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 迎晨覺得自個兒被酒給熏著了，在家門口按了幾次碼鎖，都沒按對。不是手指力度輕了，就是眼睛模糊沒找準數字。

好不容易進了門, 人連洗澡的力氣都沒有，往沙發上一坐, 盯著手機屏幕發呆。

打開微信, 又打開通訊錄，然后再關上, 反反復復跟拔河似的。

后來手機一震，再一響，徐西貝這通電話來得正及時。

“晨兒, 你在干嘛呢？”

迎晨斂神，起去廚房, “剛回家，怎麼了？”

徐西貝說了兩句，迎晨倒水的作停頓，驚喜道：“真定啦？”

“他們家希越快越好。”隔著電話, 徐西貝幸福之意難掩，“志強的爸爸說，這個月十八日子好。”

迎晨細算了一下, “那就是下周啊？”

徐西貝：“你一定要來哦。”

聊完之后，迎晨握著手機，覺得緣分這事兒真神奇。沒多久之前, 還幫徐西貝捉，如今這丫頭都要訂婚了。

迎晨心好了些，喝了水就去洗澡。

等出來，手機上有一個未接來電，迎璟打來的。

迎晨回撥過去，頭發的作沒停，那頭很快就接了。

“姐。”

“怎麼了？”

迎璟最近做課題，需要點工業藥劑，重新買費時間，就想著迎晨能不能幫上忙。

“活炭？要多？”

“二三十斤吧。”

“可以。”迎晨公司做的礦山資源，這些材料方便拿到。

迎璟安了心，閑聊起來，“姐，要不這周五一塊回家吧？”

迎晨：“不了，我最近忙的。”

迎璟：“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嗎？你們這公司有點過分吶。”

迎晨笑了笑，“掙錢不容易嘛。哦，對了。”迎晨想起來，提醒道：“迎璟同學，你那些電子狗能不能別送人？不就炸，瘆得慌。”

“哪有。”迎璟反駁：“你老板很喜歡，還特地打電話給我表示謝呢。”

“你炸他什麼了？”

“喜糖啊。”

“……”

見姐姐沒吭聲，迎璟說：“我覺得你們老板人好。”

迎晨承認，“是不錯。”一表人才，工作能力出眾，符合大部分人的審。

“你有什麼想法？”

“我要有什麼想法？”

姐弟倆一問一答。

迎璟年紀輕，有事說事，“你和厲哥還有可能嗎？”

迎晨沉默。

“如果沒可能了，你可以考慮一下別人。”

迎晨過完年都二十八了，別在一棵樹上吊死，這話不差理。

半晌，吭聲，“小璟。”

“嗯？”年嗓音輕起來，跟泉水似的。

“今天，”迎晨幽幽的，看著垂落下來的水晶燈，說：“唐總跟我求婚了。”

唐其琛是認真的。

共事四年，這男人做什麼都正派，工作認真，為人認真，對待也是豁開了真心。

他說，見父母。只要迎晨點頭，明天倆人就能直飛上海，把事兒給定了。

迎璟哦了聲，“你答應了沒？”

迎晨聲音揚高：“怎麼可能。”

迎璟：“你還想著厲哥？”忍不住了，又問：“他哪兒好？”

哪兒好？

說實話，厲坤這人算不得十全十，有點大男子主義。沒認準你的時候，淡漠，不在意，甭管你是男是，態度得跟塊石頭似的。

但認定你了，命都能給你。

兩人好的時候，厲坤當時工資并不高，他有骨氣，覺得二十多的爺們兒一個，就不該手問家里要錢。于是自己省著，把錢都攢著。

迎家什麼底子啊，給迎晨的都是最好的。十八、九歲的小姑娘都，迎晨不缺零花錢。但厲坤心里擰，覺得這是他人，自己就有義務給錢花。

他那時是在淮海陸戰隊，一個月放兩天假，嫌汽車票貴，就買凌晨的火車站票，二十幾塊錢，站到天亮。

見到迎晨了，每次都給銀行卡：“拿著，想買什麼就買。”

迎晨問：“你哪兒那麼多錢啊？”

厲坤說：“表現優秀，部隊獎的。”

迎晨在大院兒長大，對部隊的制很了解，就算有獎勵，哪能有這麼多三千五千的。當時沒說，大大咧咧地揣兜里。

而厲坤返程回隊里的時候，總能收到迎晨的短信：

[卡放在你背包的側袋子里啦，你別太省，吃點好的，我你哦。]

十年前的手機不智能，短信的字兒又大又方正。

厲坤坐在車里，眼眶子都紅了。

再后來，他學聰明了，不給錢，而是拽著上街直接買。

子，T恤，牛仔，凈挑貴的，唯獨不買化妝品。

迎晨問：“為什麼呀？”

厲坤攬著，聲音低低的，“媳婦兒好看，別被這東西給畫蛇添足了。”

迎晨被哄得咯咯笑。

一個月見一回面，又都是方剛的年紀，買完東西回賓館，門還沒關，厲坤便不老實了，把在門板上，服還沒呢，用下面早撐起來的玩意兒隔著兩層布料頂，磨。手更不閑著，直接往子里面。

而空著的那只手，極其不懷好意地從紙袋里出一件鏤空的吊帶。

迎晨一看，臉通紅，“干嗎啊你。”

薄紗明，上連著一細鐵鏈兒。

厲坤咬白凈的耳垂，呵氣：“穿給你老公看啊。”

迎晨真是信了他的邪，被折騰得眼淚直飆。

十九歲的小姑娘，，白，，從里到外，都灌上了厲坤的氣味兒。

他滿足了，在上輕輕眼角的淚水，跟開了竅一樣，說：“我不花錢了，我得攢著——

“娶你。”

厲坤是迎晨竇初開時候的一記驚雷。

往后對異的所有審，源頭都能追溯到他上。這樣一個男人，讓為人，讓到關于未來的形狀。

迎璟問他哪兒好。

他當然是，哪里都好啊。

回過神，迎晨興致不高地要掛電話，“你還有什麼事沒？”

半晌，迎璟輕輕說：“姐，你別哭了。”

這句話不說還好，一說，直接把迎晨的眼淚給激出來了。

“你煩不煩啊。”聲音沉悶，“掛了掛了。”

電話占線的短嘟聲。

迎璟垂手，盯著屏幕，年心思純凈，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喜歡就是喜歡。他姐，還是那麼喜歡厲哥。

哎呦！

忘了。

迎璟一拍腦門兒，穿上外套，拎著手邊的東西要出門。

室友問：“這麼晚你去哪兒啊？”

迎璟把鴨舌帽往腦上一：“給我姐送點吃的。”

———

了深夜，萬科城連路燈都調暗。

迎晨吹干頭發，把吹風機收到柜里，他拉窗簾的時候往外隨意瞧一眼。

這一眼不得了，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是七樓，能清楚看見停在樓下的那輛黑吉普車，號牌上的數字雖然看不實，但就是坐實了心頭的直覺。

迎晨二話不說，套上呢子外套，趿拉著拖鞋就往樓下奔。

外頭涼，從電梯跑出來上氣不接下氣，雙手搭著腰四看。最后目定在吉普車上，隔著擋風玻璃，厲坤坐在里頭，背得筆筆直直。

兩人四目相接，他今天的眼神有點不一樣，迎晨一時也說不出。

誰都不吱聲，冷場了。

迎晨心里尚有希，主走過去，厲坤倒是很自覺地把車窗下來。

車里的暖氣撲了滿，迎晨打了個哆嗦。

想起那天他那麼決然地說“我們算了吧”，迎晨心里就有氣，委屈化作冰冷，邦邦地問：“你來干嗎？”

厲坤低頭，長指掀開煙盒，叼了煙放里。

迎晨一撓，直接把煙從他邊打掉，再問：“別說你是路過啊。”

厲坤拎起頭看，眼神淡，但眼底有東西在翻滾。半晌，他說：“迎晨，我覺得你這人特搞笑。”

“怎麼了我？”

“一邊說還喜歡我，一邊又給別的男人希。”厲坤今晚是被唐其琛那些話給激著了，他也不知道被一種什麼緒給左右住，大寫的不痛快。

迎晨明白過來，他說的是唐其琛。

莫名其妙之余，怒聲問：“關你什麼事。你都讓我算了，我跟哪個男人好，關你什麼事？！”

厲坤也憤恨了，“你有備胎，還在我面前演什麼苦戲？”

“敢你是不服氣啊？”迎晨冰冷冷地刺他，雙手往前一環，下揚起，“不服給我憋著。”

“我不服氣？”厲坤一字一字的，頗有咬牙切齒的意味。

迎晨一掌拍向他車門，“你就是吃醋，你就是嫉妒，你！”

明明就是喜歡我。

說著說著，后半句剎在里，咽下去，在心頭走了個百轉千回后，眼眶就紅了。

厲坤眼神沉下去，別過頭，緩緩深吸一口氣。

他沒法兒否認，雖然做出了涇渭分明的決定，但真的，一看到這丫頭邊有這麼個厚實的角，心里那個念頭啊，全靠理智著。

他為啥大半夜的，把車開到迎晨家樓下。

控制不住，走火魔，發了瘋了唄。

偏偏這人說話烈著呢，專門往他痛鉆，說白了，其實他的痛，就是兩個人的痛。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兩敗俱傷。

兩個家庭的恩怨糾葛橫在中間，迎晨到底是理虧的那一方，可在上，這兩人，誰又有錯？

迎晨難得不行，手往車窗里一，狠狠揪了厲坤的領。厲坤也沒反抗，任作為。

迎晨用了狠勁兒，齜牙咧顧不上形象，揪著他一頓猛搖猛捶。

“你以為這些年我好過嗎？”

“厲坤你個王八蛋。”

“王八蛋。”

迎晨揪他脖頸上的，指甲痛下狠心地劃過去。一道道紅印很快就腫起來。

厲坤繃著張臉，沒點兒知覺似的。

迎晨住了手，揪著他的領低低地嗚咽。

最后哭夠了，鼻頭通紅地站直，手背往眼睛上胡一抹，倔強著轉走了。

腳步慢，像是還給人留了點余地和反悔的時間。

一步。

兩步。

三步。

每一步的間隔都故意放得更慢，但，后面的男人還是沒個信兒。

迎晨背對著，臉一皺。

得了，這一生的債，全貢獻給這人了。

燈倏地筆直照耀，是吉普車的車燈。

論壇挲地面的低低響聲，后退，調頭，方向盤一打，車走了。

迎晨蹲在地上，頭埋在膝蓋里，肩膀一的，不敢哭出聲兒來。

直到前方傳來腳步聲，很輕，但走得穩。

迎晨察覺靜，微一抬頭，順著深藍帆布鞋往上，牛仔，純黑衛，然后一頂斜著的鴨舌帽。

迎璟面安靜，垂眼看著自己的姐姐。

迎晨和他對著，可憐的，淚水迷迷糊糊。

迎璟手，“喏。”

迎晨吸了吸鼻子，盯著紙袋：“這是什麼啊？”

迎璟說：“上回你說這個干好吃，我托輔導員從老家買的。”

迎晨的緒能收住了，撐著膝蓋站起來。

“麻了吧？”迎璟出手，年的手掌干干凈凈，說：“牽著。”

迎晨聽話，姐弟倆默契，一個不說，一個就不問。把人送到家，迎璟連門都沒進。

“我走了。”

“哎？”迎晨看著他背影，總覺得不太踏實。

這小子，是不是平靜得有點過頭了。

———

厲坤在零點前趕回隊里，這一宿就沒睡著過。

第二天，林德使勁兒地看他，哇靠一聲，“哥，你這臉，比我老家地里的紅薯還要難看呢。”

厲坤胡茬冒出來，氣神不好，踹了他一腳大屁墩子，“去去去。”

上午沒什麼事，帶著這幫小子看了部武構造講解的紀錄片，片子長，厲坤看到一半，接到了警衛排的電話。

“厲隊，這有位同志找你。迎璟。”

規矩是這麼定的，外頭人來訪，都得征詢當事人。

厲坤讓他們放行，然后轉告，在離大門最近的沙場會合。

迎璟先到，穿了件牛仔外套搭配套頭衛，朝氣青春，不輸于從旁邊經過的年輕小戰士。

厲坤跑得快，稍稍有點，在他面前站定，和著打招呼：“小璟。”

迎璟轉過，眉眼神平平淡淡。

厲坤和迎晨談的時候，這小子不到十歲。眨眼，都沒比他矮多了。

迎璟和姐姐的五長得并不是很像，但上那氣質，還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厲坤看著他，先開口：“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迎璟點點頭。

厲坤說：“嗯，你說，什麼事？”

靜了兩秒。

迎璟抬起頭，拳頭跟生了風一樣，逮準厲坤的右臉頰狠狠砸過去。

厲坤對他沒任何防備，一下被撂倒在地。

里的沫星子味兒濃稠，還沒來得及站起，迎璟跟發了怒的小野似的，撲過來對他拳打腳踢。

“你再欺負我姐，我就揍你！揍你揍你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