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陸觀華和兒一個燒火一個炒菜，特地做了六菜一湯把周主任和周廠長以及陳會計都找過來。

　陸林希給每人都倒了一杯酒。

　周主任有些疑，“你這不年不節請什麼客呀？”

　陸觀華先是表明他們家要在市中心開超市,他們決定用自己人的立場，又說出兒的顧慮，“這孩子心思重,怕有人工作不認真，作為晚輩把人開除會影響鄰里之間的。我就教育，我還沒死呢,你還有這麼多叔叔伯伯呢。你不好意思張口，我們來講啊。你怕啥呢。對不？”

　周主任之前回去就跟自己兒子嘀咕，家屬區里他最看好陸林希,這孩子聰明,但是聰明是真的，這孩子分不清里外也是真的。有好不想著自己人，反倒用外人,他就有點失。

　現在聽到的顧忌,周主任這才恍然,“哎喲，小希原來是擔心這個。這孩子心思細，想得還有道理。你也不能怪孩子想得多。是孩子面皮薄，張不開。”他沖陸林希笑瞇瞇道，“你早說啊。你張不開口,周爺爺幫你講。這有什麼難的。你不好意思講，還不會狐假虎威嗎？報我的名。我看誰敢鬧事！”

　周主任管著街道，兒子又是廠長，整個家屬區沒有不信服他的。

　陸林希這會也明白過來,自己在93年開店，還真的得用街坊四鄰才行，大大方方站起來向他致歉，并以茶代酒，“周爺爺有您這句話，我以后就放心了。”

　“你盡管放心。咱們街坊四鄰都是”周主任突然想到總跟陸家過不去的王家，這話不能說得太滿，“除了極個別……那啥都是好人。”

　陸林希也會說好聽話，“是，確實是好人，就因為是好人，所以我特別舍不得傷害我們鄰里之間的。”

　這事算是說開了。

　周主任連連跟夸贊小希聰慧有能耐。

　周廠長和陳會計也是好話不要錢往外蹦。

　陸林希尷尬聽了一會兒，陸觀華給岔開了，然后說出目的。

　請他們吃飯是真，但讓人幫忙辦事也是真。

　辦事自然是讓他們幫忙斟酌選人。陸觀華畢竟開著小賣部，萬一真的有誰做事不好，他回頭把人開了，街坊四鄰難免不會有怨言。可周主任開除，那就另當別論。

　周主任也不推辭，這事予他也是有利的。

　于是這四人就在一塊琢磨招哪些人。

　陸林希上輩子八歲就離開了，對同齡人尚且沒什麼印象，就更不用說那些已經年的年輕人。

　服裝廠這幾年效益不好，廠里已經很久沒有招新人。甚至許多青年到了年紀，都沒機會頂替老一輩的工作。

　讓他們出去找，整個縣城越來越多的工廠倒閉，就更不可能找到了。

　他們倒不是不想去別的城市闖，可外面的很，尤其是大城市查盲流查得特別嚴。除非有親戚在外地，能幫忙找工作，家長們才會送孩子去外打拼。

　因為種種原因，家屬區有許多家的年輕小伙和姑娘都沒工作。

　現在有一份工作擺在面前，就算是私企，工資低一些，許多人搶著要。

　他們選的時候，陸林希談及城里不安全，招他們也是想讓他們對抗混混的意思。

　周廠長人老，他猜到小希能這麼快改變態度，肯定是觀華從中說服，原來他用的是這個法子。他想了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放心，肯定會給你挑好的。”

　他挑的保安都是人品好又強壯的青壯年。挑的收銀員都是做事踏實，細心周到的孩子。

　就比如周華的弟弟，明明年齡到了，還是個高中生，但是他沒有推薦。

　他這邊列了三十個名額，對應的崗位，他也都寫在后面。

　“你這邊暫時只招23名。多的這七個，先把人過來，你慢慢篩。選不中也沒事，下次有需要再讓他們上。你覺得呢？”周主任列好單子，遞給陸觀華。

　陸觀華看了一眼，這上面確實都不錯，他沒有說自己的意見，直接將名單遞給兒。

　周廠長、周主任以及陳會計三人面面相覷，看得出來，觀華是真寵孩子，說讓孩子做主，他就真的全由理。

　陸林希看著名單，嗯，哪怕重生回來，但多數人都已經沒什麼印象。這幾個月頂多見過面打過招呼。

　陸林希沒看出問題，不過不會輕意做決定，“那就周末一塊來面試吧。我需要好好考察。雖然這次多數都用自己人，但也會招幾個生人。就比如超市負責人。咱們家屬區沒人能擔任。”

　周廠長三人點頭，“你考慮得很對。”

　能招23個自己人已經不錯了。畢竟這些都沒有工作經驗，如果讓他們其中之一當負責人，他都怕這超市要開黃嘍。

　陸觀華笑瞇瞇向陳會計道，“我們這邊還要招個會計，但是陌生人到底有點顧慮，能不能麻煩你這邊做個兼職會計。幫忙辦下工商許可證，煙酒許可證，平時再幫忙查查賬目。”

　陳會計樂了，喲，這是給自己送錢來了？這事不應那就是傻子，“啊。我這閑著也是閑著。查查賬而已，沒問題，盡管給我。”

　這件事就算說定了。

　**

　翌日一早，陸觀華將兒要招工一事對大伙說了。

　陸觀華的小賣部瞬間被滿了。許多街坊四鄰都來打探消息。

　這年頭工作多難找啊，許多廠子陸續倒閉，沒倒閉的也發不出工資，干脆打白條。

　現在有工作，大伙可不就搶破頭。

　得到周末面試的準信，大家都興沖沖回家告訴親人，于是他們干脆拽著自己的兒子或兒來小賣部讓陸觀華先幫忙面試。

　就算不面試，也是各種說好話結陸觀華。

　**

　放學后，孩子們魚貫而出，王小娟和陳率先走在前頭。

　陳讓王小娟去家寫作業，還笑瞇瞇告訴，“我舅舅給我寄來了一包服，我媽說今天能到。我想第一時間穿給你看。”

　王小娟抿了抿，什麼第一時間穿給看，其實就是想聽贊。很想說不去，但是陳家有很多好吃的，想想還是答應了。

　就在王小娟愣神時，陸推了一把，“哎呀，小賣部怎麼那麼多人。大伙在干啥呢？”

　只見觀華小賣部門口得人山人海，就像菜市場似的人聲鼎沸。

　王小娟還看到爺就站在外面，正踮起腳尖好奇往里張。

　下意識了聲，“爺？？”

　王爺爺看到孫，喊了自己的老伴，就帶著孫回了家。

　王語氣酸溜溜地，“看來陸家小賣部沒掙錢。居然能在市中心開店，而且一次就敢招三十人。”

　迎面周拽著小兒子從兩人邊經過，沖兩人點了下頭，興沖沖跑過去。

　等到了家，王爺爺才開始回答老伴的問題，“他哪是小賣部賺的錢。那是上回他兒給廠里找了個大單，廠里給的分。”

　王剛剛只是試探老頭子，其實也想開個小賣部。待在家就能賺錢，多好啊。

　可看老頭子的反應，開店是沒戲了。

　王小娟聽著稀里糊涂，“爺，陸家要在市中心開店？”

　“對啊。”王心里憋屈，“開的店還大，一次要招三十個工人。這不大伙都到小賣部結陸觀華，想讓他招自家兒子閨。”

　王小娟咬了咬牙，看了眼爺爺，試探問，“那我哥是不是也能去？”

　王愣了一瞬，眼睛一亮，看著老頭子。

　王爺爺不知何時出煙桿起來，煙霧繚繞中，他的神頹廢，“你哥才15，歲數小了。”

　王卻拽了下老頭子的胳膊，“15咋啦？陸家欠我們王家一條命。要是他真能用我家天賜，我就……”老太太狠狠心，一咬牙，“那就原諒他。”

　這些年一直靠恨支撐著。兒子剛被槍1斃那年，恨不得吃陸觀華的，喝他的。但是隨著時間推移，自家財產越來越，省吃儉用都未必能養起孫子孫，就開始搖了。

　如果陸家真的肯用孫子，可以暫時忘記失子之痛。

　王爺爺顯然也有些意，在聽到老伴這提議，他沒有叱責，反而默許了。

　“我不同意！”

　王天賜剛回到家，就被拉到桌邊坐下，然后將這事告訴他。

　王天賜哪得了，他不僅不同意，而且跳腳罵爺糊涂，“要不是他告，我們怎麼會過得這麼苦。你們現在去求殺父仇人，我爸就白死了嗎？”

　王爺爺和王同時低下頭。骨氣有時候也需要金錢來支撐。

　孫子孫一天天長大，存款卻越花越。老兩口沒有來錢渠道，過日子就只能靠省。他們上的服不穿到破，本不會換。

　王小娟騰地站起來，怒火沖著自己的哥哥就去了，“是。我們和陸家有仇。但是如果我們連活著都了困難，我們還怎麼為爸報仇？”

　為什麼要討好陳？就是因為陳淘汰下來的舊，可以撿著穿。

　明明是同齡人，但比陳矮了一個頭，兩人走在一起，別人都說是陳的跟班。難道就沒有自尊嗎？不是的。自尊需要金錢來支撐。但沒錢。

　王小娟看著飯桌上并沒有去皮的高粱粥，“現在陸家不僅有個小賣部，還有個大超市。而我們呢？卻連塊都吃不起。你覺得靠你那可憐的自尊就能讓陸家低頭嗎？不！這世人都是捧高踩低的。當你沒錢沒地位的時候，他們本不屑搭理你。等你有錢有地位時，你就是放個屁，他們都說是香的。這就是現實！”

　溫地訴說全家的不容易，也讓暴躁如雷的王天踢漸漸安靜下來，剛剛還恨不得砸墻的拳頭緩緩松開，一張臉漲得通紅，眼睛也開始發酸。

　但他終歸不死心，沉著一張臉開口，“我們有服裝廠的工作，等我年滿16，我可以去求周廠長讓我進廠。”

　王爺爺嘆氣，“你看看廠里，已經多久沒加班了。連正式工都閑著，下次招人還不知道哪年哪月呢！”

　王天賜無話可說，支撐他的信念突然倒塌，還是被他最近的親人拿走，他無法接，連飯都不吃，待在屋里生悶氣。

　王爺爺看了眼王，“你看著他。我出去一趟。”

　王點頭，“去吧。我不會讓他胡來的。”

　王爺爺背著手出去。

　**

　另一邊，陸林希到了家，陸觀華讓大家先回去。

　街坊四鄰也要回家做飯給孩子吃，所以也都陸陸續續離開了。

　等人都走了，陸觀華跟兒說起一事，“我今天幫你問了報社。招聘廣告掛一周要六百塊錢。”

　陸林希不覺得貴，“可以啊，明天就幫我掛吧。正好能趕在周末面試。”

　陸觀華點頭答應。就在這時，王爺爺走了進來，陸林希看到他來了，頗有些驚訝。

　家小賣部自打開業，除了王小娟來買過東西，王家其他人沒有進來過。今兒卻主進來，太讓人意外了。

　陸觀華笑瞇瞇上前招待他，“王叔，買東西啊？”

　王爺爺在屋里逡巡一圈，有點尷尬，但是周圍沒有其他人，正是說話的好時機，他不能耽擱太久，他掙扎半天，終于開了口，“觀華啊，我聽說你家在市中心開了個超市？”

　老一輩的人不知道超市是啥，但是早上陸觀華跟大伙解釋過，說白了，超市就是面積更大的小賣部。

　陸林希和陸觀華都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他來是為了這事。

　他該不會也想進超市工作吧？這怎麼可能呢？他都已經退休了，他們怎麼可能招年紀這麼大的？

　陸觀華率先反應過來，點頭應是，“對。要招人。”

　王爺爺了手，又開始提當兩家恩怨，并且暗示如果他們愿意用自家大孫子，兩家仇怨一筆勾消。

　陸林希蹙眉，堅決不能答應。兩家能不能和解本不在考慮范圍之，但是有自己的原則，絕對不會用工。而且王天賜經常逃學跟一些不良年出去鬼混，容易沖壞事，哪怕爸爸說，都不可能答應。

　張剛要拒絕，誰知陸觀華先一步開了口，“不行！”

　陸林希側頭看著爸爸，顯然沒想到素來老好人的爸爸會用這麼嚴厲的語氣拒絕別人。

　陸觀華這會兒臉奇差無比，他心里窩著一團火，王家怎麼誤解是他們的事，他沒有證據，也解釋不清。“如果我答應你的要求，就說明我真的告了。但是我沒有告。我不管你們信不信，我再說一次：我沒告。你們恨我是你們的事。我問心無愧。我也不可能為我沒做過的事補償。”

　他甚至都沒有說一句客套話，比如“你孫子到了年紀來應聘，我們興許能用他”，兩家早就撕破臉了，說這種話是騙鬼呢。

　王爺爺是經過激烈的心理斗爭才說服自己向陸家妥協，但是他萬萬沒想到他如此委屈自己，勒令孫子不要沖壞事的況下，陸觀華會拒絕自己，他臉頓時如同火燒，瞬間無地自容。尷尬、難堪、狼狽、窘迫種種緒聚在他心頭，他甚至沒有跟陸觀華爭辯一聲，扭頭就走。

　陸林希轉過，有些意外，“爸？你不是常跟我說寧得罪君子，也別得罪小人嗎？”

　王家人對來說就是小人。他們做不了大惡，卻像個跳蚤似的，時不時刺撓你、惡心你。

　陸觀華收了戾氣，“我一輩子都堂堂正正做人，總不能為了清靜就承認自己沒做過的事。這是毀我名聲呢。”

　陸林希拍了下腦門，怎麼就忘了呢，爸子好不假，但是如果他的底線，他絕不會妥協。王家拿這事換，算是踢到鐵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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