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上並禽池上瞑.雲破月來花弄影.送春春去幾時回，懶臨晚鏡傷春景.——《雷峰塔－端》

楓塘劇院的最後一場演出，如期拉開帷幕。

念眉在後臺扮裝，穆津京在門口探頭探腦，“念眉姐，我哥呢？他今天到底來不來？”

早已跟劇團打一片，輕鬆混進後臺也沒人說。也許因爲是最後的告別，連平時一向不給好臉看的夏安都破例沒有攆出去。

時間已經不早了。正如穆晉北所說的，其實是個不相干的人，今兒比演員班子到的還早，可他這個正主兒卻到快要開場了都還沒有臉。

念眉看著鏡子一邊細細描著眉峰，一邊回答：“他有公事要理，大概會晚點到。”

津京撇，“他這個富貴閒人這幾天怎麼變這麼忙了？”

“葉律師出事傷，需要調養，公司有些事需要他親自去協調。”

刑偵支隊那邊通知說抓到了行兇的疑犯，似乎不關被拆遷方的事，而是來自於競爭對手的下作手段。葉朝暉已經去認過人，事不能就這麼算了，穆晉北出面一定要對方給個說法，並且付出相應的代價。

生意上的事不懂，只聽刑偵那邊的人說惹上葉、穆他們是那些人倒黴，看來是要有一番驚天地的。

津京聽完，拉長了音調說：“噢～原來是這樣，我說呢，都夜不歸宿了，原來是公事。”

念眉描眉的手一頓，慶幸臉上已經上了厚妝，看不出原本的臉被紅霞染。

“津京……不是你想的那樣……”

“咦，你知道我想的是什麼樣？”穆津京故意逗，見四周的人都鑼鼓忙於準備演出，沒人留意這邊，湊過去曖昧兮兮地說：“哎，其實你們都是年人了，偶爾一起過夜是很正常的嘛！不過我二哥那個人呢，睡覺認牀，最近又鬧失眠什麼的，換個環境也不知能不能睡踏實。他要不能闔眼肯定就可勁兒地折騰你……哎呀，罪過罪過，其實我真該去住酒店的，不該賴在他的房子裡。”

說得一氣呵，自言自語都不打一個咯噔。念眉哭笑不得，人嘛都只相信自己願意去相信的事實，何況……穆晉北還的確是在那裡過的夜。

他比上回更不講究，就合往客廳的沙發上睡，長手長腳恨不能塞滿沙發每一個空隙。那睡姿看著就彆扭，可他卻能睡著。

也許最近是真的累了，也許他的失眠病癥也不是每天發作，總之他沒讓唱曲，只是拉著非讓親他一下才肯罷休，還振振有詞道：“你看我都表白了，好多人夢寐以求地那三個字都跟你說了，麻得我自己都掉了一層皮，可你連主親我一下都不肯，哪兒有這樣的？我知道你還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這個驚喜，但現在又不是讓你以相許，就親我一下唄，一下就好。”

沒好氣地甩了一下手，“什麼驚喜，誰知道你對多人說過了？”

他出要吃人的表，“喂，怎麼說話呢？我這兒可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啊，到你這兒就打了折扣了！我的話就這麼不值錢？那你以前怎麼信我了？甭信啊，甭信，我就隨口那麼一說忽悠你來著！”

念眉以爲他真的生氣，試著安他，“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累極，想冷個臉繼續逗都繃不住了，幾乎立馬就笑出來，“對嘛，不是這個意思，那就親一下，就一下。”

他躺在那兒拉著不放，重複地說就一下，就一下啊……見心了回頭瞧他，還就勢拉著的手臂搖幾下，就像個耍賴要糖吃的小孩子。

最後實在拗不過他，屏住呼吸，鼓起僅有的全部勇氣俯在他脣上親了一下。

蜻蜓點水的一，很快就分開來，他竟然沒有趁機加深這個吻，也沒有任何其他作，只是笑，笑得一雙桃花眼的眼尾都漾出一點細細的笑紋。

漲紅了臉，“你……你笑什麼？”

他角挑得更高了，長長的手指還留般地在脣上輕，“本來只想讓你親一下臉頰就算數的，哪知你這麼實誠，直接就親了……唔！”

念眉直接把沙發上的熊寶寶靠枕摁在了他的臉上，卻還是不住他一臉的得意滿足。

早晨起來他聞見香氣晃進廚房，見竈上的鍋子裡煮著銀面，念眉正往湯里加蛋加菜，起鍋的時候又往旁邊另一口鍋裡舀滿滿一勺湯進去，再撒一把蔥花。

他深深吸了口氣，只覺得那種濃郁的香要在記憶深留存很久很久。

他很自然地就從後抱住了念眉的腰，低下頭把下擱在肩膀上，“早。”

微微僵了一下，顯然不習慣這屋裡突然多出的一個人對這樣親。

“早。你起來了？”

他含糊地嗯了一聲，聲音甕甕的，一聽就剛從被窩裡爬出來，整個人也好像有點起牀呆，不說話，也不幫手，就只是抱著。

手去掰他的胳膊，紋不，只好在他手臂上拍了拍，“快放開，別鬧了，等會兒麪條該粘鍋了。”

他當然不肯輕易撒手，兩人推間，的後腰好像硌到了什麼而長的件兒……

意識到那是他晨間最自然不過的生理反應，念眉只覺得像被人點了一把火，轟的一下整個人都要燒著了。

穆晉北好像也覺到了，壞心地又往前了，故意岔開話題問：“……這鍋裡煮的是什麼，好香啊！”

“青紅蘿蔔燉龍骨，我加了一點點紅棗和黨蔘進去，所以有一點藥香。”覺得就快被腰間那雙有力的手臂勒得窒息。

“聽起來像是補補氣的湯，你們孩兒家喝應該不錯，男人能喝麼？”

沒有多想就直接回答，“這湯對了外傷的人有好，葉朝暉這個病號都喝了，男人怎麼會不能喝呢？你先放開我好不好，這樣我都沒法做事了。”

全副注意力都在自己腰間，臉紅到要滴，又不好意思轉過頭被他瞧見。

而穆晉北周的熱溫似乎瞬間就冷卻下去，什麼都沒說就鬆開了抱住的手，瞪著面前兩碗麪問：“哪碗是我的？”

念眉把盛有兩個蛋的那碗推給他，他謝謝也不說端了就走，在桌邊悶頭胡吃海塞。

家世再煊赫、人前再高冷，低頭吃麪的這一刻他也不過是個普通男人，甚至有意呼嚕嚕發出很大聲響，眉頭還高高攏起。

念眉走過去，看著他沒來得及打理有點蓬蓬的頭髮，這才意識到剛纔說的話大概又讓他酸溜溜了。

男人有時彆扭起來簡直就是小孩子。輕輕搖了搖頭，悄無聲息地在廚房就吃完了自己那碗麪條，開始洗洗涮涮收拾鍋碗瓢盆。

穆晉北沒等到一句半句的安，連同桌共進早餐都泡湯，一個人坐在桌邊有點訕訕的。

“我來洗，你去休息。”這房子的廚房才真是小到兩個人旋不開，他走過去利用量優勢一下就把念眉到一邊兒去，手要到水槽裡去洗碗。

“不用了，我來就好。這裡面熱，你出去外面孵空調吧，別把服弄髒了。”

想阻止他，手指在水槽裡的一汪溫熱白膩的泡沫中到他的，被他反手扣住，帶了一把就拉進懷裡重新抱。

“對不起。”他在肩頭悶悶地說著道歉的話。

兩人手上都沾滿不甚潔淨的泡沫，都怕弄髒對方的裳，擁抱的同時前臂都朝前長長地著，姿勢有些稽。

念眉輕輕說，“不是說了嗎，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

“我你。”他聽說生大多如此，三字真言，不聽這一句，總有另一句擊中心房。

他以前也覺得麻，簡直像在演電影電視劇，爺們兒哪有把啊的掛在邊上的？但開口說過一次，之後似乎就變十分簡單自然的事，難怪他在國外駐足期間總聽到西人說“vey”說習慣。

本就是種習慣。

念眉嗅到他上溫熱剛的味道，乍然再聽到他說這句話，卻已於上次不太一樣，酸中有一一縷的甜，只是仍不知該如何迴應，只得聽他說：“我不該跟你生氣，其實我也不是氣你爲大暉煮了湯。我就是不想看你避開我，我就這麼不待人親麼？讓你總是爲了其他的人和事要避開……”

有點好笑，又有點無奈，“我不是刻意要避開你，只是剛纔那樣……我不好做事。”

“那現在我來幫你做，你給我補償一會兒。”

討價還價本不是對手，輕嘆道：“是不是我上臺演出的時候你也這樣粘著呢？”

“甭想蒙我啊，你今天哪有演出？”

“不是今天，是後天。楓塘劇院最後一場演出……你會來麼？”

他沉半晌，才一字一句道：“我一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