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侍上來往大夫人的手邊添了壺茶, 大夫人端起茶杯，然后用茶蓋撇去茶葉，接著輕輕的抿了一口, 在裊裊的輕煙中恩賜般的緩聲開口：

“那院子我就不住了, 你明天若是想住可以把東西搬進去。”

“我也不是一個不通達理的人，你以前住在那想必對它還有些, 你那小院子也住了有些年頭了，要是想換就換換吧。”

垂眸睨視這容虞，自覺自己無比準的抓住了容虞的命脈，堅信就算容虞平日里藏的再好，定然也是懷念那個人的，否則也不會對涉及當年那些事的人反應那樣激烈。

可想象中容虞對恩戴德的場面并未出現。

容虞好像還是沒有什麼緒起伏, 低頭淡淡的拒絕道：“不必。”

將手中的茶盞放下, 房里寂靜了片刻后, 才道：“住不住在你, 我不勉強。”

看了眼容虞, 道：“當初的事你也不要太過介懷，你母親的死我也很憾，雖然品行不端……”

容虞抬頭, 神有些不耐, 打斷：“還有事嗎？”

一旁的丫鬟呵斥道：“九姑娘，夫人說話豈容你隨意打斷，你的禮法呢？”

容虞低著頭, 一言不發。

大夫人提醒道：“宜香，住口。”

那丫鬟抿了抿，道：“……是，夫人。”

轉而看著容虞, 道：“顧岑此人絕非是輕易被所之人，我也你不要仗著顧岑對你暫時的寵就恃寵而驕，守好自己的本分，看清自己的地位才是你該做的，明白麼？”

容虞道：“明白。”

大夫人也沒指容虞會怎麼回答，話說到這里就達到了自己的目的，擺了擺手道：“好了，下去吧。”

容虞不再說什麼，直接退了出去。

自以為是的同容虞說教，以為容虞用換來了他兒子的安全，卻不知自己的兒子如今正在生死之際煎熬。

為什麼他們總是那樣天真呢。

容長兼覺得會幫他，大夫人也會覺得會幫他，容圍也還覺得自己應當對郡王府做事，人可真是奇怪啊，自己總是睚眥必報，卻總別人不計前嫌。

傍晚的時候，容圍從外面回來。

自從容長兼出事，這是容圍第一次從外面回來，他看重容長兼，自然不可能不管他，他這幾天一直都在因為容長兼的事忙前忙后，上下打點，原本油滿面的臉都暗淡了下來。

容圍一回來，就發了好大一頓火。

那時候包括容虞幾乎一家人都在大廳里，容圍臉不好，也沒人敢惹他，他自己在自顧自的對李天縱破口大罵。

“不過一個賤民家出來的破兒，有什麼好傲的，，跟老子裝！”

“年紀不大，氣還不小，敢跟我斗？這次事了了，我看你還能不能坐在這個位置上！”

各種不堪耳的話番從他的里說出來，桌邊還有許多眷，那些腌臜的詞他說的毫不避諱，口水四濺，那幅樣子毫沒有一個郡王的風范，但卻沒有一個人敢出聲提醒。

劉嫻站在他旁邊，端起了丫鬟送過來的茶水，遞到了容圍的面前，但他好像罵累了才上前道：

“好了，別生氣了，喝口茶吧。”

容圍著氣，臉通紅，他看著劉嫻，卻猛然將茶水掃落，劉嫻驚的大一聲，茶水滾燙，灑落的水燙了一手，瞬間就燙破了皮。

“喝喝喝！我每天在外面忙這個忙那個，你們就知道在府里吃喝！一群廢！我娶你回來就是讓你過來白吃白喝的？！”

他看著劉嫻被茶水燙的破皮的手，臉上怒火更甚：“這麼燙的水遞給我你想干什麼！”

“每天在府里倒是悠閑啊，老子還沒開始什麼都不干你倒開始清福了，生的兒子還進了牢里，讓你找銀子出來也找不出幾個來，收拾收拾東西滾回去算了！”

周邊眾人噤若寒蟬，今天要不是容圍從外面回來大家也不會都聚在這里。

容圍不常回來，而大夫人平常在府里威很高，不管是小廝丫鬟還是姑娘爺們都對尊敬有加。

大家都知道容圍在外面有數不清的人，早些年的時候劉嫻母系在朝中還說的上話，容圍多還忌憚幾分，如今劉嫻母系衰落，容圍也不怎麼顧及了，在外面風流就越發的張揚。

但是大夫人這幾年下來的威很高，府里眾人都有些怕，這還是劉嫻第一次在眾人面前如此丟臉。

連收拾收拾東西滾回去這種話都說出來了，容圍本沒有給劉嫻留一臉面。

劉嫻按著自己的手腕，手背通紅，皮落了一塊，看著十分駭人。

忍著痛，眼里有淚水，但面上還努力維持著鎮靜：“王爺，你……”

“你什麼你！我說的有錯嗎？你原本就是廢一個！”

他說著然后看向了寂靜無聲的眾人，道：“站在這干什麼，都給我下去！”

眾人本就不想在這里多待，容圍這麼一說大家便紛紛行了禮，像躲什麼似的，紛紛出了門。

劉嫻站在旁邊，以為是容圍此舉是還顧及與他多年之間的夫妻誼，才沒有繼續在這麼多人面前給難堪。

但下一刻，容圍便道：“容畫，你留下。”

容虞低著頭出去，容畫就走在的前面，分明看到容畫的背僵了一下，然后頓住了腳步，慢慢的走了回去。

容虞想了想，在走到暗時悄悄的換了方向，轉而走向了廳堂外的窗戶旁邊。

容畫其實有些怕容圍，待到人退出去完之后，小心著開口：“……父親，您…您兒是有何吩咐？”

容圍靠在椅背上，隨意道：“吳大人對你有意，我同他商量過了，再過幾月，你嫁給他。”

容畫的臉有一瞬間的空白，問：“父親，是…是哪個吳大人啊？”

容圍冷笑了一聲，道：“放心，給你找了門好親事，大理寺的卿，他原本的妻子病逝了，你這才有機會，否則你去了也只能是妾室。”

容畫的臉霎時間青白一片，愣了片刻，才道：“那兒嫁過去，是要當續弦？可是…可是兒聽說，那位吳大人，今年已經五十有余了，怎可，怎可……”

容圍本就不會允許別人忤逆他，他道：“你想說什麼？你知道那是誰嗎，嫁誰不是嫁，有什麼好挑剔的！”

容虞不再聽下去。

從墻邊走開，撥開草叢，沒有發出毫聲音。

容圍既然這樣說出來了，容畫就沒有拒絕的余地，容圍眼里本就沒有他的子過的是否幸福，他的眼里只有郡王府的利益，或者說，只有他自己的利益。

他今天讓容畫嫁，容畫就必須得嫁。

容虞回到房間，琉夏從外面進來，見到容虞連忙問：“姑娘，王爺為難你了嗎？”

容虞搖了搖頭，道：“沒什麼事。”

琉夏放了心，念叨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容虞道：“很晚了，你去睡吧。”

琉夏道：“那姑娘你有什麼事一定要奴婢啊。”

容虞點了點頭，道：“下去吧。”

琉夏每天晚上走的時候都會這樣說，但容虞雖然這樣應著，卻沒有一次在半夜吵醒琉夏的。

琉夏走了之后，容虞坐在桌邊一不的坐了一會，然后沐浴，換裳，姿勢標準的躺在床上蓋上被子，閉上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連月亮都從樹的東邊移到了樹的西邊，容虞又睜開眼睛，坐起來，看了眼窗外的月，然后坐起來去那個小角落去找的紅木匣子。

把盒子拿起來放在桌上，目帶著一種沉浸似的迷，在這蒼白的月下有些難言的異常。

手指輕輕的過盒子的邊角，像在流連什麼一般，但猛然間，容虞的手在那把已經有些上銹的鎖前停了下來。

目中的迷瞬間被收斂，容虞的盯著這把鎖，黑的瞳仁平靜的近乎詭異，像是要融進夜。

這把鎖被人過。

或者說這個匣子，被除以外的人打開過。

這把鎖用了六年了，鎖的正面會有一個淺淡的流云的圖案，正反面其實很像，稍不注意就看不見這個圖案，但有個習慣，就是用這把鎖時，從來都是反面朝外。

可現在，這個流云的圖案正靜悄悄的，正對著。

拿出鑰匙，把箱子打開，里面的東西同往常一樣躺在里面，除了那張泛黃的，疊起來的紙，其他東西的位置毫沒有過，那人應當只是看了那張紙。

這張紙上其實什麼也沒有。

但它被那樣小心翼翼的折著，總會給人一種里面寫了什麼重要東西的錯覺。

把箱子合住放在旁邊，坐在窗前，窗戶被打開著，有清涼的風吹了進來，容虞靜靜的看著偏院的方向，那里的燈早就熄滅了，而住在那里的人在不久之前還在跟說有事。

容虞的世界里，從來都沒有背叛兩個字。

因為的陣營里從來只有自己。

而所有站在對立面的人，都是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