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族長翁被君子無恤那句“勿謂言之不預也”給氣暈過去後，叔是個沒主見的，於是氏暫時就由蠻橫而腦子缺弦的季當家做主。

季當家後顧盼自雄，決定首先要做的事，就是到搜拿那兩個逃跑的殉葬隸妾。

是夜，甲裡和桑裡改換門庭，投效君子無恤並提供糧草丁壯的消息傳來，氣得季連摔了好幾個銅酒樽。

季雖然愚昧自大，還沒瘋狂到敢直接和君子無恤武的地步，但他對甲裡、桑裡等卻沒什麼顧忌。於是他第二天便以搜拿逃奴爲藉口，帶著兩百餘氏族人開進桑裡、竇裡、甲裡，準備報復竇彭祖等人的“背叛”，最先遭殃的桑裡頓時一片飛狗跳。

而那對殉葬的隸妾姐弟在東躲西藏了一夜後，總算跑出了氏四里，來到了桑裡這棵猶如華蓋的大桑樹附近，卻被到設卡的氏族人逮了個正著。

如今，季正用力揪著那個弱的頭髮，要將上的縞素統統撕掉，拉回氏殘忍殺害。就在這時，卻聽到後傳來一個年洪亮的聲音。

“豎子敢爾！還不住手！”

被人罵了聲“豎子”後，季愕然回頭，詫異地看著騎行靠近的年人，臉上怒意頓生。

這是哪家的黃口孺子，竟敢罵乃公！

季正在惱怒，看到了趙無恤的打扮，玄甲冑，玄大氅，分明是大夫或者卿子一級的規格。他立刻明白了，原來這就是趙氏君子，新任的鄉宰，沒想到居然是如此的年輕。

他也看到了藏於無恤後，一鄉三老服飾的巫，季幾乎恨得咬碎了牙齒，在他看來，巫是氏的叛徒和敗類，最是該死。

季正琢磨著要不要在這裡讓人把巫拽下馬來分，卻見趙無恤馬不停蹄，越來越近，並用馬鞭用力指著他的鼻尖說道：

“放開那子，我便讓你活著離開。”

這是一句冷漠的命令，不帶毫商量的口吻，季被他那上位者的氣勢所，不由得頭一，待他看了看對面形單影隻的五騎，又回頭瞧瞧自家後站得黑的兩百餘人，頓時又有了膽氣。

怎麼看都是自己這邊佔了絕對優勢，這位小君子是不是還沒搞清楚況啊？

他犟著頭回應道：“是趙氏君子麼？此賤婢是我氏的逃奴，我來緝拿，是我們的家事。就算你是君子，就算你是鄉宰，也不好過問，君子還是請回吧，我氏與君子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

井水不犯河水？你氏當自己是什麼東西？趙無恤差點被逗樂了，他沒有停，繼續催馬上前。

居然還不停下！季臉微變，喝令道：“二三子，攔住他！”

有幾個膽大的氏族兵聞言躍躍試。

“誰敢！”卻見趙無恤一聲清脆的怒喝。

虞喜等踏馬上前，不約而同地發聲斥責：“誰敢！”彷彿是無恤的迴音。

五騎像五把尖矛，高大的駿馬呼赫呼赫地打著響鼻，上前阻擋者或許會被持矛的騎刺穿口，或者被馬撞倒踩死。組織度極差的氏族兵遲疑了，你推我攮，卻沒人再踏出半步。

這下季甚至都能看清對面騎士們的面容，君子無恤皮製甲冑上的玄鳥紋飾，騎們青的幘巾，以及巫額頭冒出的冷汗。

一向蠻橫，自以爲天不怕地不怕的季也到了些許力，他一手繼續揪著那子，同時厲聲喝罵道：“愣著幹什麼！快給乃公上，他們只有五騎！只要拽下一人，自有重賞。”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氏族兵面面相覷，在做最後的猶豫。

趙無恤眼睛微瞇，知道現在是要關頭，他一邊行進一邊揚鞭大聲說道：“爾等庶民，不要自誤！”

“我乃嬴姓趙氏君子，以天命玄鳥爲旌旗，以駟馬六駿爲駕！”

“我生於鐘鳴鼎食之家，死必有五鼎五簋而葬！”

“我是昊天上帝的脈，隨便一滴都比你們所有人加在一起尊貴！”

“誰若是敢傷我一毫，我的父親，晉國上軍將雷霆暴怒之下，定會以趙氏之師將此鄉四里夷爲平地，把氏三族誅殺殆盡，爾等親人到時碾爲末！”

一席話下來，不管氏族兵們聽得懂幾分，反正是被趙無恤的氣勢鎮住了。

他們現在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

乖乖，對面那年可是趙氏君子啊，是主人的主人的主人。

“今日我只尋季一人罪過，你們大可自行散去，本君子既往不咎！”

趙無恤此刻彷彿戴有有神聖的環，他手無寸兵，站人牆的兩百全副武裝的氏族人卻被他得步步後退。

衆人開始面敬畏之，下宮，趙氏，那是他們無法仰的至高存在。如果說氏是他們頭頂的屋蓋，那趙氏，就是邑這小小屋子上空廣袤無垠的藍天穹！

高貴的卿族與低賤庶民的差距，好比雲泥！

而且，趙氏之宮離城邑鄉只有三十多裡，實在是太近了。鄉民們在每年一個月的服役期間，途徑下宮左近時，誰沒仰過那巍峨的牆垣和高大氣派的樓宇，誰沒有在震天地的趙氏車隊行進時戰戰兢兢地跪拜稽首過？

如同聖人渡河時神蹟顯，大河之水自分開，氏族人在趙無恤步步近下突然崩潰了。他們不由自主地鬆開了握著木、農、兵的手，或抱頭鼠竄，或愣愣地站在原地一也不敢。

甚至還有數人乾脆調轉了矛頭，亦步亦趨地跟在無恤馬屁之側，氣勢洶洶地朝已孤家寡人的季而去！

方纔無恤的一番話，巫聽得如癡如醉，此刻看著趙無恤的背影，他彷彿見到了泰一神的使者降臨人間，有種追隨其後，跪拜叩首的衝。

“所謂的武王伐紂，前歌後舞，商卒倒戈相向，大概就是這樣的吧。”他彷彿目睹了偉大的神蹟，現在一點不後悔方纔沒有離開。

形勢劇變得太過突然，季目瞪口呆，手裡握著的青銅短劍，遲遲沒有落到那子弱白皙的脖頸上。他這才覺得手無寸兵的君子無恤竟是如此的可怕，腦中那繃的絃斷裂了，他也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殺了他！必須殺了此子才行！”

眼看趙無恤下馬，走到了面前數丈的位置，瘋狂的季臉上面目猙獰，突然暴起，哇哇大舉著青銅短劍就要刺向無恤的口！

無恤早有防範，面對一個神經崩潰者百出的一擊，他輕鬆躲過，隨後重重踹出一腳，把季連同武踢開，差虞喜等人拿下綁了。

自始至終，除了季的困之鬥外，氏兩百餘人，無人膽敢反抗。

巫、虞喜等視此爲奇蹟，只有趙無恤心中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

要做英雄，你需要的不僅僅是勇氣，還要有實力。

趙無恤有實力，他背後是龐大的趙氏家族，是趙氏統治此地一百多年的餘威。

衆人心中一直埋藏著對趙氏又敬又畏的種子，趙無恤所做的，只是用言語澆灌雨水使其生長。當恐懼和害怕在氏族兵心中慢慢發芽時，量變終於導致了質變。

所以他一言之威，竟至於斯！

大事已畢，無恤躬下，孰視那隸妾容貌。正所謂要俏，一孝。只見這瓜子臉，一素稿，肩膀和口被暴地撕破，出了白膩的，角還殘留著一慘紅的鮮，看上去頗有幾分淒涼的。

趙無恤默默地在心裡給打了分，計量標準自然是滿分十分的姐姐季嬴。嗯，也許能達到季嬴的六分之一吧，至於趙無恤屋裡伺候起居的侍媛，大概僅有十分之一。

出於前世護異的習慣，無恤將背後的玄大氅解下，披在那隸妾上，隨後攬著的腰肢，將輕輕抱起。

巫看著趙無恤對那溫脈脈的作，頓時誤會了什麼，心想原來主上是瞧上了那隸妾的容貌，纔有今日此舉？

畢竟是氣方剛的年人啊，正常，正常。

他冷眼看著被五花大綁後，如同一條死狗的季，乘機上去踹了他一腳，以報昔日在宗族中被其多次欺凌辱之仇。

周圍的氏族兵多數還在發愣，數機靈的已經拔準備開溜了。

“轟轟轟轟！”

正在此時，卻聽到了四周響起了一陣金鼓齊鳴聲。

隨之而來的，是喊殺聲，罵聲，腳步聲，呼天嘯地，從邑鄉各里的方向傳來。

而那些聲勢彙集的中心，便是桑裡這一株猶如華蓋般的大桑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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