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午覺

失節事小，死事大。樓璟起小勺子，將碗裡的魚舀起來，腸轆轆的終於得到了些許安。

“藥效一會兒就過了，你且忍一忍。”蕭承鈞用布菜的筷子給他夾了些菜在碗裡，又換自己的筷子慢條斯理地吃。

樓璟看了看碗裡的菜，又看了看認真吃飯的太子殿下……蕭承鈞，竟然給他布菜！皇太子，會給別人布菜？

“不吃這個？”蕭承鈞看他對著碗裡的青菜發愣，以為他不喜歡吃這個，便又換了筷子給他夾了些炒。

“我不挑食的。”樓璟忙搖了搖頭，用勺子拉著把青菜和一起吃了，捧著飯碗，心中一時五味陳雜。看太子那生疏的樣子，顯然甚做這些事，自從母親去世，再沒有人如此用心的照顧過他了。

蕭承鈞見他是真不挑食，便放下心來，自己吃幾口，就給他夾些菜。

用過午飯，趴在還鋪著豔紅綢被的新床上，雖然有些累，樓璟卻睡不著。蕭承鈞去了崇文館，想必要跟東宮商議早上的事。

太祖開國的時候封了不公侯、異姓王，那時候邊境，前朝餘孽未盡，太祖、太宗皆是英勇好戰的君主，這般治國自然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可惜太宗英年早逝，留下年僅七歲的世宗，太后把持朝政，卻又不會治國，以致朝綱大。

後來藩王京，世宗是被一個老太監藏在米缸裡才活下來的。因而世宗在恨極了子干政的同時，十分念及太監的忠心，單設侍省，準宦參與部分朝政。經過這麼多年，宦借助其天子近臣的優勢，侍省的勢力在不斷的擴大，直至今日……

“世子，您怎麼還沒睡？”悄聲進來添香的尋夏，看見床上的人還睜著眼，不由得問了一句，“可是傷又疼了？”

“不疼。”這麼一說樓璟才意識到，那三個時辰的麻藥已經過了，上卻沒覺得疼痛。

“要不奴婢給您看看？”尋夏把香料添進七彩琉璃的香爐裡，走到了床前。

“也好。”樓璟慢慢坐起來，鬆開扣，出一些脊背給尋夏看，從昨晚塗了那個藥之後，他就覺得傷的地方輕鬆了些，不像前幾天那般繃了。

崇文館是太子讀書的地方，其中包括了太傅、侍講教授課業的大館，和蕭承鈞寫字、批奏摺的書房。

寬大的書房是一個套間，中央由一架多寶格隔裡外兩部分。外側藏書，黃花梨木雕的書架上，擺滿了藍皮整封的套書，側置書桌與文房四寶。

“殿下，沈連如此囂張，再這樣下去，朝中定然會起來的。”

“不，沈連如今是皇上邊的紅人，我們現在與之作對可討不得好！”

……

蕭承鈞沉默地坐在書桌後，聽著三個謀士一句接一句地說話，不置一詞。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一人擺手，不耐煩地打斷了另外兩人的喋喋不休，“沈連如何並非最要的，關鍵是右相今早為何要幫沈連說話，左相又為何不置一詞？這件事之前定然是有人知道的，為何沒人上摺子阻止？”

話說的語氣火急火燎，卻字字句句直指要點，蕭承鈞抬頭看了一眼說話之人，正是詹事府詹事——蔡弈。

東宮品級都不高，最高的也就是詹事府詹事，正三品銜，還是吏部尚書兼任的，基本上是個虛銜，因而正四品的蔡弈，在東宮算是職最高的了。

蕭承鈞微微頷首，“不錯。”沈連如何他倒是不在意，畢竟父皇寵信宦也不是一天兩天的，關鍵在於兩個丞相的態度，右相陳世昌竟然在關鍵的時候替沈連解圍，那麼他們之間是不是有所勾結呢？若是沈連站到了陳家那一邊，對於東宮就很是不利。左相又在這件事中演的什麼角呢？

從崇文館出來，蕭承鈞還在想著這件事，面沉靜的走進八殿的室，就聽到一聲清脆俏的驚呼聲，“啊，淡了不呢！”

太子妃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已經睡著了嗎？怎麼會有子的聲音？

蕭承鈞不由得蹙眉，轉過屏風，就看到自家太子妃衫半敞地著後背，那個尋夏的宮正要手去他的。

“你們在幹什麼？”覺得這一幕看著很是刺眼，蕭承鈞的聲音中有著他自己沒有察覺到的冷冽。

尋夏嚇了一跳，還沒到的手頓時了回來，待看清了來人，順勢就跪了下去，“太子殿下萬安。”

“殿下回來了，”樓璟回頭看到面無表的蕭承鈞，笑著把衫攏了上去，下床給他行禮，“我讓尋夏給我看看背上的傷怎麼樣了。”

蕭承鈞擺手讓尋夏出去，跟太子妃一起坐到了床上。

“殿下既然回來了，便睡一會兒吧，”樓璟說完就想繼續趴著，誰料太子殿下卻坐著不。太子是夫，他是妻，太子坐在床邊不躺下他怎麼先睡？

樓璟看了蕭承鈞一眼，儘管太子殿下臉上的表從來都差不多，但那雙眼睛裡卻能出些許緒，就比如現在，這位殿下似乎是有些不高興。

莫不是那群東宮太無用，惹怒了他？樓璟看了看後的被，又看了看穩如泰山的太子，便笑著湊近了些，“那，臣幫殿下更吧。”說著，把手向太子殿下的杏黃常服。

蕭承鈞沒說話，只是看著太子妃上的衫。雪錦緞織就的薄衫，對襟上只扣了兩個扣子，脖子下麵半敞著，出了形狀優的鎖骨。他已經嫁給自己，怎麼能出給宮看呢？想到剛剛進門看到的場景，太子殿下的臉就有些不好。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樓璟勾，三兩下解開了他腰間的玉帶，輕輕一拉，外袍就散開了，“殿下可是在為沈連的事煩惱？”出嫁之前，司禮太監還專門教過他怎麼太子服。

蕭承鈞回過神來，上的外袍已經被去了，而他的太子妃正拉著他的中往下，“嗯，”含糊地應了一聲，太子殿下拉過自己的帶，抬挪到了床裡面，睡個午覺，中就不必了，“我在意的是那些文的態度。”

見太子殿下乖乖躺下，樓璟滿意了，放下帳幔趴到了枕頭上，打了個哈欠道：“投石問路而已。”

“你說什麼？”蕭承鈞一愣，猛地轉過頭來，剛好對上了樓璟剛剛趴下來的臉。

樓璟眨了眨眼，見太子殿下眼中出一分驚喜，便知是說對了，“文們講究個中庸之道，若既不想與之為伍，又不想招惹禍患，自然就先推個人出去，試試深淺。”

祖父雖然不喜歡那些文，但是卻讓他向那些文學，學怎樣能做了一堆缺德事還讓史書稱頌。

蕭承鈞眼前一亮，如此簡單的道理，原是他們想得太複雜了。右相陳世昌向來機警，他說那些話不見得是為了幫沈連，只不過是看出了父皇有些惱怒，給個臺階下，順道賣個面子給沈連而已。但這種作為定然會引起清流一派的不滿，或許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樓璟有趣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太子殿下。先是面無表地靜靜思考，深沉黝黑的眸子突然亮了一下，繼而角微微彎起。就好像是一隻高傲的貓，突然想起上次把魚幹藏在了哪裡，心中歡喜又怕別人看出來，便只悄悄地晃一晃尾尖。

好想手，樓璟這般想著，就抬手往那邊。

“啟稟太子，太子妃，四皇子殿下前來拜見。”常恩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樓璟嚇了一跳，剛出去的手僵在了半途。

“讓他稍待。”蕭承鈞應了一聲，坐起來。

樓璟頹然地垂下手臂，不甘地抱住枕頭，“我還沒睡著呢。”

蕭承鈞瞥了他一眼，“之前那麼長時間你都在做什麼？”話說到一半，語氣就冷了下來，這才想起還沒有盤問他在宮面前服的事。

“唔……”樓璟把臉埋在被子裡，賴著不想起，幾個宮已經進屋服侍二人穿了。

蕭承鈞到了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決定晚上再跟太子妃探討宮中的規矩。

下午認親，原不該這麼早，只是四皇子既然來了，作為兄長總不能繼續陪著媳婦睡覺讓弟弟乾等。

八殿的正廳裡，所有的人都站著，只有一個穿著暗黃皇子常服的人，翹著二郎坐在椅子上喝茶，正是四皇子蕭承錚。

蕭承錚長得很是壯實，許是經常在外面騎馬練武，整個人曬了小麥，看著本不像個養尊優的皇子，倒像個扛旗的小將。看到太子與太子妃從室出來，四皇子立時從椅子上彈起來，向兩人行禮。

“怎的來這麼早？”蕭承鈞在正位上坐下。

“嘿嘿，急著要嫂嫂的紅包，沒看時辰就跑來了。”蕭承錚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樓璟笑著給了他一個大紅包，心道這四皇子與太子一同養在皇后邊，自然親厚些，只是這子未免太直了點。

“謝嫂嫂！”蕭承錚樂呵呵地接了，只有十五歲的年郎，笑起來很是明朗。

“三皇子到——”還未待說什麼，門外便又傳來了嘹亮的通稟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