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藺荀話語擲地有聲,毫無反悔的跡象。
穆有強頹然歎氣,只能帶著妻兒暫且離開,不敢再作類似的瘋狂舉。這次供應商事件危機四伏,按循規蹈矩的淘汰機制,他公司必然要出局。他的確過於急躁,只想著機不可失,因此採取了錯誤的策略。
除此以外,穆燁的強跟藺荀的偏袒也出乎穆有強意料。他原以為,穆燁必然採取過某種手段,這才得以攀上藺家。所以他實在想不通,穆燁究竟何德何能,竟然能夠讓藺荀另眼相看。
穆有強等人一離開,陳容便迅速從房間出來。
之前一直著門聽外面的靜,把彼此說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藺荀,謝謝你啊。”陳容發自肺腑道:“今天要沒你,小燁肯定會欺負。”
穆燁轉頭看陳容:“媽,我不讓你休息嗎?”
陳容道:“我哪能放得下心。他們要敢欺負你,我就出來跟他們拼命。”
“就一件小事,沒這麼嚴重。”藺荀看眼穆燁,贊許道:“何況就算我不在,穆燁也一定能理得很好,他只是善良,但不會一再容忍退讓。他今天的表現就非常好。”他說著又看向穆燁,對他道:“值得表揚。”
穆燁其實本想謙虛下,可到底沒能忍住,在藺荀的注視下,微微翹起角。
陳容拍著口,心有餘悸道:“可把我嚇壞了,還好沒事。”沒說兩句,又替穆燁擔憂起來:“你叔嬸不會再過來找你麻煩吧?他們人多勢眾……”
“我們更人多勢眾。”藺荀打斷道。
陳容看眼穆燁,又看眼藺荀,提著的心緩緩落回原地,舒心道:“對。你們也累了吧?一早就開始忙,又喝這麼多酒,快去歇著睡一覺。”
藺荀側頭看穆燁。
穆燁對他媽道:“好,我知道了。你也快去睡,早就過了你的午睡時間。”
“偶爾不睡午覺也沒事。”陳容說著又遲疑道:“這……我要不要避一下?”
話雖然沒有明說,可眼底既尷尬又赧的暗示卻毫無掩飾。
藺荀著穆燁的眼裡頓時閃爍著促狹之意。
穆燁視若無睹,對他媽倍無奈道:“媽,我們很累,很需要睡覺,沒心思做別的。”
“……哦。”陳容連躲進臥室。
畢竟兩個男人的事,也不懂該怎樣作。只告誡自己,出門前定要謹慎小心。
陳容進去臥室,又輕輕把門關好。
室頓時恢復寧靜,留給藺荀跟穆燁獨的空間。藺荀打量著出租屋,對這地方的簡陋不予置評,很快便將目重新聚焦到穆燁上。
“你睡哪裡?”藺荀問。
穆燁指著窗簾裡面的空間,又問藺荀:“吃水果嗎?”
“不吃。”藺荀刷地扯開窗簾,對裡面整潔的空間很滿意。麻雀雖小,卻也基本五臟俱全,他坐床邊對著穆燁道:“我都不吃,你別弄這些。過來,給你看個好東西。”
穆燁走過去,把放床頭的書收走,騰出足夠的空間。
藺荀餘一瞥,把這幾本書盡收眼底:“綜合素質、保教知識與能力——你要考教師證?”
“嗯,隨便考考。”穆燁表劃過一慌。
“這證不難考。當老師沒意思的,每天按部就班,跟一群中二病打道,我想著就頭疼,你不會喜歡當老師吧?”
穆燁沒作出回答,他低著頭,把眼睛裡的緒盡皆遮掩。
藺荀很快便把這事拋諸腦後。他從皮包裡取出一本高檔的大紅禮簿,接著將禮簿攤開放兩人面前。禮簿裡詳細記錄著這次結婚所收的禮金。
穆燁瞬間提起興趣:“總共有多錢?”
藺荀指著穆燁這邊送出的禮金,把大份額的直接念出來:“楚梟,兩萬。吳斐,五千。淵,一千。再加其它的,總共大概有四萬多。我爸媽還給我們很大筆錢——我們再辦場婚禮吧。”
穆燁啼笑皆非,儘管他也覺得結婚很賺錢,可再辦場婚禮顯然不現實。他驚愕道:“楚梟送這麼多?”
“他有錢著,送這些勉勉強強,我還嫌。”藺荀提到楚梟仍很不是滋味,說話也連諷帶譏的。
穆燁愣道:“一下就這麼多錢。”
“這就多了?你還真容易滿足。”藺荀話裡帶著寵溺的笑,充滿欣賞,並無諷刺。
“知足常樂。”穆燁取過禮簿,邊翻邊道:“這裡面的錢,你把我之前借的三萬直接扣掉,還有婚禮、戒指……我應該無法承擔一半的價錢,能抵多就抵多吧。”
藺荀很意外穆燁竟然會提到結婚跟戒指的錢,愕然笑道:“你要出婚禮之類的錢?有你這麼上趕著讓人佔便宜的嗎?”
穆燁作微頓:“我也不能總占你便宜。”
“唉。”藺荀很頭疼的歎道:“我突然很心疼你怎麼辦。”
“……”穆燁著藺荀,眼神茫然。
藺荀盯著穆燁清澈的瞳眸,輕彈他額頭,笑道:“我要是壞人的話,你可就糟了。被賣還得替我數錢。”
“我又不傻。”穆燁對此嗤之以鼻。
“你也不占人便宜啊。”藺荀慢條斯理道:“這社會,你不占人便宜,人就得占你便宜。”他說完語氣又陡然轉變,釋然輕笑道:“不過無所謂,你就這樣好的。”
“我有自己的原則。”穆燁道。他對別人好,別人自然也會對他好。
藺荀攜著笑意道:“你借的三萬我從裡面直接扣除,其餘的錢我還轉你卡裡面。這次結婚的所有開銷都由我爸出的錢,這點錢對他來說九牛一,你還是把你的小金庫好好收著吧。”
“可……”穆燁仍猶豫不決。
藺荀直接下劑猛藥:“知道這次結婚,我爸給我多錢嗎?”
穆燁謹慎地問道:“多?”
藺荀對著他比出四手指。
這招藺荀以前也用過,穆燁因此摒棄掉絕不可能的數字,試探著猜道:“四十萬?”
藺荀莫名其妙地笑了下,可能覺得穆燁沒猜四萬還算有長進。
“……四百萬?!”穆燁說出這數字時,心便也跟著一。
藺荀收回手:“這已經過水,可能我爸嫌我破壞了他跟鄭家的。”
穆燁臉變了又變,不知該作何表,最終果斷問道:“你轉我的錢,包轉帳手續費嗎?”
“包。”藺荀豪爽道。
四百萬的刺激,穆燁頓時神萎靡。相比起來,他這四萬禮金簡直得可憐。他已經沒有勇氣再問藺荀究竟共收多禮金。
總之他要是藺荀,也很樂意再接著舉行一場婚禮。
對完禮金,兩人累得不行,便將就著躺床上睡一覺。
譚鵬這張是單人床,睡一個人還行,兩人大男人便顯得很擁,必須挨著才能睡下。
穆燁覺這麼睡著也不舒服,便提議他去睡沙發。沙發雖然小點,但蜷曲著也能勉強睡下。
藺荀已經掉西裝,穿著裡面的白襯衫。他向穆燁,言簡意賅道:“這麼睡的話,你覺得你媽看見會怎麼想?”
“也對。”穆燁頓時被說服。他媽要看見自己跟藺荀分開睡,表面不說,心裡也肯定會多想的。
“過來,了事。”藺荀打著哈欠道:“累死我了。”
穆燁沒轍,只能過去跟藺荀勉強這張單人床。更糟糕的是,這裡被子也就一床,他不再度猶豫起來。
藺荀表毫無異樣,催促道:“快睡吧,還磨蹭什麼。”
“……哦。”穆燁不得不按捺下淡淡的怪異,催眠自己說這不過是不得已。藺荀很明顯也不願跟他這張狹窄的單人床。
穆燁掀開被子緩緩躺下去,企圖盡可能避免跟藺荀的。
可這顯然不符合現實。他一躺下,便避無可避地接到藺荀的。滾燙的溫度即使隔著服,也能毫無阻礙地傳遞過來。
穆燁心裡的怪異愈發強烈,他偏頭瞅藺荀一眼,卻發現藺荀表平靜,呼吸清淺,已經毫無任何不適地進睡眠狀態。
自己也太敏太能胡思想了吧。穆燁失笑,接著又再度試著放空大腦,讓自己忽視旁邊藺荀的存在。
等穆燁這邊恢復平靜,藺荀這才突然地睜開眼睛。
他偏過頭便能看見近在咫尺的穆燁,睡仍然異常可,就連的耳垂也著乖巧。仗著穆燁已經睡著,藺荀當即肆無忌憚地近距離打量著他。
也就在這時,一直睡得很安穩的穆燁突然了下。
藺荀瞬間宛如驚弓之鳥,以令人歎為觀止的速度重新躺好,並闔眼模擬出跟之前一模一樣的呼吸頻率。
穆燁這一覺睡得很安穩,可能還是太累的緣故,連夢也沒有做一個。
他醒來便聞到撲鼻而來的菜香,引得人味蕾蠢蠢。
婚宴敬完酒,穆燁後面基本沒怎麼吃東西,這會聞見香氣,腸轆轆的肚子便肆無忌憚地造起反來。
穆燁迅速把服穿好下床。剛拉開窗簾,便驟然見藺荀站在餐桌邊,舉著筷子對一盤香辣蝦出魔爪。廚房裡的陳容則毫無察覺。
穆燁迅速近,剛要譴責藺荀的吃行徑,便被藺荀夾著的蝦給堵住了。
藺荀餵完穆燁,便迅速重新夾一隻蝦餵給自己,並對穆燁使眼,示意你已經接了我的賄賂,就不能再去打小報告。
穆燁悄悄朝廚房裡面去,發覺他媽並沒有察覺外面的況,便迅雷不及掩耳地重新拿出雙筷子,跟藺荀一塊悄無聲息地吃起來。
兩人皆得厲害,這一吃就沒能及時收手,以至陳容端著菜走出廚房,便愕然發現桌上的幾盤菜均有深淺不一的小坑。
穆燁沉默著萬分愧。藺荀邊還沾著醬,眼睛也不眨一下地道:“可能熱脹冷。”
“噗!”這理由牽強得穆燁當即笑出聲。
陳容表茫然,似懂非懂地道:“……哦。”
藺荀淡定地把邊的醬掉,表冷靜自如道:“我去盛飯。”
“我我我幫你。”穆燁不敢留下獨自面對他媽。
因吃的緣故,藺荀跟穆燁後面吃得不多。
陳容不明所以,連勸他們要多吃些,又忙不迭地給藺荀和穆燁夾菜。兩人吃得味同嚼蠟,最後捧著肚子覺裡面猶如要被撐。
飯後,穆燁幫著陳容收拾碗筷,卻被陳容給毅然趕出廚房。
陳容把碗放著走出廚房,讓藺荀跟穆燁快回去,不要管,自己在家不會有什麼事。
穆燁聽得莫名其妙:“媽,你讓我去哪?”
“你跟藺荀新婚之日,你說去哪。”陳容這句話刻意低聲音,夾著埋怨穆燁連這也不懂的意思。
“……”陳容表跟語氣皆繪聲繪,穆燁頓時很微妙地聽懂了。
又懊惱自己之前怎麼沒想到還有這出。
藺荀觀察著穆燁表,這時候當即附和道:“媽說得對,還是去我家吧。”
穆燁幽幽地瞥藺荀,埋怨他這時候幹嘛還過來添。
藺荀聳肩,扔給穆燁一個“我就看你還能怎麼辦”的看熱鬧的眼神。
陳容連對穆燁使眼,不無責怪之意地道:“小燁,你快跟藺荀回去,媽不出門,肯定不會有事的。”
“媽……”穆燁表無奈至極。
“你不走?”陳容瞬間沉下臉,撈起圍乾雙手水漬,邊作勢要朝外面走:“你不走的話,媽走。”
陳容認定穆燁是的影響,因牽掛所以不願離開,又怎能耽誤穆燁這樣重要的時刻。
穆燁的新婚之夜可不能留著陪。
穆燁對他媽無計可施,他既不能告訴陳容,說自己不必跟藺荀過什麼新婚之夜,也不能強留下來,讓他媽覺得自己跟藺荀有問題。
“好,我聽你的。”穆燁歎道:“你別,我這就跟藺荀回去。”
陳容表緩和,這才滿意點頭,又連催促他們快些走,早點回家。
穆燁簡直心累,沒料到還會有被他媽趕出去的這天,心極其微妙複雜。
藺荀全程冷眼旁觀,還看得起勁的。穆燁覺得就差給他送包瓜子,讓他邊磕邊盡觀看。
陳容催促得厲害,穆燁沒轍,還想替他媽把碗給洗掉,便被他媽見針地迅速推出門外,視他如洪水猛般。
穆燁愕然,還想跟他媽再說句話。面前的門又哐當一聲迅疾關上,徒留下冷冰冰的鐵門面對著他。
“……”穆燁第一次驗到什麼作絕。
藺荀也驚訝於陳容的果斷,不對另眼相看。接著拍拍穆燁肩膀,毫無誠意地安道:“沒事,你還能睡我家。”
穆燁低頭,著他還沒來得及換掉的拖鞋,對藺荀悲痛絕地歎道:“這絕對是我媽最最果斷的一次,偏偏全給用來對付我了。”
“深表同。”藺荀敷衍道。
穆燁再度歎氣,料想他媽也不會再開門,只能如其所願地跟藺荀一塊下樓。
走出大樓,外面夜濃濃,如同暈染著化不開的墨。
一盞盞泛黃的路燈筆直延向前方。
汽車兇悍劈開前路的黑暗,又被四周的淒涼寒意所籠罩,一如穆燁此刻難言的心。
藺荀指腹輕輕敲擊著方向盤,間或會轉頭穆燁一眼,邊漾開的笑意逐漸擴散。
很快,汽車便駛藺荀居住的社區。
即使這麼晚,保安亭裡仍有保安值守崗位。對方顯然認識藺荀,還跟他打著招呼。
藺荀跟保安隨意閒聊幾句,便將幾包高檔的喜糖從車窗遞出去,笑道:“我的喜糖。”
“喜糖?”保安連接過去,彎腰便發現副駕駛室裡的穆燁。
穆燁跟藺荀還穿著婚禮的那套西裝,較為奢侈隆重,明眼人一看,便能輕易猜出他們的份。
保安連笑著跟兩人道喜:“恭喜恭喜,藺先生跟您伴都這麼一表人才,特別般配。祝你們新婚快樂,白頭偕老。”
“多謝。”藺荀頷首笑道,他說完又拽拽穆燁。
穆燁還沉浸於即將跟藺荀共度新婚之夜的微妙緒裡,這下迅速回過神來,對保安道:“謝謝你。”
跟保安告辭,藺荀隨即將車開進社區裡。
途中穆燁驚詫地重複看藺荀好幾遍。
藺荀沒沒臊地笑:“看我幹嘛?突然得要死我了?”
穆燁沒搭理他的玩笑話,認真答道:“覺得你跟我印象中的有錢人的確不太一樣。”
“我就當你在誇我。”藺荀道。
穆燁笑了笑,沒再繼續說下去。
晚十一點整,兩人坐電梯到達十三樓。
藺荀掏出鑰匙把門打開,又摁亮燈。
房間裡一塵不染,既明亮又整潔。很明顯,藺荀剛請家政打掃過的。
藺荀倚著門框,還指能聽見穆燁的稱讚,又看穆燁表已經猜,便索然無味地撇撇。
穆燁換拖鞋走進客廳,視線又迅速被茶幾上連位置都沒換過的歪脖子盆栽給吸引。
好像比之前還要歪得厲害——這無疑是對強迫癥最大的懲罰。
穆燁深吸口氣,連按捺住蠢蠢企圖辣手摧花的念頭。
藺荀這套房有三室一廳一廚兩衛,他平時睡主臥,另外兩間臥室一直空著。穆燁進去一看,發現裡面就孤零零的一張床,要多單調有多單調。
藺荀給穆燁提建議:“鋪床麻煩的,要不你今晚跟我?反正又不是沒過。”
他的確覺得鋪床麻煩,尤其是套被子,這簡直是藺荀永恆的痛。
穆燁斜睨藺荀,對此不以為然,表不屑一顧道:“鋪床有什麼難的。”
他說行便行,問藺荀有沒有被套被褥。
藺荀將穆燁領去雜間,讓他自己找,畢竟很多東西連他自己也不清楚有沒有。
於是接著,藺荀便眼睜睜看著穆燁迅速找出合適的被褥跟被套。又以他完全無法看懂的怪異手法,輕易便把被褥給套了進去。
套好棉被,穆燁隨即鋪上床單。他將棉被平整鋪好,又把枕頭放上面。
整理過的床因此覺既溫馨又舒適,毫無之前冷冰冰的覺。
藺荀沉默著收回之前對穆燁的質疑,去給穆燁找換洗的睡袍,以及新的牙刷巾。
穆燁被陳容著急推出來時,連拖鞋也沒能換掉,更別提需用的其他品。
藺荀給穆燁的睡袍同樣是新的,聞著有淡淡的香味。
穆燁進浴室洗完澡出來,進臥室前猶豫片刻,還是去跟藺荀道晚安。
藺荀著穆燁,眼神得很深很深,半晌笑著道:“晚安。”
讓穆燁稍有不安的新婚之夜便這麼平淡度過。
次日六點,穆燁便早早醒過來。加上昨天的睡眠時間,這已經足夠讓他驚駭。
他很能連續睡這麼長的時間。
主臥的門仍關著,藺荀可能還沒醒。
穆燁無聊地坐著跟歪脖子盆栽乾瞪幾分鐘,最終敗下陣來,去翻看藺荀家的冰箱,看有沒有能做早餐的原材料。
他從冰箱裡找出幾個蛋,還有半袋麵包。思索幾秒,決定弄個吐司煎蛋,再熬半鍋粥。
粥熬出香味的時候,藺荀恰好穿著睡袍從臥室裡出來。
他循著香味走到廚房,便見鍋裡飄著徐徐上升的水蒸氣。穆燁則背對著他,腰間系著圍,專心地理麵包。案板旁還放著兩顆蛋。
這剎那,藺荀不知怎地突然從中嗅到淡淡的“家”的味道。之前冷冷清清的廚房,亦因此變得充滿煙火氣息。
他倚著門框,半晌笑著輕喚穆燁:“小天使~”
第28章
藺荀話語擲地有聲,毫無反悔的跡象。
穆有強頹然歎氣,只能帶著妻兒暫且離開,不敢再作類似的瘋狂舉。這次供應商事件危機四伏,按循規蹈矩的淘汰機制,他公司必然要出局。他的確過於急躁,只想著機不可失,因此採取了錯誤的策略。
除此以外,穆燁的強跟藺荀的偏袒也出乎穆有強意料。他原以為,穆燁必然採取過某種手段,這才得以攀上藺家。所以他實在想不通,穆燁究竟何德何能,竟然能夠讓藺荀另眼相看。
穆有強等人一離開,陳容便迅速從房間出來。
之前一直著門聽外面的靜,把彼此說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藺荀,謝謝你啊。”陳容發自肺腑道:“今天要沒你,小燁肯定會欺負。”
穆燁轉頭看陳容:“媽,我不讓你休息嗎?”
陳容道:“我哪能放得下心。他們要敢欺負你,我就出來跟他們拼命。”
“就一件小事,沒這麼嚴重。”藺荀看眼穆燁,贊許道:“何況就算我不在,穆燁也一定能理得很好,他只是善良,但不會一再容忍退讓。他今天的表現就非常好。”他說著又看向穆燁,對他道:“值得表揚。”
穆燁其實本想謙虛下,可到底沒能忍住,在藺荀的注視下,微微翹起角。
陳容拍著口,心有餘悸道:“可把我嚇壞了,還好沒事。”沒說兩句,又替穆燁擔憂起來:“你叔嬸不會再過來找你麻煩吧?他們人多勢眾……”
“我們更人多勢眾。”藺荀打斷道。
陳容看眼穆燁,又看眼藺荀,提著的心緩緩落回原地,舒心道:“對。你們也累了吧?一早就開始忙,又喝這麼多酒,快去歇著睡一覺。”
藺荀側頭看穆燁。
穆燁對他媽道:“好,我知道了。你也快去睡,早就過了你的午睡時間。”
“偶爾不睡午覺也沒事。”陳容說著又遲疑道:“這……我要不要避一下?”
話雖然沒有明說,可眼底既尷尬又赧的暗示卻毫無掩飾。
藺荀著穆燁的眼裡頓時閃爍著促狹之意。
穆燁視若無睹,對他媽倍無奈道:“媽,我們很累,很需要睡覺,沒心思做別的。”
“……哦。”陳容連躲進臥室。
畢竟兩個男人的事,也不懂該怎樣作。只告誡自己,出門前定要謹慎小心。
陳容進去臥室,又輕輕把門關好。
室頓時恢復寧靜,留給藺荀跟穆燁獨的空間。藺荀打量著出租屋,對這地方的簡陋不予置評,很快便將目重新聚焦到穆燁上。
“你睡哪裡?”藺荀問。
穆燁指著窗簾裡面的空間,又問藺荀:“吃水果嗎?”
“不吃。”藺荀刷地扯開窗簾,對裡面整潔的空間很滿意。麻雀雖小,卻也基本五臟俱全,他坐床邊對著穆燁道:“我都不吃,你別弄這些。過來,給你看個好東西。”
穆燁走過去,把放床頭的書收走,騰出足夠的空間。
藺荀餘一瞥,把這幾本書盡收眼底:“綜合素質、保教知識與能力——你要考教師證?”
“嗯,隨便考考。”穆燁表劃過一慌。
“這證不難考。當老師沒意思的,每天按部就班,跟一群中二病打道,我想著就頭疼,你不會喜歡當老師吧?”
穆燁沒作出回答,他低著頭,把眼睛裡的緒盡皆遮掩。
藺荀很快便把這事拋諸腦後。他從皮包裡取出一本高檔的大紅禮簿,接著將禮簿攤開放兩人面前。禮簿裡詳細記錄著這次結婚所收的禮金。
穆燁瞬間提起興趣:“總共有多錢?”
藺荀指著穆燁這邊送出的禮金,把大份額的直接念出來:“楚梟,兩萬。吳斐,五千。淵,一千。再加其它的,總共大概有四萬多。我爸媽還給我們很大筆錢——我們再辦場婚禮吧。”
穆燁啼笑皆非,儘管他也覺得結婚很賺錢,可再辦場婚禮顯然不現實。他驚愕道:“楚梟送這麼多?”
“他有錢著,送這些勉勉強強,我還嫌。”藺荀提到楚梟仍很不是滋味,說話也連諷帶譏的。
穆燁愣道:“一下就這麼多錢。”
“這就多了?你還真容易滿足。”藺荀話裡帶著寵溺的笑,充滿欣賞,並無諷刺。
“知足常樂。”穆燁取過禮簿,邊翻邊道:“這裡面的錢,你把我之前借的三萬直接扣掉,還有婚禮、戒指……我應該無法承擔一半的價錢,能抵多就抵多吧。”
藺荀很意外穆燁竟然會提到結婚跟戒指的錢,愕然笑道:“你要出婚禮之類的錢?有你這麼上趕著讓人佔便宜的嗎?”
穆燁作微頓:“我也不能總占你便宜。”
“唉。”藺荀很頭疼的歎道:“我突然很心疼你怎麼辦。”
“……”穆燁著藺荀,眼神茫然。
藺荀盯著穆燁清澈的瞳眸,輕彈他額頭,笑道:“我要是壞人的話,你可就糟了。被賣還得替我數錢。”
“我又不傻。”穆燁對此嗤之以鼻。
“你也不占人便宜啊。”藺荀慢條斯理道:“這社會,你不占人便宜,人就得占你便宜。”他說完語氣又陡然轉變,釋然輕笑道:“不過無所謂,你就這樣好的。”
“我有自己的原則。”穆燁道。他對別人好,別人自然也會對他好。
藺荀攜著笑意道:“你借的三萬我從裡面直接扣除,其餘的錢我還轉你卡裡面。這次結婚的所有開銷都由我爸出的錢,這點錢對他來說九牛一,你還是把你的小金庫好好收著吧。”
“可……”穆燁仍猶豫不決。
藺荀直接下劑猛藥:“知道這次結婚,我爸給我多錢嗎?”
穆燁謹慎地問道:“多?”
藺荀對著他比出四手指。
這招藺荀以前也用過,穆燁因此摒棄掉絕不可能的數字,試探著猜道:“四十萬?”
藺荀莫名其妙地笑了下,可能覺得穆燁沒猜四萬還算有長進。
“……四百萬?!”穆燁說出這數字時,心便也跟著一。
藺荀收回手:“這已經過水,可能我爸嫌我破壞了他跟鄭家的。”
穆燁臉變了又變,不知該作何表,最終果斷問道:“你轉我的錢,包轉帳手續費嗎?”
“包。”藺荀豪爽道。
四百萬的刺激,穆燁頓時神萎靡。相比起來,他這四萬禮金簡直得可憐。他已經沒有勇氣再問藺荀究竟共收多禮金。
總之他要是藺荀,也很樂意再接著舉行一場婚禮。
對完禮金,兩人累得不行,便將就著躺床上睡一覺。
譚鵬這張是單人床,睡一個人還行,兩人大男人便顯得很擁,必須挨著才能睡下。
穆燁覺這麼睡著也不舒服,便提議他去睡沙發。沙發雖然小點,但蜷曲著也能勉強睡下。
藺荀已經掉西裝,穿著裡面的白襯衫。他向穆燁,言簡意賅道:“這麼睡的話,你覺得你媽看見會怎麼想?”
“也對。”穆燁頓時被說服。他媽要看見自己跟藺荀分開睡,表面不說,心裡也肯定會多想的。
“過來,了事。”藺荀打著哈欠道:“累死我了。”
穆燁沒轍,只能過去跟藺荀勉強這張單人床。更糟糕的是,這裡被子也就一床,他不再度猶豫起來。
藺荀表毫無異樣,催促道:“快睡吧,還磨蹭什麼。”
“……哦。”穆燁不得不按捺下淡淡的怪異,催眠自己說這不過是不得已。藺荀很明顯也不願跟他這張狹窄的單人床。
穆燁掀開被子緩緩躺下去,企圖盡可能避免跟藺荀的。
可這顯然不符合現實。他一躺下,便避無可避地接到藺荀的。滾燙的溫度即使隔著服,也能毫無阻礙地傳遞過來。
穆燁心裡的怪異愈發強烈,他偏頭瞅藺荀一眼,卻發現藺荀表平靜,呼吸清淺,已經毫無任何不適地進睡眠狀態。
自己也太敏太能胡思想了吧。穆燁失笑,接著又再度試著放空大腦,讓自己忽視旁邊藺荀的存在。
等穆燁這邊恢復平靜,藺荀這才突然地睜開眼睛。
他偏過頭便能看見近在咫尺的穆燁,睡仍然異常可,就連的耳垂也著乖巧。仗著穆燁已經睡著,藺荀當即肆無忌憚地近距離打量著他。
也就在這時,一直睡得很安穩的穆燁突然了下。
藺荀瞬間宛如驚弓之鳥,以令人歎為觀止的速度重新躺好,並闔眼模擬出跟之前一模一樣的呼吸頻率。
穆燁這一覺睡得很安穩,可能還是太累的緣故,連夢也沒有做一個。
他醒來便聞到撲鼻而來的菜香,引得人味蕾蠢蠢。
婚宴敬完酒,穆燁後面基本沒怎麼吃東西,這會聞見香氣,腸轆轆的肚子便肆無忌憚地造起反來。
穆燁迅速把服穿好下床。剛拉開窗簾,便驟然見藺荀站在餐桌邊,舉著筷子對一盤香辣蝦出魔爪。廚房裡的陳容則毫無察覺。
穆燁迅速近,剛要譴責藺荀的吃行徑,便被藺荀夾著的蝦給堵住了。
藺荀餵完穆燁,便迅速重新夾一隻蝦餵給自己,並對穆燁使眼,示意你已經接了我的賄賂,就不能再去打小報告。
穆燁悄悄朝廚房裡面去,發覺他媽並沒有察覺外面的況,便迅雷不及掩耳地重新拿出雙筷子,跟藺荀一塊悄無聲息地吃起來。
兩人皆得厲害,這一吃就沒能及時收手,以至陳容端著菜走出廚房,便愕然發現桌上的幾盤菜均有深淺不一的小坑。
穆燁沉默著萬分愧。藺荀邊還沾著醬,眼睛也不眨一下地道:“可能熱脹冷。”
“噗!”這理由牽強得穆燁當即笑出聲。
陳容表茫然,似懂非懂地道:“……哦。”
藺荀淡定地把邊的醬掉,表冷靜自如道:“我去盛飯。”
“我我我幫你。”穆燁不敢留下獨自面對他媽。
因吃的緣故,藺荀跟穆燁後面吃得不多。
陳容不明所以,連勸他們要多吃些,又忙不迭地給藺荀和穆燁夾菜。兩人吃得味同嚼蠟,最後捧著肚子覺裡面猶如要被撐。
飯後,穆燁幫著陳容收拾碗筷,卻被陳容給毅然趕出廚房。
陳容把碗放著走出廚房,讓藺荀跟穆燁快回去,不要管,自己在家不會有什麼事。
穆燁聽得莫名其妙:“媽,你讓我去哪?”
“你跟藺荀新婚之日,你說去哪。”陳容這句話刻意低聲音,夾著埋怨穆燁連這也不懂的意思。
“……”陳容表跟語氣皆繪聲繪,穆燁頓時很微妙地聽懂了。
又懊惱自己之前怎麼沒想到還有這出。
藺荀觀察著穆燁表,這時候當即附和道:“媽說得對,還是去我家吧。”
穆燁幽幽地瞥藺荀,埋怨他這時候幹嘛還過來添。
藺荀聳肩,扔給穆燁一個“我就看你還能怎麼辦”的看熱鬧的眼神。
陳容連對穆燁使眼,不無責怪之意地道:“小燁,你快跟藺荀回去,媽不出門,肯定不會有事的。”
“媽……”穆燁表無奈至極。
“你不走?”陳容瞬間沉下臉,撈起圍乾雙手水漬,邊作勢要朝外面走:“你不走的話,媽走。”
陳容認定穆燁是的影響,因牽掛所以不願離開,又怎能耽誤穆燁這樣重要的時刻。
穆燁的新婚之夜可不能留著陪。
穆燁對他媽無計可施,他既不能告訴陳容,說自己不必跟藺荀過什麼新婚之夜,也不能強留下來,讓他媽覺得自己跟藺荀有問題。
“好,我聽你的。”穆燁歎道:“你別,我這就跟藺荀回去。”
陳容表緩和,這才滿意點頭,又連催促他們快些走,早點回家。
穆燁簡直心累,沒料到還會有被他媽趕出去的這天,心極其微妙複雜。
藺荀全程冷眼旁觀,還看得起勁的。穆燁覺得就差給他送包瓜子,讓他邊磕邊盡觀看。
陳容催促得厲害,穆燁沒轍,還想替他媽把碗給洗掉,便被他媽見針地迅速推出門外,視他如洪水猛般。
穆燁愕然,還想跟他媽再說句話。面前的門又哐當一聲迅疾關上,徒留下冷冰冰的鐵門面對著他。
“……”穆燁第一次驗到什麼作絕。
藺荀也驚訝於陳容的果斷,不對另眼相看。接著拍拍穆燁肩膀,毫無誠意地安道:“沒事,你還能睡我家。”
穆燁低頭,著他還沒來得及換掉的拖鞋,對藺荀悲痛絕地歎道:“這絕對是我媽最最果斷的一次,偏偏全給用來對付我了。”
“深表同。”藺荀敷衍道。
穆燁再度歎氣,料想他媽也不會再開門,只能如其所願地跟藺荀一塊下樓。
走出大樓,外面夜濃濃,如同暈染著化不開的墨。
一盞盞泛黃的路燈筆直延向前方。
汽車兇悍劈開前路的黑暗,又被四周的淒涼寒意所籠罩,一如穆燁此刻難言的心。
藺荀指腹輕輕敲擊著方向盤,間或會轉頭穆燁一眼,邊漾開的笑意逐漸擴散。
很快,汽車便駛藺荀居住的社區。
即使這麼晚,保安亭裡仍有保安值守崗位。對方顯然認識藺荀,還跟他打著招呼。
藺荀跟保安隨意閒聊幾句,便將幾包高檔的喜糖從車窗遞出去,笑道:“我的喜糖。”
“喜糖?”保安連接過去,彎腰便發現副駕駛室裡的穆燁。
穆燁跟藺荀還穿著婚禮的那套西裝,較為奢侈隆重,明眼人一看,便能輕易猜出他們的份。
保安連笑著跟兩人道喜:“恭喜恭喜,藺先生跟您伴都這麼一表人才,特別般配。祝你們新婚快樂,白頭偕老。”
“多謝。”藺荀頷首笑道,他說完又拽拽穆燁。
穆燁還沉浸於即將跟藺荀共度新婚之夜的微妙緒裡,這下迅速回過神來,對保安道:“謝謝你。”
跟保安告辭,藺荀隨即將車開進社區裡。
途中穆燁驚詫地重複看藺荀好幾遍。
藺荀沒沒臊地笑:“看我幹嘛?突然得要死我了?”
穆燁沒搭理他的玩笑話,認真答道:“覺得你跟我印象中的有錢人的確不太一樣。”
“我就當你在誇我。”藺荀道。
穆燁笑了笑,沒再繼續說下去。
晚十一點整,兩人坐電梯到達十三樓。
藺荀掏出鑰匙把門打開,又摁亮燈。
房間裡一塵不染,既明亮又整潔。很明顯,藺荀剛請家政打掃過的。
藺荀倚著門框,還指能聽見穆燁的稱讚,又看穆燁表已經猜,便索然無味地撇撇。
穆燁換拖鞋走進客廳,視線又迅速被茶幾上連位置都沒換過的歪脖子盆栽給吸引。
好像比之前還要歪得厲害——這無疑是對強迫癥最大的懲罰。
穆燁深吸口氣,連按捺住蠢蠢企圖辣手摧花的念頭。
藺荀這套房有三室一廳一廚兩衛,他平時睡主臥,另外兩間臥室一直空著。穆燁進去一看,發現裡面就孤零零的一張床,要多單調有多單調。
藺荀給穆燁提建議:“鋪床麻煩的,要不你今晚跟我?反正又不是沒過。”
他的確覺得鋪床麻煩,尤其是套被子,這簡直是藺荀永恆的痛。
穆燁斜睨藺荀,對此不以為然,表不屑一顧道:“鋪床有什麼難的。”
他說行便行,問藺荀有沒有被套被褥。
藺荀將穆燁領去雜間,讓他自己找,畢竟很多東西連他自己也不清楚有沒有。
於是接著,藺荀便眼睜睜看著穆燁迅速找出合適的被褥跟被套。又以他完全無法看懂的怪異手法,輕易便把被褥給套了進去。
套好棉被,穆燁隨即鋪上床單。他將棉被平整鋪好,又把枕頭放上面。
整理過的床因此覺既溫馨又舒適,毫無之前冷冰冰的覺。
藺荀沉默著收回之前對穆燁的質疑,去給穆燁找換洗的睡袍,以及新的牙刷巾。
穆燁被陳容著急推出來時,連拖鞋也沒能換掉,更別提需用的其他品。
藺荀給穆燁的睡袍同樣是新的,聞著有淡淡的香味。
穆燁進浴室洗完澡出來,進臥室前猶豫片刻,還是去跟藺荀道晚安。
藺荀著穆燁,眼神得很深很深,半晌笑著道:“晚安。”
讓穆燁稍有不安的新婚之夜便這麼平淡度過。
次日六點,穆燁便早早醒過來。加上昨天的睡眠時間,這已經足夠讓他驚駭。
他很能連續睡這麼長的時間。
主臥的門仍關著,藺荀可能還沒醒。
穆燁無聊地坐著跟歪脖子盆栽乾瞪幾分鐘,最終敗下陣來,去翻看藺荀家的冰箱,看有沒有能做早餐的原材料。
他從冰箱裡找出幾個蛋,還有半袋麵包。思索幾秒,決定弄個吐司煎蛋,再熬半鍋粥。
粥熬出香味的時候,藺荀恰好穿著睡袍從臥室裡出來。
他循著香味走到廚房,便見鍋裡飄著徐徐上升的水蒸氣。穆燁則背對著他,腰間系著圍,專心地理麵包。案板旁還放著兩顆蛋。
這剎那,藺荀不知怎地突然從中嗅到淡淡的“家”的味道。之前冷冷清清的廚房,亦因此變得充滿煙火氣息。
他倚著門框,半晌笑著輕喚穆燁:“小天使~”