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靈涯為了驗證施長懸的卜算，還沒吃晚飯就把自己的運鞋給翻了出來，張道霆還以為他要去跑步。

“我晚上和施道長爬山去，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要是比較晚，不用給我留門。”謝靈涯囑咐道。

張道霆覺得奇怪，這倆人大晚上爬什麼山，他忽然想到什麼，寒了一下道：“老大，你不會是要去爬薄山，把之前鬧賀樽他們的那個山魅找出來，給它點看吧？”

謝靈涯：“……”

謝靈涯：“我在你心中是這種人嗎？把它遠程驅走不夠，還要帶人一起去搞它？”

張道霆：“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找出來看看它到底是什麼東西？”

“那我能找得出來麼。”謝靈涯無語，他都沒親到那玩意兒，除非把賀樽再帶上，去釣魚執法。

不過這就說得有點遠了，謝靈涯把鞋換上，“反正就是爬山，回來你就知道為什麼了。”

他還想知道，施長懸能有什麼好事呢。

因為不知道晚上確切是幾點，吃完晚飯，天一暗謝靈涯就和施長懸出發了，他還加了件薄外套免得山里冷。

杻的山很多，施長懸又拾草為卜，帶謝靈涯去了靠近市郊，但也不是太遠的杻山。這里沒有規劃過，屬于比較野的那種，也就不時有人來爬爬山，扯扯筍。

兩人打了出租車到這兒來，司機都覺得不解，“同學晚上來這兒干什麼啊？”

謝靈涯胡說道：“爬上去看夜景。”

“這麼有趣啊，”司機哈哈笑了兩聲，也隨口說，“那祝你們玩得開心吧。”

“哈哈哈，謝謝。”謝靈涯歡樂地沖司機揮了揮手，“走吧。”

施長懸：“……”

因為并不是什麼規劃過的景點，山里當然也沒有水泥路，幸好不是很陡，謝靈涯特意帶了手電筒，這時打著往山上走。

可惜，兩人在山里漫無目的地轉悠了一個小時，什麼好事也沒發生，別說五塊錢，五錢都沒得撿。

謝靈涯對施長懸的信心還是不止一個小時的，但他也實在走不了，往樹樁子上一坐，說道：“可能時辰機緣還不到，先坐這兒等等。”

他說著，開始用手機做題。

施長懸也沒辦法，在一旁席地而坐。

謝靈涯一邊做題一邊和施長懸聊天，不知不覺就到了十一點，坐得謝靈涯也腰酸了，正準備站起來再走走，天空中一道白閃過，隨即傳來一聲悶雷。

轟隆——

很快，淅瀝瀝的小雨也落下來了。

“不是吧？”謝靈涯愕然抬頭。

他做了百般準備，連充電寶也帶上了，就是沒料到晚上能下雨，白天還是大晴天呢。

“別告訴我現在我們倆撿到一把傘，就算是好事了。”謝靈涯哭笑不得地說。

“……”施長懸無語，“……先避雨吧。”

下山也有那麼遠的路程，下著雨路還，現在回去顯然不是最好的選擇，兩人只好去找個樹葉比較的地方避雨。

“我記得之前那邊好像有芭蕉樹……”謝靈涯嘀咕著，往一個方向走。

雷聲仍舊滾滾，閃電不時亮起一瞬，雨也越下越大，頗有種驚悚片的氛圍。

但謝靈涯和施長懸是不怕的，他們連鬼都見過了。而且，這個天氣也不可能有什麼鬼魅，懼怕雷火。

兩人用外套遮雨，找到芭蕉樹，用其寬大的葉子擋雨。

外套已經了，上也難免濺水，有些冷，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今晚到現在為止都沒有遇到什麼好事呀。

謝靈涯正想讓施長懸占卜一下，看能不能知道雨什麼時候停，卻見施長懸盯著側邊上看，他也探頭看了一眼，好奇地道：“那是山蘿卜吧，怎麼了？”

芭蕉樹邊長了一叢植，低矮，長橢圓形的葉子，綠的。

施長懸輕聲道：“商陸……”

“對，學名好像是商陸。”謝靈涯道。這玩意兒山里不算見，果子是一串串的紫紅圓球狀，很厚，據說可以藥，所以俗稱山蘿卜或者土人參。

施長懸往外走了兩步，暴在雨中，他蹲下來把一片商陸葉子撥開。

謝靈涯一愣，趕也上前彎腰看去——

只見其中一株十分濃的商陸，黃的部有一半出的泥土之外，單看這一半，渾似人類孩的上半，頭臉五俱全，栩栩如生，兩只“手”搭在泥土上，仿佛要撐著跳出來一般。

“我去，怎麼長的！”謝靈涯也蹲下來了，顧不得雨滴，用手電筒一照。沒錯，確實是栩栩如生，而且是天生的，并非雕刻而。

這時又是一道驚雷，施長懸沒再猶豫，把這株商陸連挖了出來。

商陸下半截出泥土之外，竟是也如同兩條人的形狀，謝靈涯頭皮發麻：“我靠，這商陸是不是了？”

“差不多。”施長懸把商陸干凈包了起來，“你聽過商陸神，或者耳報神嗎？”

“耳報神我聽過，我以前老管我們學習委員耳報神，他總跟老師打小報告……”不過這就不挨著了，謝靈涯好奇地道，“什麼意思呢？”

施長懸只得給他解釋：“商陸神、樟柳神，這些都是耳報神的一種，可以算作木一類。傳說呂祖的書亡魂附在柳樹，呂祖用柳樹雕木人做法通靈，將書度化為護法仙，由此傳下了祭煉之法。

“這祭煉之法后來被發揚，凡取樟柳桃木，商陸之，都可以雕刻祭煉。完之后，耳報神能在主人耳邊報事，所以得名，而所知事的范圍，要據它的靈來定。

“靈除了施法人的修為之外，就是取決于耳報神自。像這只商陸一樣長人形，就是天生的耳報神，自有靈的木。如是普通樹雕刻，則還需要做法讓流魂散靈依附在樹上，使其通靈。如果積善行德，也可以讓耳報神得到度化。”

古時候還有江湖道士專門制作耳報神販賣，也有的道士則直接借助耳報神賺錢，不過效果與后果如何，就各不相同了。

“……所以它會說話？？”謝靈涯聽了來龍去脈已是驚了，想湊過去聽一下樹講話是什麼路數。

植長出人的模樣，這是極其難得的事，基本上它就跟植里的謝靈涯一樣，有星骨。

上次賀樽山的時候，謝靈涯就懷疑他是遇到了山中鬼魅楓子鬼，說起來楓子鬼其實也算是樹，不過屬于楓樹。

“現在還不會，但凡耳報神，無論是否天生靈，都需要給它念咒為其‘開口’，否則木靈當然不通人言。”施長懸退了一步，不然謝靈涯為了湊近商陸，都要扎他懷里了，又道，“而且它應該剛剛長，今晚剛好打雷，怪懼怕雷霆，導致功虧一簣，卡在土里。”

謝靈涯不解：“功虧一簣什麼意思，是不是就沒靈了，那還能當耳報神嗎？”

“……”施長懸思考了一下該怎麼解釋，半晌才道，“可以當做是……嚇傻了。”

謝靈涯：“…………”

謝靈涯差點笑出聲，“哈哈哈哈哈，所以還有靈，只是需要給它‘治療’一下是吧？”

謝靈涯越想越樂，那對這商陸對施長懸，還真都算是一件好事。

這種天生天賜的商陸神可遇不可求。而商陸剛長就遇到打雷，不但被救了，跟著施長懸這種道士，還有機會被度化。

就這個，還真比五塊錢好多了，謝靈涯算是滿意服氣得很，果然沒算錯。

等雨小一些，兩人便小心下山。本來施長懸想讓謝靈涯再等等，但是謝靈涯說誰知道雨什麼時候停，還不如早點回去，他還想看施長懸怎麼給商陸神做法呢。

“……不是一日之功。”施長懸這麼說，一想也算了，反正兩人上都了，在外面待著還容易生病。

……

兩人回了道觀后，海觀和張道霆早就休息了，謝靈涯換了服后，就看施長懸理這商陸。先是把枝葉和多余須斬斷，令它的人形更備。

“天之神，地之神，日月神，令汝開。開眼觀視世界，開口開口度眾……”這時以中指畫符念咒，為其開啟靈，同時也是點開五。

施長懸又焚香上祭，讓這初生的耳報神到供養。

施長懸也未避諱謝靈涯，一直折騰到半夜一點多鐘。

謝靈涯打了個哈欠，“什麼時候算是功啊。”

“不好說。”施長懸也拿不準，這個商陸神的況不一樣，而且他其實也是第一次給耳報神做法，接下來的時間每天都要念咒，應該漸漸就會蘇醒了。

謝靈涯：“那它以后有什麼本事？能幫你算彩票號碼嗎？”

施長懸：“……不好說。”

每個耳報神的能力范圍、大小都不盡相同，不過最基本的就是預測，為主人趨吉避兇，大至生死禍福，小至家中事。和人類需要修煉各種法來預測不一樣，這是它們天生的本領。

謝靈涯一時憾，又期待起來，“那等它會‘耳報’了，一定要告訴我都說了些什麼！”

第二日，張道霆問謝靈涯：“老大，昨晚好像下雨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淋了雨沒？”

“淋了，不過好在沒生病。”謝靈涯說，“哎，你可別問我昨晚干什麼去了，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張道霆確實是想問的，謝靈涯這麼一說，他簡直更加好奇了。這大晚上的，兩個男的去山里能干什麼啊？

謝靈涯管他的，又把抱筆記拿出來看了，昨晚那個商陸神讓他有點興趣，于是找了一下，發現有位師祖也遇到過耳報神。

那是某位同行養的耳報神，用柳木和桃枝雕，不過兩寸那麼大，還制了小裳，穿上如同小一般。

平時別在襟里，每每能告知這位同行在哪里可能有生意做，誰誰在背后講同行壞話，雖然沒讓同行發大財，但不失為一好助力。師祖在筆記中大贊有趣。

謝靈涯翻過一頁，后面卻是記載的丹書了，也就是煉丹。

張道霆剛好經過，看到后低頭問：“老大，煉丹你也有興趣啊？我們沒爐鼎的。”

謝靈涯緩緩抬頭看他一眼，“我用電飯煲行不行？”

張道霆：“……”

“跟你開玩笑的，我就看看。”謝靈涯哈哈笑道，

張道霆略帶驚恐地看著他，不是張道霆瞎想，而是他覺得老大什麼都干得出來。

張道霆滿腹狐疑地走后，謝靈涯看了一下丹方，這口的東西，外丹他是沒興趣接，但是后頭還有一些糕點方，他比較有興趣。

最近因為多了很多年輕香客，或者說茶客，他們提過意見多進點零食干果。有的人還會從外面帶些食來吃，一般都是些蛋糕、茶之類的。

其實謝靈涯也想多賣些吃的啊，但他們這里是道觀，辣條面包是好賣，但放在這兒總顯得那麼不正經。

現在看到幾個糕點方子，謝靈涯倒是一下坐直了。

道家講究養生，通過修煉，服食丹方，等等方式來達到百病不生，長生不老的方式。這里面有些食補的方法，比如筆記上記載的參苓造化糕、春白雪糕、九宮王道糕等等，這些既算是藥，又是點心。

賣給茶客，或者添在信眾的齋飯里，好像都很風格……

找廠家定做？手工？后者可能賣得，但是更有特。

謝靈涯年喪母，他爸單也很久，舅舅又是個道士，他跟著倆人混在一起，很早就會自己下廚了，說不上多湛，但工都會使，跟著食譜做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

這個時代不就缺特，和別人不一樣就贏了。這會兒腦海中靈一閃，謝靈涯立刻就行力十足地去菜市場買材料了。

參苓造化糕要用到人參，暫時不想，春白雪糕的原材料則是白茯苓、山藥、蓮子、糯米等等，還好買的。

謝靈涯買來材料后，就著手制作。糕點還是很好做的，原材料磨，米也打碎了，蒸拌勻后加些糖調味，分塊狀后曬干。

分塊時謝靈涯還在糕點上劃了“抱觀”幾個字，因為想加速，索在灶邊烘干而非曬。

他在做糕點時張道霆還來了一趟后院，見廚房關著門，在外頭惶恐地喊了一嗓子：“老大這個點就做飯了嗎？你干什麼呢？”

謝靈涯沒好氣地道：“煉丹呢！”

張道霆：“……”

謝靈涯把火調好，走了出去，就見張道霆手里拿著水杯，傻傻站在那兒。

張道霆咽了口口水，“老大……”

只見老大一聲不吭地拿出一枚黑丸子，遞到他眼前，“白開水送服。”

“不是吧？？”張道霆是真的不想相信，但是他一想到謝靈涯十分鐘學符，遠程驅鬼等事例，又覺得在他上沒有什麼不可能。

太可怕了，連煉丹都會。

張道霆的手指抖著把丹丸舉起來聞了一下，嚇了一跳：“這什麼丹，聞著怎麼那麼像……”

“巧克力。”謝靈涯冷冷道，“去菜市場買東西老板兒送我的。”

張道霆：“…………”

張道霆很委屈，他看到謝靈涯的眼神充滿了鄙夷，他想說我不是傻子，我只是對你的天賦太信任了啊！

……

春白雪糕烘好后謝靈涯拿給張道霆試吃，他做得也不多，盛白塊狀，上頭是簡陋的字樣，但因為謝靈涯原料磨得細，看著倒是很細膩。

“我沒加很多糖，邊吃茶邊試試，這個可以放一段時間的。要是可以的話，我可以做一批試賣一下。”謝靈涯說道，“據說春白雪糕吃完辟谷的，當然這不可能，倒是從原材料看，應該健胃補脾。”

張道霆咬了一口，口細膩，是淡淡的香甜味，不會很膩。謝靈涯沒放多糖，但是白茯苓本就有天然的甜味，所以十分自然。

“不錯，好吃的。”張道霆喝了口茶，覺得還蠻配，“而且這還是手工的，老大，太有誠意了。”

“賺錢能沒誠意麼，你祖師爺盯著看呢。”謝靈涯留了給施長懸的，送了一份去太素診所，剩下一點則放到施長懸房間的簡易祭壇。

商陸神還得供奉不知道多久，謝靈涯和施長懸說好了，凡是施長懸有課的時候，謝靈涯就幫他換供品和香。

“你也來一份。”謝靈涯探頭盯了一下這商陸神，它長也就三寸左右，外貌像個小，單這麼看上去，與死無異，但按照施長懸的說法，里頭有個小小的木靈呢。

謝靈涯想想，拿了塊手帕來給商陸神蓋著，念叨道：“來，既然有靈，咱把屁屁遮好……”

雖然張道霆說不錯了，但是謝靈涯還是多問了幾個人的意見后，進行了一些調整，在自己能力范圍提高質量。

期間謝靈涯還搜了一下人參的價格，然后決定暫且不做參苓造化糕了，要是春白雪糕歡迎再說吧。

連帶著，這段時間張道霆、施長懸等人也每天吃糕點……哦，還包括商陸神。

等到謝靈涯調整好配方后，還去定做了模。要是每塊都自己手寫“抱觀”三個字，那也太累了。準備妥當后，謝靈涯就先做了三十斤試賣。

開賣那天，施長懸下午沒課，中午就回來了。

謝靈涯正坐在前院，手里端著春白雪糕給茶客們講故事，施長懸聽了兩耳朵，也不知道是編的還是確有其事。

謝靈涯則抬手打了個招呼，問他吃飯沒。

施長懸點點頭，示意自己先去睡午覺了，他每天晚上都另時間給商陸神做法，最近睡眠不是很充足。

“小謝，那個年輕人是誰啊？”有個阿姨問，“看過他兩次了，你朋友嗎？不是道士吧？長得好看，但是老不說話的。”

“他……他靦腆啊。”謝靈涯回避道，“阿姨我們還是來講春白雪糕的故事吧。”

……

施長懸回了房間，把商陸神從桌上拿下來。這兩天他晚上已經能聽到嗡鳴聲，這應該是商陸神快要開口的征兆，就快功了。

施長懸靠在床上，手拿著商陸神，它淡黃的上還裹了個格紋小帕子，像袍子似的，這是謝靈涯的手帕。

施長懸想到此，有些無奈，繼續給商陸神念開口咒，希這小家伙早點開啟靈。

約莫念了六七遍后，施長懸也困了，把商陸神放在枕邊，沉沉睡去。

不知有所思便有所夢還是商陸神真的夢來，施長懸夢到這耳報神還真會說話了，還夢到謝靈涯居然去問信眾的孫要娃娃穿的服，拿來給耳報神穿。

這還真像是謝靈涯做得出的事。

然后施長懸就醒了，枕著手出神。

“……咕咕咕……靈……”

施長懸聽到一陣細語，又是耳報神在“調試”自己了，他側頭看去，這一次的聲音、咬字比前兩次都要大一些、清楚一些了。

那小人努力發出聲音：“……%￥@#”

這次好像連句子了，施長懸半起，附耳過去，不知他的商陸神能夠說出些什麼。

一個細細的聲音拼命嚷道：“謝靈涯要來后院啦！”

施長懸：“？？”

施長懸俊臉上現出了一茫然。

此時門外果然傳來腳步聲，還有謝靈涯打哈欠的聲音。

那聲音已經頗有聲嘶力竭的架勢，可惜傳到人耳里還是細細的：“謝靈涯要打水啦！”

施長懸：“？？？”

的確，接下來外頭又出現了倒水的聲音。

商陸神的細嗓子破音了：“謝靈涯要洗臉了，謝靈涯好白的——”

施長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