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明，明明什麼也沒做，兩人卻起得很晚。用完早飯，季淮帶著謝書去了皇后宮中。

到時皇后正在與邊人說著話，聞聲抬頭看向他們。

皇后的相貌并不出眾，稍顯富態，但勝在白皙，氣質端莊，只坐在那兒就有種貴氣威嚴，讓人心里莫名發慌。

好在謝書上世見過皇后多次，此時再見倒也不似新婦初見公婆那般張，

落在季淮后半步，兩人到皇后面前躬行禮。

“兒臣給母后請安。”

“臣妾給母后請安。”

一時沒有回應，謝書悄悄抬眸，恰好撞見皇后面無表打量的目。那目收得很快，幾乎瞬間皇后臉上掛上笑容，親切道：“都起來吧。”

謝書與季淮起。

宮人托著放著茶杯的漆盤過來，白瓷杯里泛著霧氣，看得出茶水還很燙。

謝書微怔，忽得憶起上世敬茶時也是這般滾燙的茶水，燙得險些握不住，好在忍著燙意沒有落下，遞給皇后時還提醒了一句：“茶水灼熱，母后當心。”

那時皇后沒有接，反而扭頭斥責了宮人幾句，接著一副心疼抱歉的模樣看著被燙紅的手指：“宮里人做事馬虎，害得阿書傷了手，這真是母后的不是。”

說著提高聲音：“快些把燙傷膏拿來。”做足了和善之態。

可是若真和善也不會端來這麼燙的茶水，哪里是宮人馬虎這麼簡單，擺明了是在給謝書下馬威。可惜前世的謝書蠢笨單純，不僅沒看出來，還念皇后仁善，對很是尊崇。

那時不知皇后不喜，現在如何還不知道。前世后來才曉得季淮非皇后親子，而是早些年皇后因無出而從后妃中過繼而來。

皇后嫁給天子后，八年無出，若非出國公府，父親位高權重，母親又是丹長公主，家中背景強大，不然就這一條都足夠后位不保。

眼看著后妃生出一個個皇子，到了冊封太子之時，皇后終于急了。權衡過后，終是決定從后妃中過繼子嗣。而方喪母，無甚背景，最好控的季淮不失為最佳人選。

不過在將季淮過繼后的第三年，皇后終于生了個皇子，高興之余，人心的卑劣之也展現出來。

自己沒有孩子時，只能過繼他人孩子為太子，現在有了親子，對過繼的兒子便生起厭心，覺得對方搶了自己兒子的太子位，如何能甘心？

季淮得天子庇護，居太子位多年，今又得大將軍之為妻。多了大將軍之勢，更添助力，對于一心想讓季淮讓位的皇后而言，怎會高興，又怎能看謝書順眼？

重活一世，謝書頭腦清明很多，對于很多事看得比前世清楚。

皇后不喜季淮，連帶著厭，所以無論如何溫順討好都無用，所以何必順心意。

想明白后，看著托盤上的茶水，謝書抿著，緩緩手去杯壁，本意是想上便立馬開，做出一副被燙到的姿態，誰知還未到，手便被人握住。

到指尖被人輕輕挲幾下，謝書抬眸，便見季淮對著的側臉。

季淮看著宮人，臉上笑著，看不出什麼生氣的緒，但說出的話卻不是那麼溫和：“不知道泡茶該用什麼溫度嗎？還是不會？需要孤派人教你嗎？”

宮人聞言嚇得一，抬眸飛快瞥了皇后一眼，見皇后正笑看著太子，眼里卻沒什麼緒。

連忙回頭，認錯道：“是奴婢疏忽了，奴婢這就去重泡。”

宮人下去得很快，季淮牽著謝書走到皇后邊，自顧自地拉著謝書坐下，而后才若無其事得對著皇后笑道：“母后宮里的人做事有些馬虎。”

皇后搖著頭，似是無奈：“偌大的后宮雜事太多，整日忙碌著，倒把宮里人忘了。”

說著看向謝書，轉了話題笑問：“你是謝家的兒，是謝書？”

謝書點頭：“回母后，正是。”

“大將軍近日可好？”

謝書聲回道：“父親一切安好。”

皇后點點頭，而后似想起什麼輕嘆口氣：“夢竹走得早，轉眼你都這般大了……”

謝書微怔，遲疑問道：“母后識得我娘？”

“如何會不識得？”皇后看向，有悵然：“夢竹生得，也富有才，當時京中多兒郎傾慕你母親，上門求親的人快將門檻踏破了，可最后看上的只有你父親。”

“大將軍當時還沒到現在這樣的職位，夢竹的父母看不上他，京中人也覺得你母親選擇你父親早晚會后悔。可到最后，你的父親漸漸功名就，也不納妾，依舊對你母親一心一意，于是京中人又開始羨慕你母親好命。”

“可惜后來…”皇后搖了下頭，看著謝書：“雖說你還有個兄長，但你兄長遠在邊陲，到底顧不上京城。如今你嫁東宮，你的父親邊無人，難免孤獨，若是可以還是勸他莫要那般執拗，早些找個伴才是。”

謝書微皺了下眉，但還是聲回道：“臣妾也心疼父親，只是他這一生早已認定了臣妾的母親，怕是很難再娶。”

“大將軍癡，你母親雖然命薄，但的確是會看人。”皇后說完，忽看了眼坐在那兒聽兩人談話的季淮，話音又是一轉：“說來你倆也是有緣，太子的生母走得也走。雖說本宮這些年一直將太子當親生兒子看待，但在你們這些孩子心里，到底是會覺得生母更好些。”

說這話時，皇后還是笑著的，然話里的味道卻越來越不對。

謝書沒說話，季淮也沒什麼太大反應。他抬眸時眉眼都著溫和的笑意，聲音清朗：“母后說得哪里話，母妃走得早，兒臣一直在母后邊長大。在兒臣心中，母后正如生母一般。”

“你呀——”皇后似是拿季淮無奈，一副對自家孩子的寵溺之態：“就知道拿話哄我開心。”

謝書看著眼前這幅“母慈子孝”之景，還來不及慨，就聽門外傳來了腳步聲以及年的喊聲：“五哥，五哥——”

一個穿著藍袍的年公子，拿著支杏花從殿外進來。

年約莫十五六歲的模樣，生得紅齒白，俊臉上笑容燦爛。

他進來后，徑直走到季淮面前，笑道：“五哥，我就知道你今天要過來。”說著又看向謝書：“五嫂。”

“太子親，今日當然要過來。跟你說過多遍了，怎麼還是那般咋咋呼呼。”皇后皺著眉，不滿地瞪了年一眼，但還是拿手將他發上的細葉拂走：“又跑到哪去玩了，你看看你上，哪還像是個皇子？”

謝書和季淮就這樣看著皇后在看到年那刻突然放松的神態，即便在斥責年，但更多得是對自家孩子的稔與慈，不像是對季淮，客氣有禮，完全一副待客的模樣。

到底不是親生的，謝書心想。看著站在一旁，姿態從容全不在乎的季淮，不自覺地有些心疼，下意識想要手拉住他，就見宮人端著新泡的茶進來。

謝書將茶杯拿起，這次的水溫正合適。抬手恭敬地遞給皇后。

“母后請用茶？”

皇后忙著同十四皇子說話，聞言隨手接過，輕抿一口便遞給宮人，而后讓宮人拿了個盛放金步搖的匣子，遞給謝書邊的侍，便又轉頭看向十四皇子。

“我來看看五嫂嘛，昨個人太多，我都沒能看到新娘子。”十四皇子季管陶嬉笑著撓了下腦袋，而后轉走到謝書面前，對行了個禮：“五嫂安好。”

即便不是很喜歡皇后，但對眼前這個活潑富有朝氣的年，謝書還是打心底喜歡。

“十四弟。”彎起角，笑容甜干凈，頰邊的梨渦像是盛了，看得季管陶愣了片刻，才想起什麼似的將手中的花枝遞給謝書：“這個給你，我特意為五嫂摘的。”

而后又補充一句：“五嫂真好看，笑起來跟仙似的。五哥娶了你真是有福了。”

謝書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知為何下意識看了眼邊的季淮。

恰巧季淮也在看……的耳朵？

謝書微怔，忽見季淮靠近，溫熱的呼吸過的發鬢，帶著笑音道：“他說得沒錯。”

什麼沒錯？謝書反應一秒，接著——

季淮功看見的白的耳垂更紅了。

“就你甜。”皇后晲了季管陶一眼，接著搖頭失笑：“行了，別貧了，你五嫂臉皮薄。”

臉皮薄的謝書選擇沉默。

皇后還在和季管陶說著話，謝書覺季淮還在看，便有些害的垂著長睫。

哪知這種緒沒維持多久，殿外又傳來了腳步聲和說話聲：“姑母，姑母——”

謝書抬起眸子，看向門外，不經意間想著：這宮里的人怎都喜歡不見其人先聞其聲？

還有，今早真是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