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太廟

沒等蕭承鈞反應過來，懷中已經多了一個暖呼呼的，韌而修長，帶著淡淡的草木香，太子殿下瞬間僵住了。

太子的禮服乃是上好的綢做面，很是，樓璟把臉放到人家肩頭，順道環住了太子殿下勁窄的腰肢，打了個哈欠道：“你我已經親，榮辱與共，臣就是吃些虧也無妨，殿下時常給臣些補償便是了。”

補償，就是這種補償……嗎？蕭承鈞低頭，看著懷裡這若泉中玉的人，這樣的補償的話，他自然很是願意給的。輕輕應了聲“好”，太子殿下僵住的雙臂緩緩抬起來，摟住了掛在他上的人。

樓璟笑著把臉埋到蕭承鈞的肩窩，放心地閉上眼。皇太子這種千金也求不得的靠墊，他可得好好一番。

輦車中一時間只剩下了馬蹄和車碾沙土的聲音，蕭承鈞慢慢放鬆下來，小心地避開了樓璟背上的傷，向懷裡攏了攏好讓他舒服些。這個人已經嫁給自己了，而不僅僅是一個臣子，自己作為丈夫就該尊敬他、護他，牽連他跟著自己委屈還嫌他抱怨，實是不該。太子殿下在心中檢討自己，決定以後要對太子妃好一些，

行了半個時辰，輦車停了下來，安順在簾外輕聲道：“殿下，太廟到了。”

“嗯，”蕭承鈞應了一聲，並未讓人打簾，而是輕晃了晃懷中安睡的傢伙，“濯玉，醒醒。”

樓璟正做著夢，夢到母親給自己蒸了一個半人高的兔子饅頭，說“璟兒，這個給你做枕頭吧”，他抱著饅頭很舒服，但是床在不停的晃讓他睡不好，他只能抱了懷中的大饅頭，這樣能震得輕些。

“快醒醒。”太子殿下無奈地看著懷中越晃抱得越的人，只得騰出手了他的臉，豈料那絨絨的腦袋竟然在他肩窩裡蹭了蹭，的的……

“唔……”樓璟不願地在大饅頭上蹭了蹭，睜開眼，就看到他的大饅頭變了蕭承鈞。

兩個人大眼對小眼，一時都有些愣怔。

“殿下，羽林軍已經列隊了。”安順又催了一句。

立時分開，坐好，蕭承鈞輕咳一聲，讓安順打簾。

太廟在東郊，占地頗廣。

得正門，是一片頗為廣闊的平地，中間有雕龍道直通正殿，兩側列羽林軍，持青銅戟肅面而立。鐘鼓齊鳴，韶樂悠揚，羽林軍兩側乃上百舞者，踏著一種特殊的韻律起舞，充滿了肅穆與神聖之。

帝后行于前，樓璟和蕭承鈞分別立於帝后兩側，各向後錯半步，勳貴與百則列於儀仗之後。浩浩行至正殿前，有一著繁複禮服之人立在玉階下，待帝王停下腳步，跪地行禮，便是今日的司禮者。

樓璟看了一眼那人，不由得大吃一驚，竟然又是侍監沈連！文一側立時發出了幾聲參差不齊的吸氣聲，勳貴裡更有一聲微不可查的冷哼。

太廟祭祖，對皇家來說是無比莊重的事，自古以來司禮者都必須是一個德行兼備的文，古時還有個專設的位，但從沒聽說過讓太監當太廟司禮者的，這未免太過兒戲了。

樓璟不由得向蕭承鈞看去，太子殿下似有所，微微側臉給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便又斂下眸子，仿佛什麼都沒看見。

淳德帝自然早就知道，滿不在乎的讓沈連起。

“皇上！”還未等沈連開口，史耿卓已經大步跑上前，跪地道，“皇上，太廟乃昱朝歷代帝王供奉之所，皇室宗廟啊，不可讓宦為司禮啊！”

話音一落，鼓樂聲止，場面立時靜了下來，落針可聞。沈連面不改，百除了史外無一人出聲，勳貴更是充耳不聞。

“侍省本也兼皇家司禮，有何不可？”淳德帝皺眉，沈連早幾日就跟他說想做太廟祭天的司禮，本不是什麼大事，怎麼讓史一說就好像他做了一件極蠢的事一樣？

“皇上！帝王乃天之子，蕭家列祖列宗供奉之所，怎可讓閹人呼喝呢？”耿卓耿直了脖子，聲嘶力竭地喊道。

沈連在聽到“閹人”二字的時候，臉迅速沉下來。淳德帝也有些下不來臺，都這會兒了難不讓沈連把禮服了？

“皇上，吉時將近，今日太子大婚告太廟，還是莫耽擱了時辰的好。”右相陳世昌出列，沉聲道。

左相趙端看了一眼陳世昌，垂目不發一言。

右相的話很有分量，淳德帝聞言，點了點頭，抬腳就要上玉階。

“皇上！”耿卓半步不讓地在玉階前跪著，“皇上若是不換司禮，臣就長跪不起！”

“耿大人早不說晚不說，偏到了這節骨眼上才說出來，這不是為難皇上嗎？”沈連冷笑道。

淳德帝聞言，立時覺得自己沒有錯，冷哼一聲道：“你若願跪便跪著吧。”說完，繞過耿卓，直接上了玉階，後眾人便紛紛跟上，皆當史是一塊石頭，若流水過石一般繞了過去。

沈連笑著隨帝王走上玉階，立于司禮所站的高臺上，用那尖細的嗓子開始高聲唱和。

誰輸誰贏，高下立判。

樓璟看了一眼如遭雷擊的史，垂目跟著皇后踏上玉階，儘管史是對的，可是沒有一個人為他爭辯一句。

太廟中供奉著昱朝自開國以來的所有帝王，每逢祭天，皆要請出祖先牌位，置於前殿，以供跪拜。

在繁雜的祭天禮之後，帝后還要帶著剛剛大婚的太子與太子妃，殿跪拜歷代帝后畫像。

太祖、太宗之後，從世宗開始，皇后皆為男子。樓璟挨個畫像跪過去，發現這些帝后畫像都差不多，臉上滿是威嚴的皺紋。悄悄看了一眼邊的蕭承鈞，蕭家人明明各個長得俊，那些畫師也不知怎麼想的，難道非得把人畫得又老又醜才有帝王之相嗎？

別的他不敢說，先帝睿宗皇帝，樓璟小時候可是見過的，花甲之年還是風采依舊，哪有畫像上那樣蒼老。

在每個祖宗那裡磕三個頭，若不是吃了那個麻藥，這十幾個磕下來，樓璟估計又得倒下了。磕完最後一個——睿宗皇帝，樓璟站起來覺得有點暈，暗自嘀咕若是蕭家再傳百年，每年帝王祭天都得抬著出太廟了。

離開的時候，耿卓還在原地跪著，太已經升到了正中，照在那張剛正不阿的臉上，越發顯得棱角分明。

“皇上，大典已畢，不如請史起吧？”皇后站在玉階上，低聲勸了一句。

不為難言，是太祖立下的規矩，耿卓這樣跪著，淳德帝也有些下不來臺，聽得此言便點了點頭，擺手讓他邊的總管太監懷忠去把史拉起來。

懷忠笑瞇瞇地去拉耿卓，豈料耿卓本不買帳，甩開懷忠的手，膝行幾步到淳德帝面前，聲音嘶啞道：“皇上，太廟宗祠，豈可兒戲！今日姑息宦太廟，明日就會朝綱啊皇上！”

“那你待如何？”淳德帝這下是真惱了，祭天都結束了，這人還揪著不放，到底要怎麼樣？

“臣請皇上治沈連擅太廟之罪！”耿卓將頭抵在地上，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

“你……”淳德帝氣得直哆嗦。

沈連從高臺上走下來，不不慢地說：“耿大人是否弄錯了，皇上才是一國之君，你這樣迫皇上，居心何在啊？”

“哼，來人，把耿卓給朕拉下去！”淳德帝甩袖，立時有羽林軍把史架起來拖走。

“皇上！皇上！”耿卓掙扎著大喊。

淳德帝充耳不聞，徑直朝前走去。自古以來，不殺言，他也沒辦法，不過擋道了挪開便是。

百沉默地看著耿卓被拖走，皇后垂目，不再多說一言，跟著淳德帝上了輦車。

回去的路上，樓璟和蕭承鈞都有些沉默。淳德帝越來越一意孤行，只聽得進好話，聽不得諫言，這樣的朝堂，遲早會出事。

回到東宮已是午時，蕭承鈞吩咐把飯擺到了八殿，與樓璟一起吃。

“午後會有皇親來拜見，用過午膳你且睡一會兒。”蕭承鈞看著沒什麼神的樓璟，溫聲說了一句。

樓璟點了點頭，他主要是了，早上就吃了三個水晶包，喝了一小碗粥，去太廟磕了一圈的頭，早就得頭昏眼花，話都懶得說了。

擺好了飯，樂閑和安順站在兩人後布菜。樓璟拿起筷子就吃，豈料剛夾起一塊魚，“啪嗒”一聲又掉回了碗裡。

樂閑嚇了一跳，忙拿了布巾給他了。

樓璟也愣了，這才想起自己的手還是麻的，筷子這麼細的件，那裡用得了？

蕭承鈞蹙眉，揮手讓下人都退下去，把一個湯匙放到了他的碗裡，“用這個吧。”

樓璟看了看太子殿下放到他碗裡的甜白瓷小勺子，角有些搐，自打過了三歲，他就沒用勺子吃過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