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恪著葉青水遞來的錢，淚水在眶里帶著旋，他很想像爺爺那樣做一個有骨氣的人，不隨便拿別人的東西。但是想到家里的窘況，他就哭了。

有了這些錢，他可以給爺爺看病買藥。

周恪說：“姐姐，我以后幫你賣包子。”

葉青水有些哭笑不得，別的不說，懷里這顆珠子要是真的，這兩三塊錢還真的算不上什麼。古董在這浩的十年被打上舊封建的烙印，屬于“破四舊”的范疇。但凡名貴的瓷、書畫、建筑都要被打砸燒毀，但是留到了以后，價數千倍地翻。

這珠子就算不是古董，但澤這麼好，葉青水拿著也覺得燙手。把珠子還給周恪，周恪不要，推來推去，謝庭玉最后幫收下了。

“你好好照顧你爺，我們先走了。”

兩人一起走出了筒子樓。

葉青水走到蔽，掏出琉璃珠仔細地看了看，晶瑩剔、映著熹微的晨宛如浩瀚藍海，微微波瀾，讓注視著它的人覺雙目神清氣爽。

謝庭玉說：“不用看了，是真的。”

“把籃子給我。”

他出了自己的大手。

葉青水想起剛才和他吵的架，還沒吵完就被打斷了，現在也不生氣了。

捋了一把額邊落下的碎發，輕聲說：“如果我今天沒有出來擺攤，恐怕我剛才就不出那些藥錢了。一分錢都掏不出來。”

“我很窮，所以你不要干涉我。我明白自己現在做的事，并且打算繼續做下去。你不贊同也好、鄙夷也好，只求你不要去舉報。因為……它就是我選擇的生活。”

葉青水看著謝庭玉投來的灼灼目，那打量的眼神像是要把看。

笑了笑，捋了捋被風吹的頭發，輕聲地說：“你認為投機倒把是不對的、是違法的事，但是你看看現在什麼是對的、什麼又是不對的呢？其實很難說我做的事是不對的吧，就好比你會容許家人朋友去黑市買東西，卻不允許我去賣東西一樣。時間會證明一切——”

謝庭玉一臉嚴肅地打斷了的話，他推著車說：“這些話不能隨便說。上車吧。”

葉青水看著他拍了拍自己的車后座，葉青水不為所，拒絕道：“我自己走路回去。”

“等會還有勞。”謝庭玉說完，把拎上了車。

他的力氣大得很，話卻不容拒絕，說一不二。這個倒是讓葉青水很悉。

單車呼啦地飛馳起來，葉青水被上下顛得搖晃，忍不住揪住了謝庭玉的角。

他穿著睡覺的時候套的大汗衫，棉布已經被洗得發白，卻仍舊很整齊，布料服帖地勾勒出他高大的骨架、清瘦卻有的軀。

一路沉默無話，謝庭玉不說話，葉青水也沒有話說。

許久，葉青水才試探他的口氣，問：“你還生我的氣嗎？”

謝庭玉輕聲地笑，“你還會在意我生不生氣？”

他沒有想到這小丫頭私底下竟然是那樣看待他的。

葉青水心下一松，說：“在意的，萬一……你去舉報了我怎麼辦？”

謝庭玉聽了，差點沒笑出來，他淡淡道：“哦，那你還不好好討好我，反倒把我罵得狗淋頭？”

葉青水被噎了一下。

“那你還掏出錢來侮辱我，這怎麼算？”

到了葉家村村口，謝庭玉摁下了剎車，從單車上跳了下來。他扶住車頭，居高臨下地看著車后座的，語氣淡淡地道：

“你說對了，你想做什麼事，我不干涉你。不過要記得小心。從這個月開始我會把住宿費和生活費都給你。”

葉青水滿意了，慢吞吞地從車座挪下來。

“不干涉我，那就說定了！”

頓了頓又說：“那點錢你真不用給我，就算做我給你的補償吧。莫名其妙多了一個媳婦，也是委屈的。吃的住的上邊，有啥不習慣就和我說。”擺了擺手，打了個哈欠。

謝庭玉：“……”

好像有什麼不對……補償？

……

葉青水肚子咕嚕咕嚕地，放下籃子，匆匆地吃了一頓早飯。飯后困意襲來，打起神回到屋里。等會還要去干活，打著哈欠，到床邊找件干農活穿的服，沒想到困意襲來腦袋一歪，就睡下去了。

謝庭玉回到屋里看到這一幕的時候，皺起眉頭。這倔脾氣，看起來弱弱的，但是心一點都不！

他把撂在外邊的推進去了一些，又蓋上被子。

謝庭玉的目落在臉上的黑口罩上，想給松開氣，他不嫌滿臉的痘痘磕磣人眼，倒是害得要命。

只不過謝庭玉的手剛到的臉，葉青水就翻了個，香甜地繼續睡下了。呼吸聲淺淺的，睡得還香。

……

葉青水一直睡到下午才醒過來，居然一口氣睡到了下午。

了自己的臉，決定以后還是周末再干投機倒把的事業，窮是窮了點，但不能之過急。嘆了口氣，只不過是芯子換了而已，就這麼不住折騰。想當年可是能夠一口氣挑滿八缸水不氣的人。

至于今天誤了工，葉青水想著免不得要挨大隊長的一頓批評，雖然并不在意這些工分，但是被拉出來批評卻不是想要的。

干完活回來的謝庭玉，一眼看穿葉青水的糾結。

他給自己到了一碗水，咕嚕咕嚕地喝完才淡淡地說：“幫你請假了，說你不舒服。”

“哦，謝謝啊。”

謝庭玉從懷里掏出一張紙，輕飄飄地扔到了葉青水的面前。

“茲紅旗公社葉家村第一生產隊社員葉青水申請養豬，生產隊支書批準通過。”

養豬？

這倒是一個輕松的活，不用起早貪黑地下地干活。不過工分拿得卻不多。想要多掙工分的人家都會順便領個養豬的活計干，葉家沒有壯勞力，阿娘就是羨慕養豬的那三個工分也沒法領回來。

葉青水迅速地想著，如果是養豬的話，煮好潲水喂了豬、勤快打掃衛生就了事了。還可以睡到日上三竿。養豬臭是臭了點，但農村人還怕臟怕累？

“謝謝你啊。”

葉青水真心實意地謝他，狐疑地問，“你不是——討厭我干那件事的嗎？”

謝庭玉反問：“我不允許你做，你就不做嗎？”

葉青水很干脆地說：“我……對不起。”

“我還是會做的。”

謝庭玉都有些被氣笑了，他搖搖頭嚴肅地說：“我來教教你，你應該和我說‘我保證不做了’”

“倒爺像你這麼做都要被抓了。我就試探著激了一激你，你全都認了，傻乎乎地連狡辯都不會。萬一被公安抓了你倒豆子全都說了？”

葉青水有些愕然，“這——”

這不是瞞不住嗎？

“這不是沒把你當外人嗎？”

謝庭玉有心教教這小丫頭，沒想到被反將了一軍。他定定地看了看，淡淡地道：“怎麼不是外人了？”

“我最多不過是教你念書識字的老師，你在外面干壞事到老師第一反應不是狡辯掩飾，而是解釋嗎？你這種反應是不對的。”

“還有你罵我也是不對的，我記下了。現在你去背三篇課文，背不下來，明天我可能想起一些事，需要時革委會一趟……”

謝庭玉淡淡地說。

葉青水有些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