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穿過山林, 發出沙沙的響聲，樹葉飄落了幾片，打著旋兒落在了地上。太高高的掛著, 刺眼的線從上到下傾泄著, 可以聽見遠傳過來的幾聲鳥鳴劃破了此刻的寂靜。

沈映面如常，看向蘇致, 疏離的問候：“蘇姑娘。”

一聽見沈映溫和又清冷的嗓音，蘇致的腦子里的那弦立馬崩斷，眼眶就瞬間紅了起來，淚水積蓄著。

扯了扯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說不出口來，只是當著容虞的面是沒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

站在原地緩了半天, 蘇致才恢復過來, 撇除那雙通紅的眼睛, 和平常那個婉約大方的模樣也沒什麼太大不同, 裝作沒聽到沈映方才那句話一般, 問：

“景朝哥哥，你怎麼過來了，姑母前些日子還在跟我說你這幾日尤其繁忙呢。”

裝的是那麼一回事, 可是聽見了就是聽見了, 除了自己，沒人配合。

沈映手里還握著容虞的手，容虞稍稍用力想要掙, 但是沈映沒有毫要松手的意思，彎了彎，云淡風輕的向蘇致解釋：“這幾日屬實是公務繁多，知道過來了我才了個空跟過來看看。”

這個“”是誰簡直顯而易見。

沈映本就沒有一一毫想要向遮掩的意思！

好不容易偽裝出來表在沈映這句話一說出來就一寸一寸的裂開, 蘇致眼睛里的淚水再也忍不住順著臉頰下，不想去看那個什麼九姑娘得意的表，也不想在那麼卑賤的人面前讓自己那麼難堪。

蘇致轉過去，隨便抹了抹自己臉上的眼淚，然后又重新轉過來看著沈映，彎著道：“景朝哥哥是忘記姑母說什麼了嗎？”

蘇致確實不應該去看容虞。

因為一旦看過去，就會發現那雙漆黑的眸子中，方才才消退下去的殺意又重新翻涌而上，看的目冷的像是再看一個死人。

如果方才在佛祖面前，容虞還只是了要殺了的念頭，可現在容虞只覺得，這個人必須得死。

怎麼能看到這樣不該看的，聽到這樣的不該聽的呢？

怎麼能在那個時候出來呢？

剛才果然應該殺了的，應該割下的耳朵再挖掉的眼睛，然后把的尸從山上扔下去，這樣沈映就安全了，和的事不會傳出去。

容虞不控制的開始握了手，聽見蘇致拿奕王妃威脅沈映神便更加冷漠，

一定要殺了，一定不能讓活著走出這座山。

容虞的盯著蘇致，理智逐漸被殺意覆蓋，而蘇致卻毫無察覺。

眼睛紅彤彤的，角卻彎了起來，笑著看著沈映。

“景朝哥哥，你不會不聽姑母的話的吧。”

沈映還沒回答，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過來。

容虞理智回籠，收斂了自己外的緒。

沈映安的輕了一下容虞的手指，在耳邊低聲道：“沒事。”

容虞不語，朝旁邊退開了一步，同沈映拉開了距離。

跑進來的是一個小沙彌，他的目在三人面上掃了一圈，最終停在了容虞上，他還著氣，客客氣氣的和他們行了個禮，然后對容虞道：

“這位施主，敢問您方才可是同王妃娘娘一同過來的？”

容虞說：“是，怎麼了？”

小沙彌道：“方才有個人過來說了什麼，那位施主還有隨同的其他幾位施主都面大變，然后急匆匆的上了馬車。”

“應當是施主家里出事了，們快走了，貧僧想起施主好像是隨同他們一同過來的，所以跑過來提醒施主一下，施主還是快快過去吧，不然們得等急了。”

沈映看向容虞，輕聲道：“你去吧，剩下的我來理。”

容虞面有些難看，但這個時候確實不好離大夫人自己留在這里，能不能回去事小，萬一引起了懷疑就不好了。

容虞看了一眼蘇致，最終還是跟著那小沙彌一起走了。

容虞一走，這小院子里便只剩下沈映還蘇致兩個人。

蘇致到現在都不太敢相信自己方才看到的那些。

看見站在自己不遠的那個男人依舊溫雅清貴，不管是那份絕無僅有的氣質還是讓人驚艷的相貌都一如往常。

可看向的目卻淡漠至極，同方才看向那個容虞時全然不同。

沈映就是那高高的掛在深藍夜幕上的明月，明月是絕不可能被誰據為己有的，連都只能默默祈禱著，照在自己上的輝可以亮一點，再亮一點。

可那個人，憑什麼可以得到沈映的青睞？

他生來就是淡漠的，不會上任何人，但是蘇致將來會為和他相伴一生的人，這一點一直都讓引以為傲。

他看向那個人的時候眼睛里藏著意，那是夢寐以求的東西。

容虞一走，蘇致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緒，方才下去的眼淚又翻涌了上來，朝沈映走近了幾步，啞著聲音問沈映：

“你喜歡嗎？”

沈映說：“喜歡。”

蘇致眼淚流的更兇了，道：“那你什麼時候開始的啊。”

沈映答：“時。”

這句回答幾乎把蘇致最后的幻想都給打破。

即便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認容虞是真的很，沈映從來不近，或許，或許沈映也是難以免俗，被的樣貌所吸引，等到膩了自然就拋棄了。

蘇致頓了半天，才抬頭道：“沒關系，沒關系，喜歡就喜歡吧，我們親之后你把納進來，姑母應當也不會反對的，到時候我也可以在旁邊……”

沈映漠然打斷：“為什麼你覺得我們一定會親。”

蘇致握了手，手心里的汗濡了角，的語調變的有些尖利起來，反問：“為什麼不會？”

“景朝哥哥，嫁給你不是我決定的，也不是你決定的，你不明白嗎。”

沈映低頭輕笑了一聲，低緩的笑聲消散在了輕的風里，他笑起來一直很好看，可此刻的蘇致卻覺得渾冰冷。

“你當真這樣以為麼。”

蘇致口起伏著，本接不了沈映將來會娶別人，上一次霽徊宴上他那樣拒絕他，姑母安許久跟保證將來世子妃的位置一定是的，才放下心來。

心底知道，沈映本就不是一個會甘愿控人。

明白歸明白，能不能接又是另外一回事。

……可是又沒有辦法。

低著頭又上前走了一步，抑著哭聲，眼淚一顆一顆的往下掉，抖的出手想要拉住沈映的袖，哀求道：

“……景朝哥哥，我們…我們是一起長大的，你不能這樣對我。”

沈映垂眸看著。

沈映的年時期，除卻記憶里那個與眾不同的小容虞，其他都是枯燥又乏味的。

十歲那年，外祖父家里新來了一個小姑娘，母親告訴這是他的表妹，要他好好照顧，小姑娘天跟在他后面跑，但他只覺得厭煩。

近十年過去，或許蘇致于他而言，的確比外人要多了點牽絆，但也只是一個不深的表妹罷了。

沈映退后一步，沒有讓蘇致到他，蘇致泣著搖頭甚至想要拉住沈映的手。

沈映眼底漠然，說的話也不留面：

“我不會娶你，你日后不必在我上費心思。”

蘇致的手頓在了半空中，看著沈映，緒激起來，道：“那你會娶誰！那個人嗎？我會把這件事告訴姑母的，你永遠也別想跟在一起。”

沈映神淡淡，垂眸睨視著，道：“請便。”

……

容虞跟著小沙彌出去后，一路走到前殿門口，才發現這里已經空無一人。

沒有人在等。

們走的時候也沒有要去找容虞的意思，小沙彌原本是在前院打掃，瞧見們要走了才想起來后殿似乎還有一個姑娘沒有出來。

他原本以為們會在這里等的，所以就跑去后面找容虞了，可誰知剛出來們就不見了人影。

“施主，這……”

容虞沒多大覺，也不想為難這個小沙彌，知道：“沒事，我自己走下去。”

小沙彌有些愧疚，道：“我去施主之前應當提醒一下們的。”

他繼續提議道：“施主要不晚上就在本寺留宿一晚，明天早上再下山，看著天，說不定等施主走下山是天就已經黑了。”

容虞道：“多謝，不必。”

后來容虞還是自己走出了普恩寺。

方才從后殿走到前殿怎麼得有一刻鐘的時間，現在回去去找沈映也沒什麼意義了。

普恩寺的大門已經有些破舊了，柱子上的漆也掉了個七七八八，小沙彌又同說了幾句話就回去了，偶爾會有幾個小和尚進出，會客客氣氣的和容虞阿彌陀佛的打招呼。

或許佛寺本來就是清凈地兒，容虞站在門口，忽然間就冷靜了下來。

不能殺掉蘇致。

且不論能不能順利手，蘇致在國公府的地位非同一般，一死定然會引來大規模的調查，而現在容虞最畏懼的就是有人注意到，從而在上查出什麼來。

知道沈映和關系帶來的影響遠遠沒有殺掉蘇致帶來的影響大。

低下頭沉默的走出去，太明晃晃的照著，道路兩邊樹影斑駁，風吹過的時候，影子也會跟著搖晃。

沈映沒騙蘇致，他的確是聽說容虞今天會過來，所以才來普恩寺復查一件三年前的案子。

從寺中出去的時候，已經過了末時，他此行沒帶多隨從，本意的確只是想要看看。

這樣也好，終有一日，他會把容虞拉到自己的邊來。

沈映將手里的卷宗給旁邊的隨從，謹歡在旁邊問道：“殿下，要先回府一趟嗎？”

沈映道：“直接去刑部吧。”

謹歡應了聲，心底對沈映今天的做法多有幾分猜測。

殿下這是要借蘇姑娘的手讓王爺還有王妃娘娘知曉九姑娘的存在啊，從前九姑娘向來不愿意讓別人知道和殿下有什麼，殿下也不能擅自做什麼。

可如今一來，這事怎麼發展，恐怕就不九姑娘控制了。

普恩寺的門前是一段長長的石板階梯，馬車就停在階梯下面的不遠。

沈映從階梯上走下來，下到最后一階時，腳步忽然停了下來。

他垂眸了過去。

容虞蹲坐在階梯下的石板路上，在那個角落里，靠著一塊被打磨平整的石頭，此時正仰頭著他，水瀲滟的眼睛有他的影子。

“們沒有等我。”

“可我想要跟你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