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這一去，可有歸期？”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可當魏大山看到了面前這個年輕男子眼中流出的一些落寞和嘆息后，心中如遭一拳，一酸無比的覺就涌了上來。

他此番前來辭行，本是在山上待的一天比一天痛苦，覺得自己在那日師尊靈前，已經徹底的跟陳沙離心離德，于是想要借著為山門接續以往江湖關系的理由，好下山去躲一段時間清凈。

畢竟這三四個月以來，在山上，無一人敢主跟他開口說話，心里實在苦悶的。

當陳沙問出了這一句話后。

可有歸期？

魏大山沒想到陳沙會覺得自己不會回來了？

他怕自己一去不回？

他更是沒想到陳沙的眼中會流出一些落寞和傷。

這一緒，讓魏大山心酸楚莫名，他自認為自己在那日靈前的一些小作，站隊老五，已經傷了小師弟的心。

可居然，自己只是想下山氣，陳沙則以為自己要離道一遠去，再也不回來了。

那份眼底流出來的緒，是貨真價實的不忍。

道一六子，也就六個人而已。

老五走了，同門兄弟只剩他們幾個，現在連他都要走？

“小師弟。”

魏大山不知不覺間竟有些腔起伏，難以抑的氣息哽咽，強著氣息道：

“這，這是我的家，下山做一些事，總是要回家的，除非你不讓我回來了，否則天下之大我又能去哪兒呢。”

陳沙看了一眼這位四哥，道：“能回家就好。”

魏大山深深呼吸：“我不足半年便歸，掌門你多保重。”

說罷這句話，魏大山深深一揖彎了下去，轉頭大踏步離開了陳沙的房。

走出去的那一剎那。

他臉上不自覺滾落兩行熱淚，卻得到了這三四個月來從沒有過的暢快。

恍惚間，他將方才盤坐在那里的年輕掌門與記憶里的一幕對應重合了起來。

那一年，

是他拜道一山的第三年，年紀十六。

也正是那年，師尊離開山門半月，回來時抱著一個還在襁褓中的嬰兒，把他們兄妹五人都到了面前：

“這是為師在世間唯一的兒子，今天我把他接了回來，以后就是你們的六師弟，你們為他的兄姐，長大以后要護著他，知道了麼？”

“一定的！師父！”

記得那時，不是他，便是連年僅十六的老五，也是仰起脖子發誓一樣的說道。

然后一個個好奇的看向了那個襁褓里還不到一歲大的小孩。

那時的幾個人，對著師父說怎麼都要保護好這個年齡最小的弟弟時，每個人都是真心誠意的吧。

但，隨著山上的一年又一年過去。

當陳沙長大人。

他是什麼時候開始跟小師弟漸漸疏遠了關系，開始和老五更為親近的呢？

是在兩個人的練武天賦高低慢慢展出來的時候嗎？

他開始覺得小師弟就算是師父親子，但并不適合繼承掌門之位，老五才是最適合接任道一山的人，于是一度將自己變了老五的鐵桿支持者。

逐漸的，開始跟小師弟不怎麼說話。

一直到那日師尊靈前兩人奪位，老五敗北自我放逐離開山門，魏大山作為靈前始終為老五說話，更看好老五奪位功的表現最明顯之人，便更加與陳沙離心離德。

卻沒想到，即便如此。

陳沙也還是將他看作了為數不多的親人之一，以至于普通的一次辭行，卻怕是魏大山的永別之辭，因此特意做出了挽留。

有多一母同胞的兄弟，年時親非凡，兄弟之間無話不說，卻伴隨著年紀的增長，距離也開始慢慢變遠，關系異常生分，沒有了小時候的天真無邪。

魏大山也是這其中之一。

但又有多人，能如他魏大山般有福氣，在跟自己的同門兄弟眼見要漸行漸遠的時候，還能修繕關系，重歸于好。

——但凡一個人見不得人好，見不得人高明，是沒有容人之心。

沒想到，他過去不看好的小師弟，竟在不知什麼時候起，不僅練就了一遠超同代的高深武功，便是連心都勝了老五一頭。

魏大山承認以往二十年都錯了。

這個面方正，國字臉龐的中年道士淚流臉龐，卻是大笑著下山。

不同于李劍舟，他這一去，還能回家，還能再回來。

掌門之位人選上他看錯了。

那又如何？

他輸給的是自己的師父。

這證明師父確實選對了人。

豈非正是道一山最大的福氣！

………………

陳沙房。

也就在四哥魏大山拜別下山之后。

宋鈺、俞妙蓮、張梨亭三人，似約定好了一般過來了。

“老四下山了。”宋鈺道。

陳沙從床上起來，為三位兄姐沏了杯茶，道：“下山了，去幫山門聯絡一些山下收，UＵ看書 www.uukaｎｓhu.coｍ不久后就能回來。”

三人聞言都大松了一口氣，繼而看向陳沙的眼神里都多了一份激。

他們哪一人能不注重自家兄弟的呢？

“哈哈，既然如此，那我就順勢跟掌門師弟也請下山一趟。”

張梨亭哈哈笑道。

陳沙詫異挑眉，道：“你又為什麼要下山？”

張梨亭白了陳沙一眼，道：“六弟，你不會以為就憑老四一個人，就能讓山上的收恢復到以前吧，的確，老四以前在山下做的都是活絡各家門派關系，為山門招收人才的活計。”

“可自從師尊仙逝后，咱們自家人知自家事，山門在天下間的威已經大不如前，沒有多名門族愿意送門人上山拜師學藝，那林家堡的一對兒，畢竟是個例。”

“不管老四怎麼奔走，總不如以往容易了。”

張梨亭喝了一杯茶，道：

“我以前在山下，跟趙國府之人多有集，料想下山之后，可以幫他們破一些案子，領到緝捕花紅，那也是我們武林人士一筆不的銀錢收，可以為老四分擔力。”

陳沙一聽為之愕然。

他這的確是第一次聽說武林人士在江湖上掙錢的方式。

一個門派，靠收取拜師禮金作為主要營收，他能理解，畢竟就算是在前世，一些三腳貓的什麼國大師，都能通過坑蒙拐騙，賺取巨額的學費。

更何況是一些名門大宗，想要進來拜師學藝，自然需要帶上禮金。

可這幫助府緝捕破案，領取懸賞花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