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請對床下的怪先生投喂糖果（中下）

　海倫娜·斯威特走進了會議廳。

　“母親……”

　“母親……”

　“……夫人好。”

　海倫娜頓了頓, 瞥向唯一一個說出“夫人”的歐文。

　后者神一僵，慌忙低下了頭。

　斯威特家族的小輩們也許可以向大小姐投去冷嘲熱諷的嫉恨目，但面對這位手段強橫的當家主母, 他們永遠只有純粹的恐懼。

　是公正, 是法律, 是不管親生兒多麼優秀都能用更恐怖的高標準挑出錯誤、永遠不會偏袒家族中的任何一個人、將斯威特利益放在至高至上地位的……海倫娜。

　卡爾他們向來把這個人形容惡魔；而劃在名下, 算是“嫡子”的歐文從不敢正眼看。

　即便這個人年輕時名遠揚, 擁有一頭與安娜貝爾相仿的月季紅發。

　此時, 海倫娜只是面對一個失禮的稱呼皺了皺眉，整個會議廳就仿佛屏住了呼吸。

　——又是這個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愚蠢東西。

　和蘭姆家的棄卒鬼混, 鬧私奔, 還揚言離家族。

　現在覺得將擺控制就說出了……夫人？

　哈。

　真不知道他親生母親是怎麼把他教了一個廢。

　海倫娜微微撇開視線，放在了他邊的孩上。

　“安娜貝爾，過來。”

　冷聲說，好像自己剛才稍微久了點的停頓只是在打量兒：“坐在那兒像什麼話, 看來我需要再好好教教你禮儀了，免得你墮落連稱呼都弄不懂的廢。”

　歐文的臉瞬間一片慘白。

　“抱歉, 母親, 是我的錯誤。”

　安娜貝爾起, 倒是沒什麼波——母親每次在這種家宴里出口指責什麼人都會借著批評的話頭，因為只有親生兒是可以被肆意批評辱罵的——

　倘若直接將矛頭對準那些庶子與夫人們，父親會對母親的行為抱有不滿。

　早習慣了，而且為了舒適的坐姿坐在歐文邊也的確不太像話。

　大小姐走到了那個長桌首位旁最豪奢的扶手椅邊。

　海倫娜在對面的另一把扶手椅落座：主母與繼承人, 在家主眼里應當是平等的地位, 甚至坐的椅子還要比安娜貝爾的那把差一些。

　繼承人與負責生產繼承人的人，哪個更重要無疑顯而易見。

　“那麼，我們開始今年社季的族會議。”

　海倫娜沒有看向空空的首座：這種只有家族子參與的小會議家主向來不會面, 實際主持者是永遠都是自己。

　“我希大家保持清醒……當然，能夠理解，大家都希盡快結束，回到屬于自己的歡宴。那麼我請求你們保持短暫的清醒，這次會議將在十五分鐘之結束——你們的手邊有咖啡。”

　點了點自己的法杖，高雅的白瓷紛紛出現在參會者們的右手邊。

　小小的瓷杯里盛著漆黑的濃咖啡。

　大概有幾秒鐘，沒有人彈，然后大小姐習以為常地在心里翻了個白眼，端起了自己手邊的咖啡，淺淺抿了一口。

　“非常好喝，母親。”

　苦死了苦死了啊啊啊啊啊這是人喝的東西嗎我要榛仁巧克力棒我要榛仁巧克力棒！！！泡油巧克力楓糖漿嗚嗚嗚嗚苦死了苦死了！！

　“謝謝你，安娜貝爾。”

　幸虧海倫娜至今也只是個沒在魔法造詣上進步的法師學徒，沒有掌握能讀到大小姐心刷屏尖的讀心魔法：“那麼，就由你來提出我們這場小會議該解決的問題。”

　——啊，我的舌頭。

　我的舌頭已經被這杯墨水謀殺了。

　世界上為什麼要發明濃咖啡這種東西？

　是魔鬼發明的吧？？

　安娜貝爾點點頭，提起擺起，因為苦咖啡，的神已經達了與母親一致的冷漠（僵）：

　“一，關于是否要對失態者歐文·斯威特施加。”

　歐文猛地抬起頭。

　“二，討論辦理卡爾·斯威特的退學手續，督促他進行家族聯姻。”

　卡爾的咖啡杯發出了尖銳的響聲，那是因為他把它重重砸在了桌上。

　“你這個——”

　海倫娜投去視線，他的怒吼聲啞在嗓子里。

　“天吶。”

　主母優雅地說：“卡爾，看來你的確染了些壞習慣。我聽安娜貝爾說你很擅長延續斯威特家的脈……而這個模樣可吸引不到什麼高質量的好孩。看來退學接重新訓練的事的確該提上議程，以免你給斯威特家的名聲帶來影響。”

　卡爾漲紅了臉。但他緩緩倒在了椅子上。

　——太好了，我就知道母親會喜歡這種理提案。

　自春令營后就在籌備這事的大小姐輕咳一聲：“當然，珀原本也沒有什麼優良系統教育，退學并不會損失什麼，親的弟弟。在魔法學習上，我會為你指派很不錯的家庭教師，他來自法師塔的——”

　卡爾冷笑道：“哦，你閉吧，臭婊|子。”

　安娜貝爾僵住了。

　他剛才說了什麼——他膽敢——膽敢——這個——我要撕了他這張惡心的——

　海倫娜合攏指尖。

　沒有出言呵斥卡爾，從不呵斥這些沒有緣關系的“孩子”，他們都需要被禮貌對待。

　只是對兒輕輕提醒：“安娜貝爾。”

　你知道你該做什麼。

　——不。

　安娜貝爾從狂怒中清醒過來，聽懂了母親的潛臺詞。

　母親在命令執行“管理”的慣例。

　但……只是句口不擇言的臟話而已。

　我們沒必要和這種垃圾計較的，母親。

　我看不上眼。我不是他們可以評判的人。

　無視討厭的人就可以了，不是嗎？討厭的話當然是快快忘掉以免弄臟耳朵。

　不行，不，那種做法不管看母親做過多次，我絕對——

　“安娜貝爾。”

　海倫娜又重復了一遍，這次大小姐聽出了怒意。

　“我教過你什麼？”

　為什麼我會生出這麼一個弱的廢？

　安娜貝爾從的眼中讀出了失，向來沒辦法承這份冰冷的失。

　于是輕微哆嗦著舉起了法杖。

　“卡爾·斯威特。請勿……失言。”

　“你這個啊啊啊啊啊啊！”

　——尖銳而鮮紅的火焰像荊棘那樣攀升過卡爾的雙，高溫發出了致命的攻擊力，魔法控制的火舌像那樣舐著他暴在外的皮，而那很快焦黑、迸裂、出。

　火星系的燃燒魔法是安娜貝爾最擅長的魔法。

　火星系的燃燒魔法是每位斯威特當家人最擅長的魔法。

　因為主人必須要向不敬的仆人執行懲罰。

　火焰能傷害所有——無論是人類，還是靈與龍——

　火焰就是斯威特們無上的權力。

　安娜貝爾握著法杖的手在發抖。

　法杖理應不是權杖才對，權杖末端也理應不該染上。

　……想吐，而那大概不是因為紅牛的后癥。

　“好了。”

　海倫娜溫和的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你可以停手了，孩子，如果你的弟弟因為一次小錯誤失去生命，你的父親會不太高興。”

　安娜貝爾如蒙大赦，急忙收回手，慌地靠近被點燃的火，讓杖尖冒出的水流。

　還不會用魔法收回火焰，更不會讓它無聲消失，只能靠這種相對原始的法子。

　幾乎已經沒有人形的東西逐漸熄滅，它癱倒在華貴的地毯，發出鼻涕蟲般的搐。

　“讓卡爾爺回去休息。”

　海倫娜冷漠地收回視線——安娜貝爾對燃燒魔法的掌握的確沒有的父母確，如果是主母親自手，火焰絕對會靈活地控制在某個范圍——

　譬如燒灼著給對方帶來痛苦，又能保留他的意識與神，讓他最大程度著被燃燒的過程。

　至于斯威特家主？

　這位法師界目前最富有的法師馴服了那可怕的火焰，讓它為自己的仆人，甚至有份謠傳，說他用那份仿佛擁有生命的火焰折磨了一條邪龍。

　海倫娜冷漠地對著影里的仆人點點頭：“給他用點財庫里的魔法藥水——明天的社宴卡爾爺必須繼續出席，否則會不太得。”

　“是的，夫人。小姐需要點什麼嗎？”

　？

　海倫娜瞥了眼滅火后就僵立在原地的安娜貝爾，后者的臉幾乎和那邊的歐文一樣慘白，不過的脖子與后背依舊筆直而堅定。

　……但還不夠。

　……明明就是斯威特家的脈。

　格、能力、天賦……為什麼差得這麼遠？

　施展火焰魔法就像火柴時害怕點著自己的小寶寶。

　無法控制力道，無法控制收放，無法控制臉表，無法端穩儀態……

　廢。

　……雖然很想就此叱責的失態，但海倫娜有點擔憂會就此吐出來。

　因為今晚的宴會，端給安娜貝爾的每一杯香檳，都是海倫娜增大過酒濃度的。

　否則后者也不會終于放棄那種老修般的愚蠢保守，愿意和某個爺單獨去小花園玩玩——

　收到這個消息時，海倫娜真的很滿意。

　這也是縱容對方五個小時不見人影的原因。

　海倫娜至今還對安娜貝爾早早中斷的新娘修行耿耿于懷：

　如果不是初之后經歷了天賦測試，如果不是那場測試不得不讓海倫娜把所有力投在瞞家主與訓練兒魔法天賦上——

　安娜貝爾早就該完新娘修行，學會后才能學習的床技。

　斯威特家的大小姐理應不該對與生育如此陌生。

　可那完全稱不上優秀的魔法天賦……間接著海倫娜推后那些“教育”，催促學習，也間接讓安娜貝爾……越來越變得像個沉悶的書呆子。

　要知道，在兒這個年紀時早就了能讓男人神魂顛倒的際花。

　現在這個一有空閑就鉆圖書館的愚笨樣子怎麼能讓男人青睞？

　就不能向蘭姆家的兒多學學？

　雖然聯姻是兒去挑選男人，但起碼要得到未婚夫的一點點喜吧？

　因為太過厭惡從未同床的貴族夫妻也不見，格弱就算了，倘若還不懂得展現魅力，那簡直無藥可救……

　唉。

　“坐下吧，安娜貝爾，你執行的很好。”

　為了不讓飲太多酒的安娜貝爾在重下失態嘔吐（海倫娜真的不確定到底把酒添到了哪個級別的濃度），不得不暫時下對兒這次理的不滿，抬起法杖：

　“喝杯咖啡。”

　把安娜貝爾手邊那杯好不容易喝完的咖啡添滿了。

　“抱歉……母親。”

　安娜貝爾臉蒼白地重新坐下，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三秒鐘后徹底清醒了，苦醒的。

　咖啡。

　還是頂級的手工濃咖啡。

　……對一個甜食癌晚期，簡直堪比火刑。

　起碼現在，舌頭遭的生理疼痛完全覆蓋了心理上的打擊。

　“那麼，還有十分鐘。”

　海倫娜看向歐文：“你打算讓我們用幾分鐘解決你的問題，親的歐文？”

　歐文的手邊沒有被重新滿上的咖啡，而他看上去已經在嘔吐的邊緣了。

　海倫娜冷冷地注視著他。

　大約五分鐘后——對安娜貝爾而言，就是喝完那杯濃咖啡的痛苦的五個世紀后——

　歐文瑟著低下頭。

　可他說出口的是：

　“不。”

　安娜貝爾錯愕地看向這個從未正眼瞧過的弟弟。

　他微弱而清晰地說，一字一頓：

　“我珍妮弗。我。我要和在一起，而我夠了這個家。我要離家族……夫人。”

　這甚至和珍妮弗無關。

　珍妮弗只是個引子，珍妮弗只是把火。

　他早就想離開——這個可怕恐怖的斯威特家——

　哈。

　？

　蠢。

　海倫娜舉起法杖：“那麼，很抱歉，親的歐文。既然你不能自愿順從我們做出的決定，我想你也需要一點禮貌的……”

　“等等！母親！”

　海倫娜頓了頓。

　在怒火之前，的第一個，是見的吃驚。

　“……安娜貝爾？”

　看向自己豁然站起的兒，不知怎的，對方在眼中向來弱蒼白的表里，出現了一些不同的東西。

　一些以前從未見到的東西。

　一些……讓下意識反的東西。

　“別告訴我。”海倫娜將法杖的杖尖緩緩調轉方向，“你也需要一點教訓，安娜貝爾。”

　母親的命令是不容忤逆的。

　但是——

　“并不是，母親。”

　安娜貝爾在后背手心，垂下雙眼，視野中綠寶石針好看的芒讓聲音的抖緩緩消失。

　“我只是想提醒一下您。”非常好，自然而平穩，“您命令過今夜的小會議將很快結束，現在只剩最后五分鐘。與其理睬不相干的人，不如先理要的第三件事……剛才，我被無禮的卡爾打斷了，沒能來得及提出議題。”

　海倫娜：“說說看。你還想討論點什麼，安娜貝爾？”

　這枚由小把戲捕捉來的針真的很。

　而就是個無可救藥的惡毒人，惡毒人只有看到這樣麗的飾品才能不歇斯底里。

　我今晚再也不想該死的看到第二個被燒焦的人，我的胃在翻滾我的手在發涼——不，這句話決不能出口。

　“三，關于您今晚給我安排的聯姻對象們。”

　安娜貝爾親昵地說：“我真的非常滿意，母親，尤其是那位邀請我去逛小花園的爺。謝謝您。”

　——而這是這一生，第一次對母親說謊。

　海倫娜皺的眉緩緩松開了。

　安娜貝爾看上去輕松又愉悅，那種淺淺的笑容甚至有點輕浮，海倫娜不明白從哪兒學來的——但這很好，非常好，說明開始學會玩耍異，學會放棄像小孩子那樣認真對待什麼“”。

　而的兒不可能因為一個可有可無的庶弟忤逆，斯威特繼承人的聯姻也的確比理一個棄卒重要得多。

　“是嗎。”

　海倫娜收回法杖，歐文緩緩從椅子到了長桌下。

　桌下很快就響起了干嘔聲，另一個靠得離他很近的庶弟皺眉挪了挪椅子。

　主母則坐回座位，對著親生兒，首次流出一點愉悅的神：“但別太認真，安娜貝爾，你知道，邀請你去花園的那位爺還夠不上你未婚夫的資格。”

　安娜貝爾·不知道對方姓氏·斯威特：好耶！

　那麼就算布朗寧把那個爺的臉打腫了自己也能直接瞞著母親抹平！

　……咳，不對，沒什麼“好耶！”，就只是“好耶。”

　嗯。

　“當然，母親。您最中意的今晚的哪一位先生呢？我想聽聽您的意見。”

　海倫娜欣然點頭：“雖然只是些上不得臺面的備選，但的確有位的背景比較適合納聯姻的……”

　“什麼聯姻？”

　安娜貝爾假裝輕浮的笑容僵住了。

　海倫娜收攏起自己在長桌上敲打的指尖。

　長桌上陷一片純然的寂靜——即便是長桌下某個可憐蠢蛋驚慌失措的干嘔聲，也猛然打住。

　德里克·斯威特推門走進來，西裝馬甲上的表鏈閃閃發。

　這位斯威特家的主人緩緩環視了一圈廳神各異的眾人，在安娜貝爾上停了停，最終盯住了自己的妻子。

　“斯威特家的繼承人不需要與那些樓下的二流家族聯姻。”

　他冷漠地說：“海倫娜，別自作主張，安娜貝爾的婚姻將決定所有斯威特的未來。”

　“只會嫁給我指定的對象。”

　海倫娜的臉就像被當眾打了一耳。

　安娜貝爾重新垂下眼睛，盯著自己口的綠寶石針。

　“父親。”

　“父親，晚上好……”

　“父親……晚上好。”

　德里克沒有回應子們的招呼。

　他從來不回應任何人的禮貌招呼，因為招呼對他而言不過是種形式化的討好。

　而安娜貝爾知道這一點，早在從小到大堅持的“晚安”“早安”都得不到回應時，就放棄了對“爸爸”的招呼。

　所以長大后把稱呼換了父親，把“早安”“晚安”換屈膝禮，功得到了很多次匆匆的點頭……或者匆匆的一瞥。

　……斯威特家主沒有空閑理會這些瑣碎，今夜他能出現在這里見，簡直不可思議。

　安娜貝爾小聲開口：“您有什麼事嗎，父親？”

　德里克匆匆走向長桌首位，慣例沒有理睬的提問，而是打開馬甲口袋，將一團鮮紅的手帕拿出來。

　安娜貝爾突然升起了很不好的預。

　“父親……您傷了？”

　德里克展開鮮紅的手帕，出被鮮浸的法杖。

　法杖的握柄正用那種奇特的礦石鑲嵌著斯威特家的家徽——而染在上面的，讓月亮與月季圖案都扭了一團可怖的骷髏。

　“一小時前，午夜十二點，一個賊溜進了我的書房。”

　他簡單地解釋道：“他了防法陣，還黑與我手了一次——這些都是那個賊的。”

　【無所不能的布朗寧，肯定是用了什麼不正當的手段溜進去，又想走什麼不正當的東西。】

　……不。

　安娜貝爾緩緩癱倒在椅子上。

　與海倫娜懷疑的視線相撞，所以拼盡全力扯出了笑，沒讓自己到地上。

　“恭喜父親。”

　不。

　“這沒什麼好慶賀的。”

　德里克冷冷地說：“我竟然讓一個無名小卒從法杖下逃走。我敢打賭那個賊的魔法水平頂多是學徒……從現在開始，老宅全面戒嚴。”

　不不不。

　“那個竊賊的骯臟像臭水坑在我的書房淌了一地，逃跑時還一路滴到窗外——海倫娜，待會兒派人去打掃，我短期會去另一間書房辦公，太惡心了。”

　海倫娜簡短回復：“是的。”

　他這麼命令后依舊沒看妻子，只是頓了頓，再次環視了一圈會議廳，放慢了語速。

　“我本以為追到盡頭會發現一尸，卻看到跡斷在了后方的馬廄里，再也沒有任何蹤影。”

　不，不，不可能的，拜托。

　斯威特家主叩叩桌子：“我不管你們這些年輕人喝酒放縱時帶了什麼妖魔鬼怪回來，又有什麼新鮮的外出計劃……為期三天，不允許外出，待在這里，直到社季結束。”

　“那個賊絕對還躲在這兒。警惕你們邊的每一個人。”

　安娜貝爾握住了針。

　可即便握住針還在發抖。

　因為它只是一枚由許多普普通通的頂級工匠制作、以普普通通的綠寶石為原材料的針，它沒有真實經過某個人的手指，并不能真實代表某個人的眼睛，現在甚至懷疑他躲在床下用魔法遞給自己東西的原因不是生氣。

　想，想……有點想握住那把紅傘。

　那把早就重新化為月季的紅傘。

　“安娜貝爾。”

　一直沉默的海倫娜突然開口：“你有什麼想問的嗎？你在發抖。”

　而且你的臉竟然比剛才施展燃燒魔法時還糟糕。

　別告訴我是被鮮嚇到了……這個廢還能再弱點嗎？

　德里克也投來目。這是他走進會議廳后第一次正眼看自己的兒。

　“你在發抖。”他冷酷地問，“為什麼？”

　安娜貝爾咬住舌尖。

　知道這個問題必須好好回答，否則等待自己的將是三天的閉。

　“我由衷為斯威特家族的未來擔心。”

　太奇幻了，今天竟然流暢地接連完了兩個謊言——從未對母親說出的第一個謊言與從未對父親說出的第一個謊言——

　“父親，那個可惡的賊造了什麼損失嗎？那可是您的書房……”

　這擔心不無道理。

　而且那可不是他的書房，那是……某間藏在地下的室。

　德里克·斯威特即便一小時后也還余怒未消：那個地方他本以為這一輩子都不會有人發現，那個小賊卻悄悄了進去，如果不是他突然要去那兒找一份文件，還無法發現——

　他有種自己的領地被侵犯的不安全。

　但一個劣等竊賊是不可能飛天遁地，無所不能的。

　——他絕對會把他找出來，撕爛他的胳膊，讓火焰燒穿他的心臟，教他再也不敢侵犯斯威特的尊嚴！

　德里克挲了一下表鏈：“放心，沒有任何損失，什麼也沒有失竊。”

　一顆無法出現在臺面上的鑰匙，聯系一只決不能被打開的文件柜罷了。

　……他會從那個賊的尸上拿回來。

　【與此同時，安娜貝爾的臥室，床底】

　[很好。]

　森把按在肩膀上的黑式拖鞋拋開，嫌棄地看了看它被浸滿鮮后耷拉的腦袋。

　[現在我還得賠那只蠢寶寶一雙拖鞋。]

　他咳嗽一聲，捂住流不止的右肩膀，稍稍側過，用完好的左胳膊夠過另一只拖鞋，重新按在傷口上。

　[有錢人的大理石地板……]

　正急速失的靈在心里嘟噥：[凍死了，為什麼不能鋪張地毯？]

　嘟噥后又想了想：[萬一是什麼馬地毯……嘶，算了算了，弄臟了賠不起。]

　也就勉勉強強能賠得起拖鞋的樣子。嗯。

　這位還在惦記小錢錢的同學倒不是過于心大，他很肯定自己死不了——

　因為他是靈，靈只會被火焰與魔法傷害。

　森正等待著流干，溫驟降，近似等于尸后又緩緩回溫、傷口結痂的過程——這個過程枯燥又無聊，他不能見（嚇）任何人，不能待在任何有的地方（從而嚇人），只能躲進某個黑暗的里躺好，覺像只社恐懼晚期的吸鬼。

　來到人類世界后看了一堆僵尸片后，他給這個過程起名“怪起尸”，能說話的時候還會自己配音“吱吱咔咔隆隆轟”（。）

　而現在剛好是傷后的一小時整，介于之前右半邊胳膊幾乎被防陣切爛了——謝愚蠢的斯威特家主為求保險采取的是古老的非魔法防陣，一大堆冷兵把他蜂巢都不死的——

　雖然被切爛胳膊后他飆飆得像是揣了一堆假包（。）

　差不多已經是尸的狀態了……倒是莫名符合了宿敵吐槽的“床底下的怪”，嗯。

　[但這都是值得的。]

　無所不能，上天遁地的小賊頂出舌頭，咬著牙齒，讓叼在里的金小鑰匙朝上翹起來。

　即便這是漆黑的床底，它依舊閃著金幣般的澤，這讓他心分外愉悅。

　[現在……就是找鑰匙孔的問題了。]

　布朗寧無所不能，這是多次吵架斗毆都無法被推翻的定理，遲早得認識到這點——

　靈得意洋洋地想，卷起舌頭，重新把鑰匙回口中。

　這次是我贏了，絕對。

　——“這絕對不可能發生。”

　四樓，安娜貝爾握著針坐在散會后的會議廳，盯著那張鮮紅的手帕。

　“笨蛋才不會傷呢。”

　小聲說，低頭了眼睛，“笨蛋連冒都不會得的。”

　片刻后又了眼睛。

　“站起來呀，安娜貝爾，別這麼癱著，站起來……嗚，別瞎猜……”

　作者有話要說：可是哭了，你這個笨蛋。

　今日法師迷行為大賞：

　僅僅幾分鐘之就口而出的，從未說出的兩份謊言；

　如果只有左手完好無損，那就出左手繼續施展魔法。

　（所以上上一章他才沒把床底的拖鞋遞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