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三刻，陸云歸帶著小藥，在重華宮外等候。

半個時辰前，他已給嫣嬪的孩子請了平安脈，現在再給來請脈，也算給這個母親一些寬。

仿佛只是一夜之間，整座皇宮便被秋日的蕭瑟籠罩，連帶著里面的人也愁云慘淡。

殿如霧般的紫垂，被扯得七零八落。連同那水晶珠串也散落一地，凌不堪。

柳姑自覺做了虧心事，此時正伏在地上，不敢抬頭。

“若不是因為刑部大牢死了刺客，圣上發了脾氣。本宮還真的以為，這天仙孔雀是被司膳局拿去做了羹湯。”

風芷嫣幽幽地說著，兩艷麗的孔雀翎羽，在手中來回撥弄，碧藍的芒隨之反在這張眉目若霧的臉上，襯得面更冷：

“誰給你的膽子！”

刻意制的哽咽中，是藏不住的憤怒。

“回稟娘娘，家主有命奴婢不得不從。”柳姑知道那明郎是嫣嬪的青梅竹馬，回話時言語中也著無奈，“可是娘娘，事已至此，也沒有別的辦法……”

“好一個事已至此。”

風芷嫣冷笑一聲，踉蹌起，一串淚水悄然劃過臉頰：“既然風家如此對我，我也別無選擇！”

說完，便低頭朝邊梳妝臺桌角了上去。

“娘娘！”

殿中的宮鏡兒見狀，不由得驚呼一聲，急忙沖上前去拉住風芷嫣。

見聲淚俱下，只一門心思尋死，跪在地上的柳姑，挪著膝蓋湊上前去，抱住娘娘的雙：

“娘娘不可如此啊！你若走了，公主就真的孤苦無依了。”

“是啊，娘娘。”鏡兒亦是眼中含淚，“您還有公主啊。”

“毒是奴婢下的，奴婢愿以死謝罪。”柳姑雙抖，中哽咽卻不敢大聲哭喊，“娘娘不為了自己，也要為了公主為了風家想一想，明郎若不是被陸家作局，怎會被伏。”

說道濃之，又落下兩行渾濁的老淚：“何況娘娘，家主圖謀已有功之勢，萬不可前功盡棄啊……”

風芷嫣聽到“孩子”兩字便停止了掙扎，任由鏡兒和柳姑將扶上床榻，空的淚眼中漸漸涌起恨意。

“兄長技不如人，就不要拉扯旁人……”

“連明郎都對付不了的陸家，你們還想以卵擊石，哼……”

瞬間斷絕了輕生的念頭，風芷嫣苦笑不已。

早知今日，還不如當初與明郎跳下山崖，與他一起也好過生不如死。

正于此時，門外一個宮輕手輕腳，走進殿：“稟娘娘，陸太醫已在外恭候多時，說有公主的消息要告訴娘娘，娘娘要不要見他？”

聽到這個陸太醫帶了公主的消息，風芷嫣頓了一頓，便也顧不得旁的：

“讓他進來。”

只需片刻，陸云歸便攜藥箱走了進來，恭敬行了大禮：

“微臣陸云歸，參見嫣嬪娘娘。”

“起來吧。”過紗帳，風芷嫣看不清來人面目，可對陸家也已恨之骨，言語之中毫不客氣，“公主怎麼樣了，若是不好，定要你陪葬！”

“回娘娘，公主近日吃睡正常，已經長了不分量。”

接著，又出錦緞脈枕置于榻邊：“請娘娘將手搭在此，微臣為您把脈。”

風芷嫣冷冷出手腕，卻不料手中一沉，倏地將手回，待看清掌上之后，如煙雙眉瞬間蹙，張了張口卻發不出聲音。

而紗帳那邊的陸云禮，雖然輕聲細語，可每一句話都重重敲在的心上：

“娘娘放心，他很好，微臣定會治好他，娘娘保重。”

“如此，有勞陸太醫了……”雖喜極而泣，可風芷嫣還是盡力克制自己的緒。

將那枚赤玉印章握在手中。

陸云禮俯首施禮，開了藥方后，便退出了重華宮。

傍晚的秋風揚起一地紅葉，與那慈壽宮的銀杏落葉，金紅織，宛如彩蝶一般翩翩起舞。

一聲嬰孩的啼哭聲，襯得殿眾人的笑聲更加刺耳。

“哈哈，太后娘娘，您看公主回了長春宮，能吃能睡，現在長得多好。”謝敏敏拿著一只撥浪鼓逗弄著母懷中的嬰孩。

太后亦是笑得合不攏：“嗯。確實不錯。”

雖然也看不出有什麼不同，可聽陸太醫稟報孩子長了些分量，便也隨口夸了一句：“也辛苦你照料這麼個孩子了。”

“臣妾照顧不算什麼。”謝敏敏角微啟，出謙遜微笑，“倒是虧得雪茹妹妹，人雖在足，還是命人送了這麼些小玩意兒來，哄公主開心。”

說著，便又對著嬰孩搖了兩下撥浪鼓。

“哦？竟還有這心思？”太后沒料到，謝敏敏在這個時候會提起王雪茹，眼底閃過一算計。

眼看中秋宴在即，若是自己的兩個侄都不能出席，風頭便要被別家的嬪妃搶去。

可自己前幾天一時心急，竟將王雪茹足半月，如今又不好直接將解。

聽謝敏敏的話茬，似乎有意給自己個臺階。

“太后娘娘，臣妾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來聽聽。”

太后說完，轉頭又去逗著公主，臉上盡是慈的笑容。

“雪茹妹妹罪不至此，這中秋將至，總要讓出來團圓啊。”謝敏敏短短幾句，卻字字懇切，說完不忘對周圍作陪的嬪妃使了個眼。

“是啊，太后娘娘，妹妹不在，我們怪想念的。”

“正是呢。”

幾位嬪妃心領神會，紛紛替王雪茹求。

聽到這話，太后笑了：“嗨，你們說的也不無道理。”

說到此，又輕輕頓了一頓，眾人微笑著目游移，靜靜等太后做出決定。

直到主位上的那位說了句：“榮貴人來請安吧。”

寧公公聽到這話，便樂呵呵地領了懿旨：“老奴這就去宣榮貴人。”

趁這檔口，太后便隨意想了個話題聊聊。

“哈哈，說到這中秋宴，你們幾個可有什麼新奇的吃的玩的，說來聽聽，ＵU看書 wｗｗ.uuｋaｎsｈu.coｍ也好讓他們去采辦。”

此話一出，殿中霎時恢復了鶯聲燕語。

有說要像往日詩作對的，有說吃些果子餞的，月餅必不可，定要那糖漬玫瑰餡兒的。

七八舌，好不熱鬧。

謝敏敏自然是要說個新鮮的，見眾嬪妃說完，眼一亮，聲說道：

“臣妾倒是聽說，燕王府院中的橘子都紅了。”一邊說還一邊比劃著，“這麼大的橘子，滿樹都是，彎的枝條都到墻外去了。”

“哦？是嗎？燕王府什麼時候種了橘樹？”

面對嬪妃的疑問，謝敏敏尷尬笑了一笑，正不知如何答話。

卻聽門外一聲嗔：“橘子出墻有什麼的，紅杏出墻也是常有的事！”

來人正是榮貴人，王雪茹。

足多日，已是滿腔怒氣，剛踏進慈壽宮，便就聽見陸挽瀾府中的事，便什麼也不顧地大聲喧嘩起來。

太后見侄滿面氣惱，便也沒有責怪，招呼坐到前：“什麼紅杏出墻？又胡言語。”

“太后娘娘不知道？”王雪茹嘟著小，“陸家私自擴建燕王府有違儀制，沒人彈劾也就算了，可是！”

“可是什麼？”

見太后似乎不耐煩起來，王雪茹便厲聲說道：“燕王妃婚前公然在府里選面首，現在外頭都在傳，陸挽瀾已經懷了孩子，本不是燕王的！”

這一句話，讓殿中瞬間安靜下來。

“哦？竟有此事！”只見太后將剛端起的茶盞，重重摔在案上：

“宣燕王妃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