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料理比拼的重點往往不是料理（下）

　“他以為他是誰？他以為他是誰？”

　“……”

　“本小姐親手燒的——最好最高級工序也最費神的——”

　“……”

　“開水白菜的髓是白菜嗎？？啊？？我就沒見過直接用筷子夾白菜——湯盅旁邊的托盤上擺的調羹是形的嗎——還是他眼瞎——”

　“……”

　“對啦對啦, 巧克力做的腦袋嘛，不僅僅眼瞎，還手賤——”

　“……”

　“低俗！無恥！王八蛋！智障兒！巧克力腦袋！”

　“……”

　臥室中, 助理安靜地保持著沉默。

　知道, 這次自家小姐是真正氣狠了, 自己此時只要充當一個不會說話的樹就好。

　在與宿敵布朗寧的爭斗中, 安娜貝爾當然被氣過很多次（幾乎是能看到宿敵臉的每一次）, 但的生氣, 要分“真正氣”與“日常氣”。

　日常氣狠的小姐與真正氣狠的小姐有很大不同：

　日常氣狠的小姐頂多在想起與宿敵的互懟過程時張牙舞爪，見不到對方時偶爾提到他的名字并發出冷笑；

　真正氣狠的小姐會無時無刻不把周圍的品想象宿敵的臉, 并無時無刻不對其張牙舞爪, 頻繁提到他的名字并反過來倒過去地使用自己已知的詞匯咒罵他。

　至于真正氣狠時對待宿敵的態度嘛……

　“我！再也！不和！”

　安娜貝爾每說一個詞錘一次枕頭，抑揚頓挫地像個緒激的結：“巧克力！腦袋！說話！了！”

　助理：嘶，看來這次真的很嚴重。

　安娜貝爾繼續捶打枕頭，助理有理由相信如果那真的是布朗寧先生的臉, 對方就是使用最高級的魔法藥水也無法重塑容。

　雖然這次對方的行徑的確很過分——輕視了大小姐的勞果，還對其口出狂言——沒有對朋友基本的護, 呃, 雖然小姐會堅持說是“宿敵基本的尊重”——

　但助理想了想, 還是開口道：“請您冷靜……”

　勸和不勸分嘛。

　“直到！春令營！結束！為止！”

　安娜貝爾一字一頓宣布：“都！不和！他！說話！”

　助理：“……”

　也就是氣到明天中午十二點對吧。

　哦，那沒事了.jpg

　【數小時后】

　時間過得很快，下午的魔法訓練與傍晚收尾的篝火晚會，在不再理睬討人厭的宿敵前提下, 安娜貝爾的行程再沒發生什麼印象深刻的事。

　一如既往地, 完完了魔法訓練，取得與布朗寧相同的分數；又完地主持了篝火晚會，為春令營的結束做謝幕致辭。

　儀態端莊, 著得，一舉一都優秀標致，斯威特家的大小姐從不會出丑，即便令渾皮疙瘩直冒的森林腹地，也能站出大理石地面的高貴優雅。

　一板一眼離開致辭臺，無視了臺下某個混蛋言又止的神后，安娜貝爾再次回到了自己的臥室。

　讓助理離開，然后獨自停在原地，沉思片刻。

　“混蛋！不行！還是好氣！氣死我了！”

　——說罷蹬掉了高跟鞋，撲到床上，開始繼續捶打枕頭（。）

　對枕頭進行了好一陣慘無人道的打罵后，安娜貝爾氣呼呼地從床單上下來，跪坐在地上。

　這個位置正好對著梳妝臺，于是大小姐便瞪著梳妝臺瞪了好一會兒，想象自己的視線如同星球大戰的劍一樣穿曾被布朗寧過的位置，從而間接穿他的賤手。

　……這種既違反理定律又違反魔法定律的行為當然不會功，五分鐘后，原地還是一只瞪著眼的安娜貝爾，一座完好的梳妝臺。

　看著看著，突然意識到，手賤混蛋之前擺的化妝品依舊呈八角形放在上面。

　“……嘁。”

　安娜貝爾走過去，屈尊端詳了一下低俗白癡擺出的造型。

　這一看，才注意——

　以一瓶華為中心，八條均勻散開的釉隊列，竟然都是有規律的。

　從右手第一列順時針開始，分別是系、豆沙系、南瓜系、橙系、珊瑚系、漿果系、正紅。

　而八角的“尖”上對稱排著日霜與晚霜、防曬霜與防曬噴霧、散與修容、保水與保。

　安娜貝爾：“……”

　雖然一直知道自己隨時更新并有專人不停采購的彩妝用品種類齊全——斯威特家的大小姐當然擁有不止一個梳妝臺，帳篷里這個不過是積最小的——

　但那家伙竟然隨隨便便就認出了每一個的作用并搞了個對稱歸類，實在是有點惡心。

　啊，大晚上熬夜不睡覺，對著二手破燈鉆研化妝品辨認系，以便推銷勾搭更多的小姐姐……畫面都出來了。

　一門心思鉆研顧客心理的混蛋。

　為了金幣連這些都清清楚楚的混蛋。

　……討厭。惡心。

　安娜貝爾緩緩移指尖，找到了之前那瓶被他倒的釉。

　微微明的櫻花，是和的本最為接近的一款。

　……不論是否懂化妝品，果然審還是直男。

　“哼。”

　的指甲輕輕中這瓶釉的腦袋，旋轉了一會兒，找到它曾經被的位置。

　安娜貝爾停了好一會兒，然后，微微用力。

　“啪。”

　“啪啪啪啪——噠噠！”

　八角形立起的釉變了八角形躺下的釉。

　安娜貝爾收回指尖，邊浮起了微微的笑意。

　“就算是多米諾骨牌，我也能推出比你更好看的造型，巧克力腦袋。”

　接下來，得意洋洋地看向了小茶幾的魔法爐里溫著的紙盒。

　“區區烤豬蹄——”

　本小姐這就吃給你看！然后也嫌棄地鄙視你！

　【與此同時】

　“教授~”

　“……”

　“教授~~”

　“……”

　“教授~~~”

　沃爾夫教授深吸一口氣。

　“不借不借不借！”

　他揮蒼蠅似的去趕在自己帳篷外的靈：“你整個下午的魔法訓練都在走神！認真點你能做到那個分數的幾倍好嗎——不認真對待我的教學還想找我借聯絡喇叭，臭小子，想得！”

　森：“……”

　他小聲：“我可是第一名。”即使全程走神。

　“你的績哪項不是第一名——好了不借！滾蛋！”

　……這就是教授對待好學生的態度嗎？

　布朗寧同學撇撇，拿出了兜里用報紙包好的東西。

　“教授~”他用推銷保險的熱道，“這是中午野炊時吃剩的烤，您嘗嘗？我特意留的，本打算當午飯呢——足足八片烤豬。”

　唔。

　沃爾夫的狼鼻子的確嗅到了報紙里人的香味，他有點意，但還勉強記著端起架子：

　“張口一套閉口一套……如果這是你特地留下來的午飯，怎麼還剩到現在？”

　森笑嘻嘻地說：“我還留了四個巨香無比的烤豬蹄嘛，教授。”

　——雖然大概率是被扔進了垃圾桶，唉。

　早知道就不特意把午飯換那顆可憐兮兮的小白菜心了。

　沃爾夫不疑有他：“……就你頭！行了行了，烤給我，聯絡喇叭拿去……用完還給我！”

　“知道知道，謝謝您嘞。”

　再次功從愚蠢的教授（沃爾夫：？？？）那兒換到聯絡喇叭，腸轆轆的靈揣聯絡喇叭，準備先去學校充做小食堂的帳篷里弄點東西吃，再繼續自己的工作。

　——明天就是春令營的結束，今晚他一系列的業務也在辦理匯總更新，那之后更是要聯絡其余的渠道，更別提之前在斯威特帳篷發現的……

　唉。

　總之就是非常忙，非常忙。

　“我又沒說謊。”

　想起整個下午都不給自己好臉的宿敵，布朗寧同學同樣怨氣很重地小聲起來：

　“那玩意兒是真的不抵飽嘛。”

　半點沫沒有，指甲蓋大小，吃那個高雅玩意兒能有力氣干活才怪……

　真打算把他得面黃瘦，慘慘戚戚啊，不愧是惡毒的斯威特。

　呸。

　還砸他。

　潑婦。

　自中午的小白菜心后就久未攝食的胃開始用的疼痛提醒他了，布朗寧同學不得不停止自己的小聲（通常宿敵神經病時他是停不下來的），鉆進小帳篷。

　大略掃了一眼桌上盛放在保溫魔法鍋里的各類菜肴后，一如既往地發現都是自己吃不起的價格（“就連最便宜的雜燴粥一碗也要六銅幣，這些貴族搶錢啊，給我半顆銅幣我能燒出一大鍋”），靈轉轉眼睛，矮掀開布簾，忍著魔法陣灼燙掃過的份檢驗，鉆進了后廚。

　他知道學校的食堂在深夜其實是默認學生去后廚找點東西自己加餐的，但對澤奧西斯的大多數學徒而言，這個方式太過于窮酸寒磣——能夠花錢在前廳買，誰愿意自己做？

　也只有大晚上還在用功狂肝典籍，頭昏眼花神志不清時跑進來找甜食吃的家伙……與大晚上還在狂肝業務，卻實在買不起深夜自熱保溫的前廳菜肴，一日三餐都不得蹭后廚材料免費吃的窮鬼罷了。

　蹭了這麼多次，森也只在深夜的后廚到過一個人——呃，不對，一只哭寶寶。

　但一般那個時候他不會去打擾，也不會開口說話。

　因為肝過頭的安娜貝爾會直接無視森抱著一大堆甜品離去，里念念有詞，仿佛嗑|藥過頭的夢游患者。

　甚至森還會跟一段路確認好好回到圖書館，畢竟他不希第二天自己因為謀殺被法師界逮捕——深夜的后廚只有他和對方兩個人待過，而對方如果因為神恍惚絆倒在地，腦子磕到石頭而死什麼的，他可不是第一嫌疑人嗎。

　拜那幾次相遇所賜，森過目不忘的優秀大腦都不得不著鼻子記下安娜貝爾喜歡的各種食譜，知道是巧克力晚期癌癥患者也是那時候。

　……所以孩子吃甜品時，是真的裝到另一個胃里啊。

　七八糟地想了些有的沒的，布朗寧同學走到爐灶前，吃驚地發現火是點著的。

　——不僅是火，鍋碗瓢盆和菜板上切了一半的小蔥，過的調料瓶與蔬菜等等，都說明，這里剛剛還有人在使用。

　一口鐵鍋架在爐火上，鍋蓋是微微掩著的，里面飄出人的香。

　……不可能是斯威特吧，那家伙只會在神志不清走火魔的時候進后廚，而且從來都只是翻箱倒柜找甜品吧，堂堂大小姐怎麼可能會使用油乎乎的鍋鏟與鐵鍋，自己的帳篷也有小廚房。

　森仔細分析了一下，不得不憾地收回了即將揭開鍋蓋的手。

　如果是斯威特，就能以“讓更不快活”的正當理由把鍋里的東西全部吃干凈了……

　胃又提醒了一下小聲的靈：“嘶，疼……”

　趕找點別的……別的……洋蔥，胡蘿卜，土豆……

　“靠。”

　那位不知名的大廚，怎麼把小廚房的材料都用完了？？難道他只能用調味料給自己燒半小蔥吃嗎？

　森咬咬牙，在孤苦伶仃的半蔥與冒著香味的大鐵鍋中來回猶疑了一下，還是收回了視線。

　又不認識，萬一里面下了毒呢。

　“再找找……另外一邊的櫥柜……實在不行冰激凌也……嘶……”

　他捂著胃慢慢踱到灶臺的另一邊，視線從上到下，甚至投向了地上的花生油、燉鍋、蒸鍋一抹月季的翹出來的頭發……

　森：“……”

　得。

　他定住了。

　默默看向悄悄躲在大蒸鍋后，自以為藏的很好的家伙。

　鍋是不銹鋼的，你頭發是紅的，而且你戴頭上的鍋蓋還反啊，傻叉。

　布朗寧同學不忍直視地收回視線，他覺得多看宿敵翹出來的紅一眼就會一并降低智商，從而在一切和捉迷藏有關的游戲中慘遭敗北。

　他重新踱回了之前的大鐵鍋前，這次他的確知道了，里面肯定有毒。

　之后，就和某位大小姐一邊說著有毒一邊喝下牛一樣，布朗寧同學這次毫不猶豫地掀開鍋蓋，看向里面的食。

　——外觀依舊很高大上的金燦燦炒飯，但里面最突出最香的，無疑是切碎的烤豬蹄。

　有錢人。

　真不愧是有錢人。

　森·窮鬼·布朗寧吞吞口水，檸檬道：“烤豬蹄直接啃最香，還切丁搞什麼炒飯，花里胡哨，哼。”

　躲起來的安娜貝爾：“……”

　拳頭又要了，這個王八蛋。

　——要不是混賬給的烤豬蹄分量太多只啃完一只，剩下的三只又舍不得隔夜放置——食與王八蛋無關，是不可辜負的——才不會再次下廚理這些！

　而且、而且想到某人中午只啃了一顆白菜——還犯傻病把湯都灑了，是的，就是他灑的，和本小姐沒關系——才屈尊跑到學校的后廚做，用喂老鼠邊角料的心態施舍你啊！

　反正別指本小姐在明天中午之前主和混蛋說話，本小姐今晚也絕不會抱著比利時去你帳篷憐憫你了！自己床香得很！

　正當安娜貝爾在心里罵了一大串時，很沒禮貌很沒教養的王八蛋已經拿過了勺子，直接對著鍋開吃。

　……低俗！魯！混賬！碟子和刀叉就在旁邊嘛！

　而且陌生人燒的東西也敢吃，不怕毒啊，哼哼，真不愧是巧克力腦袋，智障……

　……噫，真夠惡心的，吃這麼快干嘛，又沒人搶……

　還不停幾口喝茶嗎？明明都泡好了，胃會出問題吧，唔，唔，巧克力腦袋胃潰瘍而死也和我沒關系……

　……哇，真的是不講究的豬，這個惡心的王八蛋，一鍋炒飯這麼快就吃完，早知道就多燒……

　“咳。”

　安娜貝爾急忙打住復雜的心理活，并按了自己頭頂的鍋蓋。

　森則抹抹，把勺子丟到水池里，關閉爐灶里的火焰，又端起了鐵鍋。

　把勺子與鐵鍋都清洗了一遍后，他放回原位，甩甩水珠，扭頭就走。

　安娜貝爾：真沒禮貌。

　撇撇，悄悄探出頭去，想再換個好角度窺探他。

　可森突然停下了——就在門口的位置——安娜貝爾嚇得連忙腦袋一——

　萬幸的是，宿敵沒有回頭。

　他背著，昂著頭，握了握拳頭。

　然后特別大聲地喊道——

　“雖然不知道你是哪位同學！我吃了你的東西！對不起！但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東西！超級無敵宇宙級別好吃！你是完我的大廚師！以上！”

　——喊完后他就僵地踢著正步走了出去，手依舊握拳頭。

　而后廚里，安靜半晌后，終于響起了吃吃的笑聲。

　“是我贏啦？”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法師迷行為大賞：

　那位紅頭發琥珀眼睛蹲在鍋蓋下面和我宿敵有點點點像的同學——雖然我不認識你——我絕對不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