嗎？”皇后出副欣喜的表，笑盈盈地看向謝書，道：“謝家不愧是將門之家，大將軍與定遠小將軍皆是英雄豪杰。有這樣的父親和兄長，阿書好福氣啊。”

謝書還沒來得及高興，聽皇帝又道：“定遠將軍戍邊七年，與你和父親聚離多，久未相見。如今鄯州平定，朕已下旨將他召回京城，不日將會歸京，歸來后……”

皇帝說話時，季淮的手指正漫不經心地轉著杯盞，聽到此句，他才抬起黑眸，迎著皇帝的目，輕點了下頭。

皇帝淡淡收回目，繼續沉聲道：“念其勞苦功高，朕會封他為宣平候，日后可自行留居京城。”

此言一出，在場人神各異。

謝家兩位將軍，掌著大梁半數兵權。如今皇帝召謝家公子謝鑒回京，封其為侯，看似榮耀，卻是明升暗降，斂其兵權。好在大半兵權還在大將軍手中，損傷不大，然從此舉到底可以看出，皇帝雖用謝家制國公府，但也不是沒有防備。

謝書也看出皇帝背后用意，但的確與兄長多年未見，也念兄長戍邊辛苦，憂心他真在鄯州度過一生，而今皇帝此舉，雖收了兄長兵權，卻不能完全算作壞事。

比起皇帝用意，其實更驚訝的是此事之起。要知前世直到去世，兄長也沒能回來。

“后日你同太子歸寧，回去后可將此事告知大將軍。長子歸京，也算是了他一樁心事。”皇帝補充道。

謝書輕點頭：“是。”

用完飯已是一個時辰過去。皇帝離去，謝書和季淮同皇后辭別，也回往東宮。

季淮因大婚得了幾日休沐，第二日過后便是歸寧。

歸寧那日，東宮里的宮人早已將馬車和歸寧需攜之禮備好，謝書收拾妥當，便直接隨季淮上了馬車。

四月天氣已經轉暖，籠罩著馬車，車廂俱是暖意。

清晨起得早，謝書的意識還沒清醒過來，置溫暖間，便忍不住有些昏昏睡，然又顧忌著季淮在邊，便一直強忍睡意，可眼皮總是忍不住耷拉下來。

季淮手肘撐在桌沿上，正垂眸翻閱著這幾日落下的政務。無意間瞥過謝書，就看見那副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卻還強撐著不睡的可憐樣。

好笑之余季淮有些無奈，不由道：“若困了就睡會兒，到時孤喚你。”

聽見聲音，謝書卻是一個激靈。連忙眼睛，道：“不…不困了。”

季淮拿信函的手微不可見地頓了下，然他神如常，像是沒有看見謝書的不自在。

沉默片刻，他隨手打開矮桌里的暗格，從中拿出一個瓷盒，放到桌案上揭開，自然笑道：“讓人備了些零，你若了就吃點，也能提提神。”

謝書看著瓷盒中幾個格子分裝的餞、堅果還有致小巧的糕團子，的心忽像是被什麼中一般，又酸又，還夾雜這細難解的疼。

也不知自己方才是怎麼了，明明困卻要說謊。不過一件小事，聽他的困了睡會兒就好，怎就反應那麼大？

季淮那般，謝書不心生自責之。最終垂著眼，從瓷盒里起個餞含進中，直到中甜意淡去，才抬眼看向季淮。

“殿下，”謝書輕了下眼睛，似有些不好意思：“臣妾又有些困了……”

季淮微怔，而后勾笑起，聲音溫和：“那就睡吧。”

“殿下記得喚臣妾。”謝書盯著季淮認真道。

“好。”

馬車緩緩行駛在青石路面上，車轍線向前延。

謝書靠在車壁上，輕閉上雙眼，卻再也睡不著。

在謝書閉眼那刻，季淮放下手中書信，他看著的側半晌，似若有若無輕嘆一聲。

到將軍府后，季淮先下了馬車，而后手將謝書扶下。

將軍府人口簡單，故府外并沒有站多人。謝書一眼便看到父親謝道連，未走近，已不由出笑容，隔著些距離聲喚道：“爹爹。”

“哎，阿書。”見到謝書，謝道連冷的五也似和不。應完后，他大步走到季淮面前，躬施了一禮：“臣恭迎太子殿下。”

說著又轉向謝書道：“恭迎娘娘。”

謝書連忙用手扶起他，略微不滿道：“什麼娘娘啊，爹爹你不要這麼我，也不必給我行禮。”

“阿書說得沒錯，大將軍無須多禮。”季淮笑道。

謝道連有些無奈地看了謝書一眼，接著又對著季淮恭敬道：“殿下，禮不可廢。”

然最后還是改了口：“阿書，殿下，請隨我來。”

三人進了將軍府。

下人已將飯菜備好。回到悉的家，邊坐著自己最重要的兩個人，謝書心中著實欣悅。

于是看著下人給季淮和謝道連斟酒時，沒忍住道：“給我也來點兒。”

此言一出，正在談的兩人同時將目挪向。

謝道連皺了下眉，還是將聲音放輕道：“你跟著湊什麼熱鬧，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酒量，沒喝就醉，難道你打算歸寧之日就這麼睡過去？”

謝書沒來得及回話，便見季淮漂亮的桃花眸驟然添了興味。

只聽他對著謝道連笑問：“阿書酒量不好嗎？”

談及兒，謝道連的話馬上多了起來，神雖無奈卻也慈。他搖了搖頭：“何止是不好，簡直是差極。要說我和娘酒量都還不錯。我就不必說，千杯難醉。娘雖是閨中小姐，但喝個三四杯也不問題。至于哥，酒量隨我，很會醉。”

“唯獨，明明不會喝，還老悄悄著嘗，無須一杯，只肖抿那麼一小口，就已是微醺，再多抿一點兒，直接能醉過去。”

“這麼差的嗎？”季淮似是驚訝。

謝道連本就說得興起，搭上季淮這麼個配合的聽眾，更是停不下來。

“可不是嗎？”

“殿下，我跟你說啊，你不知道這孩子醉酒后有多傻。說實話，我活了這麼多年，在軍營里同那群大老爺們喝酒，什麼醉態沒見過……”似想起什麼，謝道連角泛出笑來，半點兒都不像外人面前那個嚴肅的將軍。

“哎哎哎，爹爹，你別……”一看爹爹臉上這笑，謝書就知道他想要說什麼。本來謝道連在季淮面前揭短，已讓很不好意思，如果再讓他把那件糗事給抖出來。想到季淮會有的表，謝書簡直得想鉆進地里。

然來不及，謝道連平時做事雷厲風行，說起話來也快人一步。

他沒發覺謝書的無奈，兀自賣兒賣得興起：“卻唯獨沒見過非說自己是棵樹，大半夜在院子里拿著把小鐵鍬挖坑。等侍發現時，已站在半高的坑里，把自己給種上了。”

“更甚的是，侍們把‘拔’出來，還一臉的不高興，里嘟囔著什麼……”

謝道連思考一瞬道：“哦，對，是那句…你們為何要打擾我吸收月之華？”

謝道連算是說盡興了，可憐謝書快把臉埋進了碗里，尤其好像聽見季淮的笑聲。

季淮雖然經常笑，但笑出聲的況卻不多，且是這般放開的笑聲。他的音本就清朗干凈，聲線中著貴公子的清新溫潤，笑開時直讓人耳麻。

然這笑聲雖聽，但一想起他在笑什麼，謝書就想再挖個坑把自己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